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小伙子便发动了拖拉机,坐上去,道:“都修他们自己家了。”然后,一松刹,拖拉机又“突突突”地驶走了。
傅洋升望着拖拉机走远,然后又掉回目光,望向那幢小楼……
傅洋升继续闲逛着。
看见前面有几个老年人坐在那说着话,他就走了过去。
走近几位老人,傅洋升:“几位老人家在聊什么呢?”
老人一:“哟,是哪家的客啊?”
“路过的。”傅洋升掏出烟,递给几位。
几位老人有的接了,有的摇摇手,表示不会抽。
傅洋升一边伸过头从一位老人手中点着火,一边吐了一口烟道:“这条路能通县城吗?”
老人二:“不能,只通乡政府。乡政府那可有柏油马路通县城。”
傅洋升:“乡政府那有柏油马路,那这条路怎么不修成柏油路呀?”
老人们:“咳,别说,一说,整个村上的人都来火。”
傅洋升就要蹲下去,旁边一位老人递过一张小凳,让他坐。
傅洋升接过凳子,坐了下去:“这怎么说呢?”
老人一:“怎么说?每年乡里来人都说,要修要修,听说乡里也真的拨了钱下来,可是,到了底下,村长却说这是我们村民自己的路,上面拨的钱是有限的,得自己自筹一部分钱。自筹就自筹吧,自己的路,修了自己走,全要政府拿,也不合理。我们就筹。可是,钱花了,路也总算是修了,喏,就修成这个样。”
傅洋升:“就不能修得好一点?”
老人二:“修得好一点?修得好了,那每年村里的吃喝开支从哪来?”
傅洋升不解地问:“吃喝开支?”
老人三:“是呢,他们每年都找上面要钱,说是要修路,可钱拨下来,路却不见修。你说这钱不是用来吃喝了用哪了?”
傅洋升:“那你们就自己请施工队来修啊。”
老人四:“你是城里的吧。自己修?这可不是一个钱两个钱啊,谁能出得起?”
傅洋升:“那这条路从这里修到乡政府得多少钱?”
老人一:“少说也得要有七八十万吧。”
傅洋升:“到底要多少?”
老人三:“至少至少恐怕也得要有七十五六万。”
傅洋升:“算不算劳动力的工钱呢?”
老人二:“劳动力工钱当然不算,都是自己家大伙的事,谁还要工钱?这七十万多万光是材料呢。”
老人四:“哪有那么多,估计有个七十一二万就差不多了。”
傅洋升:“哦——你们村长家在哪?”
老人四:“在那,就是那个最好的楼房那间。”
老人一:“先生怕是县上来的吧。”
“不是,我只是从这路过。”说完,傅洋升从身下抽出小凳,递还给老人,说:“多谢啦。”
然后,在几位老人狐疑的目光中,傅洋升开始向村长家方向走去……
村长家门口,傅洋升走了过来。
傅洋升:“请问,这是村长家吗?”
一位理着短发的中年男子正斜对着门口,在看电视。听见问话,应了声:“是,是的。”扭头一看,不认识。忙站了起来,走出来。
村长:“您是——”
傅洋升:“我找村长。”
村长:“我就是,请,请,请屋里坐。”
村长:“怎么称呼您?”
傅洋升:“你就叫我傅先生吧。”
村长:“哦,傅先生。”
村长一边给傅洋升倒水,一边问:“傅先生是从哪来啊?”
傅洋升:“路过。”
村长倒水的手停了一停,但接着还是将水放在了傅洋升面前:“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傅洋升:“我想问一下村长,村上修一条到乡政府的路,得要多少钱?”
村长愣了一下,望了望傅洋升,没敢作声,只是掩饰性地道:“喝水,喝水。”
傅洋升:“你别误会,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回事,我也管不了;我只是想问一下,修一条这样的路,大约得多少钱?”
村长:“要说这条路呢,也还真的要修……”
傅洋升:“那咋还没修呢?”
村长:“穷啊,没钱。”
傅洋升:“那得要多少钱?”
村长:“起码得要八九十万吧。”
傅洋升:“要这么多?”
村长:“我是毛算。”
傅洋升:“村里不是筹了一部分钱吗?”
村长就狐疑地再次打量了一下傅洋升,讷讷地道:“那才筹了好一点啊。”
傅洋升:“不管好一点差一点,有多少?”
村长:“头十万吧。”
傅洋升:“在账上吗?”
村长:“当然在,这是大伙你一百我一百凑起来修路的钱,谁敢动?”
傅洋升:“你们这有修路工程队吗?”
村长:“有啊。”
傅洋升:“那好,你看这样成不成,明天辛苦你村长,将工程队负责的,一定要是负责的,能说话算话的,带上公章,还有你们村里的会计,还有,在村上选几名——三五名村民代表,我建议代表年纪最好大一点的,有责任心的,明天上午到你这集中,大伙在一起议一议,修一条路到底要多少钱。”
村长愣愣地望着傅洋升。
傅洋升:“然后,除了大伙儿凑的,还差多少,我出。”
村长:“你出!”
傅洋升:“是的。就这么定,你看行不行?”
村长立马一脸的笑容:“行,行,没问题。我这就联系。”
傅洋升:“不过,请你不要宣扬这件事。”
刚刚绽开笑脸的村长又不解地收了笑,再次愣愣地望着傅洋升。
傅洋升笑了一下,站起来,与村长握了一下手:“我们就这样一言为定啊。明天上午九点吧,九点我过来。”
傅洋升说完,向外走去。
村长傻呵呵地望着傅洋升,木呆呆地说着“您走好,走好……”似乎还没有回神来……
5
赵晓彤妈与赵晓彤正在家中谈心。
赵晓彤:“当初要不是你和二婶撵到车站把我拽回来,我现在不也像乐小颖一样……”
赵晓彤妈:“像她一样?哼,你没听村上人背地里怎么说?”
赵晓彤:“怎么说?”
赵晓彤妈:“说她的钱,都是那个老头子的呢。你看那老头,脑门上的毛都脱了,看上去比乐小颖她爸都还要大,也不嫌丢人!”
赵晓彤:“那是背后嫉妒人家乐小颖说的呗。”
赵晓彤妈:“嫉妒?什么嫉妒,谁家一个大姑娘,好好地带回一个男人搁家里?”
赵晓彤不再作声。
赵晓彤妈:“幸亏我那年把你给撵了回来,要不然,你在外面要是这样,不把我脸给丢尽了……”
6
村长家,聚集着一屋子的人,见傅洋升准时来了,大家都一下静了下来。
“这是蔡队长,这是董会计,这是二壮子,这是……”村长给傅洋升一一介绍着。
介绍一个,傅洋升便与他们握一下手。
最后,村长才介绍傅洋升:“这是傅洋升先生,大家就叫他傅先生吧。”
大家便在一片“傅先生”声中坐了下去。
村长清了清嗓子,望了一眼傅洋升,低声地征求了一下意见:“我们开始?”
傅洋升点了下头。
村长:“今天把大家请来呢,就一件事,请大家议一下,我们村这条路,要是修的话,得多少钱?”
代表一:“村长,这次不是糊弄我们了吧?”
村长:“不会。”
“都不知议过多少次了,你给个痛快话,今天要我们来,到底是什么事?”代表二说完,用怀疑的目光望了一眼傅洋升。
村长就有点脸上挂不住:“小锁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
代表三,也就是傅洋升先前在村中说话的老人二,道:“村长,要说呢,修路是件好事,可是,年年喊修,年年上面也下来了人扛着机器量这量那,可是,这条路还是这条路……”
傅洋升想想轻咳了一声,人们全都望向他。
傅洋升:“蔡队长,是吧?”
蔡队长就欠了欠身子。
傅洋升:“这条路如果修成柏油路,你算过要多少钱吗?”
蔡队长:“算是算过,可是,一次也没能兑现过。”
傅洋升:“我现在想了解一下,如果修这条路,到底要多少钱?”
蔡队长望了一眼村长。
代表一:“望什么望呢,蔡队长,有话就直说。”
蔡队长:“傅先生是县上来的?”
人群中有人答:“是跟乐小颖一阵回的上海市来的呢。”
村长:“你是上海市来的!”
蔡队长也有些愕然地望着傅洋升。
傅洋升:“甭问我是哪来的,你就照直说,这路要是修一下,得多少钱?最低要多少,最高要多少?”
有人和道:“对,就照直说,得要多少!”
蔡队长:“这条路呢,我们早二年就预算过,这两年虽然材料涨了一点,但涨死了撑不过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