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
这种感觉无论在精神还是身体上都被无限地放大。我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大口呼吸,却不得要领。弟弟告诉我,按照人的共性来说,一般的发泄方式有两种:倾诉,或者运动。但有些时候,我们不可能将所有的事都倾诉与外。我们浪费了时间、精力、感情,在倾诉的过程中又复习一遍曾经发生过的东西,这是很劳神伤心的一个过程——至少我这样认为。于是,我属于第三者——沉默到底。
我试图在安逸悠闲的生活中冲淡自己近几天来一直持续着的不好状态,让平静化解一切。这个时候,去随便的一处公园闲逛都可以得到很好的效果——哪怕这欢愉感只持续在公园里的这几个小时,那也是值得的。
下午背两本刊物、一瓶水,听着音乐就可以出门了。天气还好,有阳光,比起昨天来,开始有一点放晴,似乎在为国庆做准备。我贴着人行道上的盲道走,闭着眼睛感觉那窄窄的两尺路在我的脚下刻下颠簸感。开始明白盲人的不易,开始痛恨那些在盲道上骑车的人。玉渊潭公园的樱花我始终没有赶上季节,近几天的天气又有些接近深秋,骤然降温让人们都套上了薄外套。也有人还留恋夏天的温度只着清爽的T恤衫,我只是看着就觉得冷。
漫无目的地走,不想再去看什么景点介绍之类的东西,最近对这些东西产生厌倦,同样产生厌倦心理的还有旅游。就像昨晚做的那个奇怪的梦,背景在不断地变换。一会在青岛的海边,一会在去九寨沟的狭长多山的道路上。和爸妈三人,还有一群奇奇怪怪的旅行团的人,我有很多很多行李,天知道我为何出外旅游带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将要出发却发现自己落了行李,于是回去拿,在没有尽头的旋转楼梯上一直跑啊跑啊,好不容易拖着一大堆东西下来,却发现自己被独自丢了下来,大巴在我前方渐行渐远,连同我的父母一起慢慢消失,我连喊的力气都没有。天渐渐的暗下来……我不知道用他们所说的什么弗洛伊德之类的理论来看,这样的梦能透出我怎样的心理近况,只觉得这样的一个梦境无疑让人在醒来的时候是很不爽的。
话说回来,我一个人在午后背着包走进公园,身单影只,在一般人看来这是很奇怪的。因为以我这样年龄段出现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而我又不算长相太对不起观众(呵呵,小小的自信一下),所以我是伴随着门口检票员略带好奇的眼光走进公园的。临近国庆的这几天,全国开始大面积降温,北京也一连冷了好几天。今天终于有阳光明媚地照进心里,可是温度却仍然偏低,我穿着长袖T恤还觉得稍显单薄,走起路活动活动还好一点,所以我不停地走,沿着小石子路,走过草丛,经过花圃,来到湖边,遇见一张可爱的小石桌,于是我停下来,坐在造型俏皮的石凳上,就着湖边垂柳徐徐抽来的轻风,翻开一页我新买的《读者》……
太阳悄悄的隐到云后头去了,于是我刚刚走了大半圈走热的身体又迅速地冷却下来。抬头看一看湖对面的小拱桥,有两对新人在拍幸福的婚照。幸福,幸福,在所有的城市每天都上演着无数幸福。有人结婚,有人恋爱,有人生子。结婚是个中转站,恋爱是年轻的,生子将变得成熟,于是结婚被作为过渡期,好比一只煎蛋,外焦内嫩,不老不生,这样的颜色和味道才是刚刚好。正因为如此,所以它被拿来格外重视。于是在短短的半个月内,我起码看到了至少50对新人在对外高调地展示他们的甜蜜过渡期——以穿着一个比一个漂亮的婚纱西服在不同的美景前拍婚纱照。
玉渊潭的湖水有一种一般公园都有的腥味,和家里的鱼缸几天没有换水的味道是一个调子。回廊外的芦苇摇啊摇的,再点缀上不远处荷花谢尽的荷塘,有关秋天的苍凉感一下子被烘托出来。大块的圆形鹅卵石从石子路边一直延伸到湖底,水不是透明的,我看不清荷塘下的状况。只是在眼前幻化出一条通往湖底的鹅卵石路,我想沿着路走下去,看看湖底有没有小型城堡之类的。有飞机划过,没有看到,但是留给我一片带有云层划痕的天空。我煽情地用相机把这一小片天空拍下来,然后琼瑶式的想起以前看过的日本电影——《恋空》,片里女主角和男主角在不同的地方,同样的角度,拍下同一片飞机划过的天空。爱情,我又想起了这个经久不衰的主题,然后感到寒冷。
不知道何时走到了白杨树道上,两边的白杨树被风拂动成一首曲子,声音清晰无比,居然透过我塞着的耳机顽强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摘下耳机听,四周沙沙作响,恍惚间心情就被渲染得格外感性。迎着吹来的风,倔强的把眼泪风干在眼眶里,然后故作深沉的站在拱桥上望向远方。接着,我很郁闷地发现一个男子在我前方优雅缓慢地一件件脱下他的衣服,在人来人往的白杨道上夸张地做了个舒展动作,接下来我以为他要下水了。就在我满脑子“这里的湖不让下水游泳啊”的疑问中,他又优雅缓慢地把他一件一件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了……于是,我终于崩溃了。然后,我果断地转身走开,并且换到了路的另一边。
路的另一边是一片看起来更大的湖面,这座拱桥好像给湖从中间系了条腰带,系得太紧,弄得这片湖有点痛苦,好像一个扭曲变形的葫芦,柳树下坐了一排美院的学生,人手一个素描本,对着湖面上的一座雕像,从各个不同的角度试图像相机一样精准地把它摄入面前的这一页纸上。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差别——看着他们时,我抱有的是一种二十六七岁的人对意气风发的大学生羡慕的心态,然后我像个毫不关己的旁白者,平淡地对自己暗暗说:恭喜你啊,你的心理年龄又老了几岁。
沿着半片湖绕了个大圈子,我累了,坐下来掏出书和水悠然起来,自己都觉得我现在的举动不像是个正值当年的,用Y叔叔的话来说是“热血青年”该干的事。我应该和外面那些马路上、地铁里走的所有青年一样,形色匆匆,表情冷漠,塞着耳机,在等车的间隙还捧着本单词书——但是,我老了,在心理上。左前方一个穿着一身粉色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朝我走过来,她的妈妈一脸幸福的跟在后面,把眼睛笑成了一对月牙,我对上那个小女孩黑的像天鹅绒的眸子,沉默微笑。
喜鹊在草坪上像个绅士,双翅倒剪,优雅地朝树丛里钻,尾巴拖在后面一扭一扭的,三五只就是一副油画。陪上远处树下打太极和做保健操的老人,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绕行一周从索桥走向出口的时候,迎面吹来一阵刺眼的带点落日余晖的风,还有一对甜蜜依偎的情侣,再向前几步还有一对蹒跚徐行的老姐妹,手拉着手。我的积压几天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眼泪终于冲出来,我把头扭向旁边两秒钟,然后抬起头,红着眼,迎着路人不解好奇的目光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