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下,一面约四尺宽、五寸厚的石板露出了削直的端面,在与之相对的凿迹重重的山石面之间形成了一个约三寸宽的口子。
铁球上连着的铁链被一股很大的力量牵动,带着铁球又返回了石槽,幸好缝隙还在,华治再次拉动铁球,口子很快宽了一倍。
石板下的光景立刻让华治感受到天意眷爱,他先停下来,执手为礼,然后伏下身来,居然对着那暮穹认真地叩拜了一回,金鹫和孙一舸见状也连忙各各叩首。
石板下方五尺的深度上,是一片平整的石面,与此石面相延的是一段倾斜向下的石梯,很明显这是一个通往山体内部的梯道,联想到山下就是地下城,华治怎能不欣喜若狂。
华治又将铁球连拉三下,每一下铁球都会靠铁链之力能够回复原位,口子已大到足以容他自由进出了。
华治看着这个口子,将整个情形想明白之后,就拿刀子剖开猪腹,取出猪腹内的片片猪脂,让金鹫脱掉外衣,拿刀斫去衣袖,又让孙一舸削断附近的一棵小树,斩去树枝,只留下胳膊长短的一截木棒。华治将断袖绑在木棒上,将猪脂层层裹在断袖的外面,如此完毕,他让孙一舸站着大石旁望风,和金鹫一起跳进了口子。
这是在山体中“开凿”出来的梯道,每向下走二十余级台阶,就有一处转折,踏上一片平整的石面后,就得转身拐个方向,踩着转向的石级再往下行。
在第一层梯道两旁的石壁上,还能看到空空的壁龛,尺余高宽,九寸深许,拐了一拐后,光线就很难光顾了,变得昏暗不堪,空气是干燥的,霉干的气味无时无刻不缭绕在两个闯入者的鼻畔。
黑暗中,亏得来人是华治,金鹫已经身体有点颤抖,明显想打退堂鼓了,他取出火镰,点燃了木棒上缠绕的衣袖,又将木棒放倒,让火焰燎着猪脂,受热的猪脂化为猪油,源源不断地被引到着火的衣袖处去,一根可以长时间照明的火把就这样擎在了华治的手中。
石屐山不高,这也是促使华治肯往下走的一个原因,在连拐数拐之后,空气开始湿润,坚硬的石面也开始有了柔糯之意,软沓沓的如踩薄绒毯,华治凑近看去,原是石梯上生满了米白色的长须苔藓,再一看石壁、石龛,同样如此,这些长苔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是死是生也无从判别。为防意外,华治忙把火把的高度降下了一些。
走下最后一级石阶,华治的眼前出现了一段狭长的甬道,空气中的气味多了起来,隐隐的不安攫住了闯入者。
在一堵左右两端镶嵌在石壁中的石门面前,华治二人停下了脚步,这已经是尽头了,往前无路可走。石门上、四周的石壁上皆是光秃秃的,无任何相似机关之处。
华治只能这样想,开启石门的机关多半应该在石门的另一面了,眼下除非打碎它,不然就别想逾墙而过了。
可是,打碎石门并不容易,因为它横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让人打碎的。无论从它的花岗岩的质地,还是从敲击声音来判断出的它的石板厚度,都会让普通的侵入者很快打消这种不自量力的念头。。
华治颓丧了一阵,就在认定要无功而返时,脚踝处忽有一阵凉风拂过,接着,便嗅到了一股极淡微的血腥气,这是一种才有的气息。
华治心念一动,让金鹫拿着火把,自己俯下身去,在脚踝前方,石门上的一面蛛网正在摇晃。华治拿刀拨去蛛网,一道巴掌长、指甲宽的缝隙立映眼前,华治仔细看了几眼后,心觉不对,便拿刀使劲朝缝隙下方的“石板”戳去,只一下,短刀果然透板而入。
欣喜之下,华治将短刀一旋,抵着刀镡朝前猛地一送,啪地一声响后,只觉短刀再无受力,前方已然空了。华治将短刀撤回,只见刀身上居然还留有一截七乌八黑的东西,华治摸了摸,与石头的冰凉不同,触手有温,送到鼻畔一嗅,明白了,是黑色的炭木,细看其表面,有些地方还涂有石沙。
石门下端与之相粘的炭木被击飞了,出现了一个很不规则的豁口,豁口外仍是一团漆黑,但能感觉到彼处的空间很大。
华治将豁口处与石板相粘的剩余炭木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一个方方正正的口子顿时出现了,一尺多宽,四寸来高,下临地面,可以看到石板有七八寸厚,两边包裹它的石壁都有两尺多厚。这个口子的左右两边,露出了炭木的纹理,说明还有两块或者更多的炭木连接在石板下面。
华治将脑袋帖到地面,朝石门后张望,火光让他的视线不能望的太远,外面依稀是一条更为宽阔的甬道。华治撤去火把,火光变幻中,他一眼瞥到了豁口处的石板底面上有一个圆圆的孔洞。
将粘附在石板下方的炭木彻底清理干净,孔洞完全出现了,径宽四寸有余,华治探出手去,伸进孔洞,如其所料,一把抓住了一条铁链,不假思索,狠命就是一拉。
一瞬间,各种装置的声音接二连三、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在铁链带动下,可以想象的众多拉杆、绳带、凸轮、齿轮、链条等都在发出各自的声音,石门由缓而急,上升了一个高度,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接着各种声音陆续停滞了,像是有棘轮走过了一个行程,恰好没有了驱动,只好卡在了某一个齿上。
石板停在了这个高度上,不再上升了,孔洞里的铁链开始拉着华治空不着力的手,由缓而快地回复原位。
想起山上那个凹槽里的铁球,华治抓紧铁链连拉了四五次,石板上升了几次,停在了一个三尺有余的高度上。
华治镇静下来,将火把上的火焰弄小了些,躬身穿过了石板。
果然,好似又迈入了另一条甬道,两边尽是石壁,头顶也是石壁,仔细看连壁龛都没有了,回头看石门及其周围,并没有发现可以控制石板升降的装置。
华治决心一窥地下城真实的光景,眼下左右都是相通的,他随便择了一个方向,向右一拐,带着金鹫,冒着沉睡千年的黑暗向前走去,白色的苔藓愈来愈多,使得两人的噗噗的脚步声显得越来越轻。有裂开的石缝中好似开出了小小的黑色花朵,气质很是诡异,两人不愿多看,更不敢摸。这一路走得无可观视,好不气闷,金鹫开始一个劲地怂恿华治沿原路回去,华治却不为所动。
大概走了二十五六丈远,借着火把的火光,发现甬道还远没有到尽头,但前方几丈远处豁然出现了一个弯口,华治心里燃起了希望,赶快跑动起来。
才一拐进去,华治兴奋得差点大叫,原来前方差不多十五丈的远处,有淡淡的火光从与之相贯的另一个出口透出来,这火光忽明忽暗,飘忽不定。华治可管不了这么多,几下弄灭了手里的火把,带着金鹫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