正在法杖将落未落之际,凌夫人冲进大厅。
她一把扑到儿子身上,用身体护着儿子,哭道:“老爷,你饶了云儿吧,云儿他知错了。”
凌夫人得知儿子又溜了出去,就知道今晚这宝贝儿子又要挨他父亲责打,后来萧成龙在府外嚷嚷,知道凌云去了青/楼,心知今晚要出大事。于是早派了管家福伯在门口等待,当听得管家报告说少爷已经回来,正在大厅见老爷,心知要遭,立即赶来大厅求情。
“你让开,让我打死这个孽障。”
凌夫人哭道:“你要打死他,那你先打死我。”
凌统正要伸手拉开自己的夫人,一位衣着朴素,却十分得体的老太太在两名丫鬟搀扶下走进大厅,后面跟着个凌雨。
凌统见了老妇,连忙收起家法,行礼道:“娘。”又环视了其余人一圈,问道:“是哪个去惊动了老夫人?”
“是你惊动了我,你那么大声的教训儿子,恐怕府外的人都能听见。”
凌老夫人对伏在凌云身上的凌夫人道:“你快带他下去上药。”
凌雨一听老夫人发话,立即上前,弯腰背起凌云,凌夫人在后面扶着,跟在身后。
“娘……”
“怎么?还没打够?你若真心要打死他,为娘可以代劳。”凌老夫人目光与儿子对视,眼内神光闪烁,似要把凌统看穿。
“儿子不敢。”
凌老夫人在丫鬟搀扶下坐到一张椅子上。
“你坐下,听我说。”
凌统依言坐到椅子上,听老太太训话。
“今晚的事凌雨已经详细向我禀报,凌云只不过是到花月楼为一名叫紫衣的姑娘赎身,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苟且之事。”
“就算没有苟且之事,青/楼也不是一个世家子弟该去的地方。”
凌老夫人叹道:“凌云是有欠考虑,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命始终比礼教重要。”
“但他把圣母皇太后的那颗南珠送给了那个妓/女,这可是对圣母皇太后的大不敬啊。”凌统依然不依不饶。
“我给他的时候没跟他说是圣母皇太后的东西,这叫不知者不罪。这件事我会跟圣母皇太后说的,圣母皇太后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女人。”
凌统叹了口气道:“凌云老是这么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日后如何迎娶公主?”
“我大周以武立国,以武为尊,他五岁我便开始教他修行练功,他今年都已十四岁,还没脱胎成功,连个灵武者的称号都没拿到。”
“十四岁还没脱胎的不是比比皆是吗?那些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过这道坎的又怎么算?”凌老夫人不屑的道。
“可我们凌家是将门之后,怎能与普通人家相比。您看看公主,九岁就已经脱胎。公主神仙般的人物,配凌云这么一个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的纨绔子弟,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老百姓非得戳咱家的脊梁骨。”
“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你望子成龙的心我懂,但人比人气死人,你又何必老是盯着萧家那只凤凰,皇家那位龙女呢。再说,这桩婚事是先皇所赐,又不是云儿自个儿想要的,我还不稀罕呢。”
她确实不稀罕,谁会稀罕用自己丈夫性命换来的东西呢。
凌统可不认同母亲的说法,先皇赐婚,这是何等的福分和荣耀,但老太太既然这么说,自己也只好这么听着。
其实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有种解脱的感觉。
如果当时夫人不是及时赶到,自己会不会真的打下去?心里不由得有点后怕。要是真打下去,恐怕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凌老夫人见儿子不再言语,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便道:“时候也不早了,下去休息吧。”说完带着两名丫鬟走出大厅,凌统连忙起身恭送。
…………
凌云趴在床上,凌夫人用剪刀把背后破烂的衣服剪开,把金疮药轻轻洒在伤口上,心疼的问道:“疼吗?”
“不疼。”
其实说不疼是假的,被打得皮开肉绽,能不疼吗?但凌云不想让母亲难过,自然要充英雄好汉。
“看你,都被打成什么样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闹。”
凌云抗议道:“娘,我不是胡闹,我是去救人,凌雨可以作证。”
凌雨连忙答道:“夫人,我可以对天发誓,少爷说的句句实话。”
“既然是救人,怎么就不跟家里大人商量一下?偏要自己胡来。”凌老夫人带着两个丫鬟走卧室。
“娘。”凌夫人赶紧起身给老夫人让座。
凌云嘟着嘴道:“跟谁说?跟娘说,娘还不得跟爹说,爹能同意吗?”
“那你就不会跟我说?”
“我怕打扰您念佛。”
“你这孩子,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还疼吗?”凌老夫人爱怜地抚摸着孙子的脸蛋。
“疼,疼死了。爹下手真狠,还说要打死我,原来在爹的眼里,我的命还不如一颗珠子。”
在老祖宗面前,凌云可不装好汉了,实话实说,狠狠告自己父亲一状。
“都说父子是前世的仇人,看来真是不假。你爹小时候也没少挨你爷爷的责打。”
凌云听说自己的爹爹也曾被爹爹的爹爹打,心里不由得平衡了许多,心中对爷爷生出莫名的敬爱,问道:“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凌云的爷爷在他不到一岁的时候为救先皇而死,因此对其没有任何印象。
先皇便是因为感念凌云爷爷的功劳,于是把自己的孙女许配给凌云。
“他……很英俊,很讨姑娘的喜欢,不然我也不会看上他。你有点像他。”
老太太似乎想起了年轻时的情状,脸上充满温馨的笑意。
没想到老祖宗竟会说俏皮话,一屋子的人都被逗乐了。凌云吵着要听祖母和祖父的情史。
“有机会再说吧,我累了。你们也都下去吧,让云儿早点休息,好早日康复。”
凌云虽不乐意,但也只好作罢。
…………
凌云趴在床上,暗运《武典》上的功法,催动丹田内小混沌状态的灵气,让之按经脉运行,好治疗背上的杖伤。就在催动灵气的同时,胸前那颗七彩玲珑石也传来一股让身体无比舒泰的灵气。
这是凌云的一个秘密。
凌云脖子上有条项链,项链的项坠是颗七彩玲珑石,这颗七彩玲珑石是含在他嘴里和他一同降生的。
凌老夫人认为这是他的护身石,所以找来能工巧匠,将之做成项链让他贴身佩戴。
在凌云小的时候,这块七彩玲珑石并没有显示出什么特异之处,但在他第一次被父亲责打后,他神奇地发现这宝石竟然会自动的为自己疗伤,这真是一个让他无比惊喜的发现。
他开始相信这真的是一块通灵的宝石,是他凌云的护身石。
他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他要为自己留一道杀手锏。
正是因为发现了七彩玲珑石的神效,凌云愈发不把父亲的责打当回事,只要不被当场打死,他自信他的宝石一定能把他治好。
凌云把七彩玲珑石传来的灵气引导到受伤的背部,原本还火辣刺痛的伤口立刻感觉一阵清凉。
他舒服得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
凌云朦朦胧胧中感觉屋子里有人影晃动,一缕阳光照在自己右边的脸上,睁开朦胧的双眼,发现已经天亮了。
房门敞开着,屋里站着一个人,他揉了揉眼睛,发现是父亲,赶紧起来穿衣。穿衣的时候,他用手触碰了一下背部的伤口,发现已经好了七八成,估计再过一晚就能痊愈,心中十分高兴。
凌统绷着脸道:“跟我来。”
凌云不知道父亲为何一大早来找自己,只好跟在身后。
穿过几个院落,来到凌府东北角一间屋子前,凌统用钥匙把锁头打开,推门而入。这不是个住人的房屋,更像是庙堂,神台上立着个身穿铠甲,手握长剑的塑像。
凌云吓了一跳,这塑像的模样跟自己竟有八/九分相像,说不定自己成年后,就是这么副模样。
凌统跪在神台前一个大大的蒲团上向塑像俯身叩拜,道:“子孙凌统携不肖子凌云拜见先祖。”
凌云一听,赶紧跪下叩拜,原来是先祖凌霄的塑像。
他知道先祖凌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是太祖开国十大功臣之首,父亲每每以此激励自己奋发,而定国公便是他的封号,太祖念其功高,让凌家后代世袭其爵位。
凌统拜完先祖,起身将那蒲团移开,只见蒲团之下竟然是一块大铁板,铁板一边有把锁,锁的旁边还有个把手,铁板中间有个可以开合的小窗口。
凌统打开锁头,握住把手,喝一声“起”,铁板被掀了起来。
铁板被掀到一边,下面露出一个入口,入口沿着向下的台阶一直延伸到下面一个昏暗的空间。
凌统在神台上取下一个烛台点着,领先走下台阶,并招呼凌云跟着下来。
凌云依言跟在父亲身后,沿着台阶走了下去。
台阶不是很长,一会便来到下面,原来是个空空如也的地下室。
凌统把墙上一盏油灯点亮,道:“这是历代子孙面壁思过的地方,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闭关修炼兼面壁思过,你一天不脱胎,就一天别想从这里出去。”
“啊?”凌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要是我一辈子都不能脱胎成功呢?”
“那你就一辈子待在这里。”
凌云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但凌统面无表情,显然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凌统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丢给凌云。
“这是天灵丹,每天一粒,无论是对你的伤还是修炼都有好处。”
说完转身从台阶走回地面上,看着下面还一脸茫然的凌云道:“你就安心的在下面修炼吧,早一天成功早一天出来,不要幻想有人会来放你,至于食物和用品我会让人按时送到。”
随着铁板合上,最后的一线天空在眼前消失,外面的世界与凌云彻底隔绝开来。
直到听见上面锁头合上的声音,凌云才如梦初醒,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台阶,拼命拍打着厚实的铁板。
“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一切已经为时已晚,凌统铁了心,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