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雨寒，岚山脚下溪口西区的枫叶格外红亮。看到他的小窝有幸躲过灾厄，庄旻心中一块大石咚地的落下。他匆匆穿过枫芸残孤福利学校人满为患的校园，默默的低头从母亲乐云卿的身边飘过，不敢耽搁太久，怕被母亲感应到自己的品道。隔离区撤来的难民神色凄惶，全校师生都在忙着安置安抚身心俱创的灾民，他也看到了父亲庄钦云。
一声不响的潜回自己的“寝宫”，庄旻加快十二倍吐纳的速度吸收天地母气恢复身体，他心头急切，臭汗如浆。莫名其妙的，他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芒刺在背，父母的安危，校园的未来困拢着他，庄旻心乱如麻。
电梯门吱吱呻吟，接着是轮椅辗压地板的声音，满身污臭已无法遮掩，庄旻只得装出一幅中度发烧的模样，小脸红扑扑的，两眼白屎。
“你太累了，卿，浴池里我放了热水，你先洗洗祛祛风寒，这场秋雨怕是有辐射污染。”父亲推着轮椅，磁柔的好嗓子变得有些嘶哑，庄旻心里一紧，眼泪就滑了下来。
“旻旻饿半天了，我先看看他。”妈妈轻轻咳嗽两下，被父亲强行推着从他门前离去，“卿，不能再让他吃奶了，他都吃傻了，你安心泡个澡，我去弄晚饭。”
“旻旻那么乖，从来都不哭闹，你还不让他吃饱，庄哥，他也是你亲生的。”
“好了，卿，发火干嘛，他要吃我又不拦着——”
“哥……旻旻瘦了很多——”
“你才瘦了很多，卿，你们两个都傻掉了。”庄钦云不容分说抱起乐云卿放上小床，耐心解去她的衣裳，笑咪咪看她局促不安的模样，“卿，有幸服侍你是我最心甘情愿想做的事。”
“够了。”乐云卿躲进漂满花瓣的浴池，亲亲老庄的脸，舒服的伸展四肢闭着双眼说，“云哥，抱儿子过来你们也洗洗吧，你去过隔离区，沾染辐射的可能性很大，要死就一起死——”
“少发你的蛇精病，乖，我多弄些你爱吃的紫云菇犒劳一下你。”
晚饭过后已是凌晨两点，老庄三分醉意熏然来到庄旻的卧室，他端着热茶随手关门，开窗，低头在窗前徘徊，不时看一眼漆墨墨的雨夜。
“我妈安歇没？”庄旻挣扎着翻身坐起，他极不情愿的迎上父亲的眼睛，“爸，你也该休息了。”
“你妈说你病了，烧的脑袋能烙饼，果然是大惊小怪。”老庄不停的度步，饮茶，灯光照着他的侧脸，几多苍桑。“我把明婕去年带来的那瓶酒给她喝了，这会你什么都可以说，她不会知道。”
“爸，昨晚那个老和尚又来了捉我了——”
“不想说就闭嘴，旻旻，他和我有约定，我相信风一法师的人品。”老庄嚼着茶叶重重的坐在竹椅上，他转过身低头看自己的脚，语气十分沮丧，“是我自大么，旻旻，我一直觉得我和你妈妈可以把你教导成好人。”
“我以前说过的那个瑶瑶，昨晚，她施法到了凤凰山，帮我取回了一些我们前世贮藏的宝物。当时风一住持就堵在我的窗外，他不让我出去见瑶。她很恼火，野性又没人教养的瑶姜是白羽的人，她和小鱼不一样，小鱼是讲道理的。瑶一不开心就拿蜃海迷城让人沉沦发狂，接着又牵来很多陨石流星。但是多数人和动物都是自相残杀而死，他们装备着公约明禁的武器，个个都想捉到瑶瑶。为了赶走瑶瑶我弄伤了一个蝙蝠公爵，真地没杀人。”
“昨晚参与围猎的人据说就活下来三五个，这是流传了六百多年的预言，不想应验在你们身上，流星，核爆毁灭不下二十万人。”庄钦云深吸一口气，右手惯性的捂住多次手术的胸部，“你妈不是好骗的人，不能让她察觉到什么，她扛不住这些。”
“下午的事白羽是可以阻止的，爸，我保证——”
“打住吧你，儿子，阻止个毛，为毛阻止？”老庄懊恼的一推茶杯，起身再次度到窗前眺望夜色，“我不想听你牛屁哄哄的保证，说到底不管那些人多么罪大恶极，多么该死，我都希望和你没关系，显然你做不到，旻旻，你能保证什么！你知道那个预言的后续吗？三月巡空，苍海血红，还会死多少人，你能替我展望一下未来吗？”
“亡命之徒杀之不绝，但是赔得起的人不多，爸，做鱼儿和瑶的对手需要强大的实力，输到他们赌不起自然就天下太平了。”庄旻忍着巨痛下床走到老庄身后，牵着他的衣角说，“爸，你有想法尽管说，我听你的。”
“错不在你，我都明白。”老庄俯身抱起儿子紧走几步把他放回软床，“汪其泯叛逃了，黑道集英社精英杀手损失过半，输成这样必定疯狂，除非你们强大的让他们绝望，旻旻，你拿什么对抗他们的疯狂反扑？”
“华胥仙国里面有很多珍惜资源，它会暂时转移一些贪婪目光，等他们回过神时我们不会再怕任何人的反扑，到时，我不爽谁就捏死。”
“你还反了天了，小屁仔……”老庄颓然坐在床边，想笑，却是完全被人打败茫然无措的样子，冷雨穿窗而来，他斑白的鬂角水珠欲滴，看的庄旻满心揪痛。“风一法师能找到这里，别人自然也能，旻旻，小瞧天下英雄迟早会吃大亏。我和你妈没有什么基业，帮不得你什么，反而会给你拖累……想到这些我就寝食难安。”
“爸，是我选了你和我妈，你们的前世和现在我都了解，你是好人，妈妈善良又漂亮，我必定是她的福星。”
“但愿吧，旻旻，什么瑶和鱼的丫头心太野，我也不能让你忘掉前生情分躲一辈子，早些把她们都弄来也好，你妈盯着她们应该有些作用，她教出来的学生我是满意的。你也别担心会被人家一锅烩掉，预言开了头就很难叉开道，这是宿命。”庄钦云整理了一下情绪，仰然起身说，“不早了，你也睡吧，我明天一早要处理灾后事谊……把你妈绊在家里吧，她身子弱……还有旻旻，你太贪嘴了，你不觉得吗？”
“有吗？爸，我都饿成这样——”
“生下你，你妈每天都轻一点，我天天抱她会不知道？小子，别人家的孩子吃什么你清楚，我忍你够久了。”
“好吧……爸爸晚安。”
“晚安。”
电灯熄灭，浓暗放大敲窗的风雨，枫林中红叶纷飞，落叶丛中沙沙沙习瑟骚动，一双如豆小眼盯着庄旻敞开的窗口，闪烁寒星。梦中，庄旻翻身侧脸对着窗外，不知梦到什么口水拖到床上，亮晶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