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崖暂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越想越替钟靖担心,由钟靖再联想到那帮应该已经身陷大狱的帮中兄弟,更是坐捺不住了,站起身来,对柳小恶道:“师兄,你有没有吃早饭?若是没有的话,咱们一同出去吧,找个地方随便吃些,吃罢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柳小恶也站起道:“早饭自然没吃,我要在这里等你们呢,你这一说,倒觉得肚子里饥馑得很。好了,吃罢饭,我同你一起去查探他们的消息。”
两人一同出了屋子,陆崖先把大黄送进马房,出了马房后赶来同柳小恶会合,两人抬头看天,日头还有半个时辰将到南天,才知道两人说话的时间不短,眼下家有大难,两人行事这般不缓不急,看似没有道理,不由同生了一股愧疚之情,迈起步来,霍霍有风。
还未走出黄水墟,迎面急匆匆跑过来三个人,陆崖一眼认出他们是帮里年龄最小的三个少年,都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陆崖对他们的名字也记得不清,只知道帮里人称呼起他们来,矮胖的叫虎头,高瘦的叫柳刀,还有一个好似自七八岁就被人叫做鼻涕虫,现在虽然长大了,还被人叫鼻涕虫。
柳小恶也认出这三个少年的身份来,忙扬声道:“怎么回来了?不是给你们说过,要看见昨天出门的兄弟们回来了,你们才能过来的吗?”
三个少年脚步未停,那虎头已经带着哭腔说出话来:“帮主啊,你回来了,可他们都出事了,回不来了呀!”
陆崖一听便知道这三个少年已经知道昨天出帮盗宝的兄弟遭到州兵捉拿的事情了,可能这事情已经在街头传播开了。他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口道:“别哭,快说,街上出什么事了?”
柳刀要淡定一些,虽然慌乱还没有哭鼻子的意思,他接过陆崖的话,战兢兢地说道:“刚才有几条街上贴出了州府的告示,听那些识字的人说,是蔚王大人在地下城的宝剑被盗贼们偷走了,群贼已经被抓,全都关进了大狱,只有几个贼首带着宝剑逃走了,蔚王大人要给这几个贼首做买卖,让他们拿宝剑去换回在牢的兄弟,说只要遣人将宝剑送往王府,蔚王大人就会把那些被抓的群贼放出来。帮主,我们都知道他们说的那贼首就是你和华帮主,群贼就是青乐帮和……”
“好了,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陆崖打断了柳刀的话,转头看师兄,口道:“咱去先去那告示跟前看看?”
柳小恶答应了。
陆崖转头又对三个少年道:“你们别留在这里了,这里还不安全,先到街上去,晚上也不要过来,等安全了我会去找你们,对了,你们身上有银子没?”
“有的,我有十两”鼻涕虫说话了,又指着虎头和柳刀说:“他俩也有一些。”
陆崖忖度十几两银子足够他们三个在外生活几天了,便摆手让三少跑离黄水墟。
柳小恶看看陆崖,不解地问道:“怎么不让他们带我们去告示那里看看了?”
陆崖道:“不用,咱们先吃饭,吃过饭后去刑府门前,那里能听到的消息更多。”
柳小恶看出陆崖的神色正变得轻松起来,也知道了是何缘故,便说:“现在咱们已经知道了钟靖没有被捉了,这是相对的好事情,既然蔚王想让你拿剑换人,不如现在去找钟靖?”
陆崖道:“自然要快快去找,但不耽误去一趟刑监府门前查看打听些消息,我还想知道牛猛、淳正他们被关在了哪里?是东监还是西监?”
永安城里有两所监狱,人简称为东监和西监,东监是关押重犯死囚等要犯之地,西监则是关押一般罪犯之地,两所监狱都离着刑府不远,可罪犯在里面的待遇还是有所区别的。
两人上了街,随便找个了小店糊弄了些饭菜,吃了有七八分饱便离座结账,出了店门。陆崖带着柳小恶沿街一路前行,只觉的街上行人依旧,商肆里外忙忙碌碌,做起生意来热火朝天,也看不到州兵三五成群地上街走来走去的身影,整个永安城不见有任何异常的气氛存在。陆崖还看到有一些刺青藏刃看似帮会之人仍是一脸骄矜地在他们面前迈步走过,好似盖七宝被杀之事也并未在城中发酵起来。
气氛越是正常,陆崖心头反倒越觉出一份不正常来,他忍不住问柳小恶:“难道蔚王的人就想不到我们这几个脱网的贼首今天会潜进城里探听消息?怎么街上连一个盘查的州兵都没有?”
柳小恶道:“看来他们只想要那把剑,对你们这几个贼头并不感兴趣。”
柳小恶说到了斩煞剑,让陆崖又想起钟靖来,忙道:“这事可真是奇怪至极,钟靖既然不在州兵手里,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不去罗刹山与我会合?”
柳小恶淡淡说了一句:“多半是受了重伤了。”
“什么?重伤?”
陆崖想过钟靖有可能在躲避州兵围捕时会受伤,但从未想过他会受重伤,想想看,州兵只是意图生擒,钟靖身手又不错,还骑着宝马,受重伤的可能性一点也不大。不过,话说过来,意外就是意外,不在意料之外怎么能称得上意外呢。
“赶快忙完这事,咱们必须尽快骑马出城!”陆崖边说,边大踏步向前走去。
“你已经准备拿斩煞剑去换回你帮里的弟兄了?”柳小恶勉强跟上,在后面小声地喊。
陆崖站住,回头道:“原本这剑我是准备送给师母的,现在看来这份孝心是送不出去了,你以后也就当没听说过这回事,好吧?”
柳小恶笑了:“没事儿,咱们师父师母是何等身份,岂是贪恋一把剑的人,你的孝心什么时候送到他们面前,他们都不会觉得晚。”
两人边说边走,一刻钟后不觉已来到刑监府门前,一旁告示墙前果有很多人正在围观,显然是贴出了新的告示。
两人在人群后站定,朝那盖了大印的告示上看去,只见那上面写着:告八月十八日夜石屐盗剑贼首:王土有法,盗剑当剿,昨夜有贼伏法,已归大狱,画像在册,计二十有余。尔等有幸,携剑脱逃,潜身牢外,难知所踪,却不知此剑非常,与土有重,与民为安。故今日出示以告,望尔等一当念宝剑若非重礼尚道之器,便是杀权深沉之物,应握王贵之手,系君子之侧,赴高人之怀,绝非尔等蟊贼所能执之。二当念入监众贼或长处缧绁困顿之所,无有奔走自由之身,空怀吃酒食牲之情。三当念群贼尚义,情怀如故,闭口拒辞,有力保尔等之心。三念过罢,尔等当遣剑以归王府,还其本主。我王仁义,王诺今随此告同出,若俟剑归,当还一众在押盗犯未羁之身,允其自归贼巢,一望青天白日之景,再享称兄道弟之情。
陆崖和柳小恶在人群后面看罢,皆沉默不语,少刻,两人离开人群,却并不走远,这时,柳小恶方对陆崖言道:“虽然这刑监府的文书很擅蛊惑,但说得也有道理,你要真是一个普通的盗贼,拿着那剑,也只能快活一时,到头来终受其害。”
陆崖不关心柳小恶所留意上心之物,说道:“看来牛猛他们还有红乐帮诸人确也守口如瓶,但不知他们有没有身受严刑拷打。”
柳小恶道:“放心吧,我看牛猛他们都是聪明人,现在守口如瓶只不过是拖一拖时间,他们应该知道你没有遭擒入监,也知道你是聪明人,自会处理好黄水墟的事情,待他们觉得你已经忙活好以后,当松口时自会松口。”
陆崖呵呵一笑,说道:“我看师兄也是个聪明人。”
柳小恶也言笑道:“废话!不过,现在还有一事不明,两帮人到底关在了哪里?还要不要查探?”
陆崖忍住笑意,一指刑监府,正经道:“你进这府里问问?”
柳小恶佯作认真道:“好吧,我进去,晚会你师兄要是被抓起来,别忘了给我到监牢里送饭。”
两人虽然开着玩笑,各自心里也是发愁,像青红两帮这种团伙犯案,犯人关押之地在不到某些时辰之前本是官府的秘密,柳小恶若是不论场合地点贸然相问,不被怀疑成案犯同伙也难。
告示前,一众围观者也在说来说去,可没有人知道关押群贼的详情,也没有人谈起有目击者看到了押解群贼的情形。陆崖知道若是在此地待上一个下午,应该能听到牛猛他们的详细消息,但他没有时间在这里等。眼下,还有一个拿着斩煞剑、不知所踪的钟靖,事不宜迟,他现在还要出城。
“别等消息了,从速出城,他们现在被关在哪里并不重要,大不了晚上我亲自去探一探东西二监。”
两人挪动脚步,刚要离开,恰好看见刑监府门下走出两个官差来,有一人手里居然还拿着一张告示,另一人握刷携浆,分明又是出来张贴来着。
陆崖和柳小恶又停住了脚步。
短短一会后,果然一张新的告示邻着原来那张告贼还剑的告示贴了出来。
陆崖和柳小恶将这告示只看了几句,便知道告示中事他们已经提前知晓,故草草看了一下后,准备离开。
还未等陆崖有所动作,突觉有人在后面轻拍他的肩膀。陆崖急忙晃动身躯,转过身来,却见是华治和金鹫二人,拍他的,正是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