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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落魄

直到午夜,杨储依然无法入眠。

其间,有好些人打来电话问询杨储是否安好。这些人之中有学校的领导,也有几个化学系的同事,包括陆君。

杨储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夜之后,自己的人生大概要彻底改写了,眼前充满着未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是相当恐惧的。

今晚发生的事情让自己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恐怖的兽形,也让他更加确信一件事情,紫寒必定是被自己所杀。这件事的确定让杨储痛苦万分,童年的谎言更让自己感到羞耻。自己一厢情愿相信的慈母护子的身世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此刻,杨储心里正是五味杂陈。

杨储脑袋里一团乱麻。他虽然也曾怀疑猜测过自己,但并没有真正将自己与怪兽联系到一起。当事实摆在面前时,那种绝望感却远远超出了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

他原来是颇令人尊敬的年轻有为的名校教授,然而今夜之后,这一切便已成浮云。吴昊必然会让所有人知道杨储的真实面目,他到时候还不知道是否有容身之处,或许还会被官方囚禁起来做研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是自己应得的,就当是对紫寒所犯下的罪行的偿还吧,杨储在心里这样想。

突然,一个人的名字在杨储脑海中浮现,白夫寻。杨储在想要不要再去找他一次,但细细想来,此人又给杨储一种十分不靠谱的感觉。杨储最终还是决定由自己去弄明白深藏于自己体内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已是身心俱疲的杨储已不愿细想接下来应该如何做了,即便想要做些打算也等到明日再说吧,事情再坏也糟不过今晚了。他反而突然有种释然的轻松感,那感觉就像一个死去的人瞬间变得了无牵挂了一般。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将杨储慢慢拖入了梦里。

******

在一片美丽的树林之中,杨储看见一个正在奔跑中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短裙,身体的轮廓还散发着白色的光芒。

小女孩一边欢笑着奔跑,一边朝杨储招手。于是杨储也撒腿朝小女孩奔了过去,他惊讶于自己奔跑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便侧头往自己身上一看,自己居然长着一头野兽的身躯,正在用健壮的四肢狂奔。

当杨储追上小女孩时,小女孩用温柔小巧的双手轻抚着杨储身上的毛发,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杨储哥哥,你永远都会在我身边吗?”小女孩问道。

“嗯。”杨储坚定的回答道,“可是我是一头野兽,你不怕吗?”

“不怕。”小女孩摇摇头,萌萌的双眼炯炯有神,“因为我也是呀!”

突然小女孩的面容发生异变,长出些奇怪的棱角来,眨眼间的功夫,一张露着獠牙的狰狞面孔呈现在了杨储面前。

******

从梦中惊醒过来,杨储发现自己的前额已经冒出一层冷汗,他轻轻擦拭了一下。昨晚他整夜睡在了沙发上。此时一丝阳光从窗户外透射进来,照在了地板上,正好将一团烧糊的破烂衣服照得棱角分明。

杨储多么希望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场恶梦而已,随着刚才的惊醒,一切又可以再次回到现实。可是,地板上那团破烂衣料提醒着杨储,在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这时,一阵铃声传来。杨储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门禁的铃声。他走了过去,透过摄像头看见王阳正在楼下着急的按着门铃,杨储按下接听键。

“杨教授!是我,王阳。”急促的声音从门禁的扬声器中传来。

“啊!王教授。你怎么来了?”

“哎!学校领导召集紧急会议。你的手机又联系不上。”王阳一边跺着脚一边说,“我家跟你近,就让我来你家看能不能找到你。”

“哦。外面太冷,你先上来吧,15楼。”杨储打开了门禁。他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已经在大火中被焚毁了。然后,他把地板上的那堆破衣服捧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杨储知道是王阳到了,他将门打开。

“哎呀!杨教授你没事吧?”王阳一脸紧张的问道,“我也是今天一早才知道你实验室出事了。”

“我没事,谢谢。”杨储说,“你刚才说学校要开紧急会议?”

“是呀,一早就接到了电话。刚开始我正准备骂娘呢,心想,这不还是周日嘛,开什么鬼会议?结果……”王阳把后面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只是尴尬地嘿嘿一笑。

“我知道了。请你等我一下好么?我洗个脸就好。”

“好的。你不用着急。”

杨储招呼着王阳随便坐,自己则快速的洗簌了一番。然后,披上件新的大衣坐上王阳的车往学校开去。

当杨储和王阳赶到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校长和院系的领导是一个都不缺。这是披斗大会的节奏吗?杨储心里暗想,没事,你们就批吧,落井下石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嘛。

杨储挑了一个靠会议桌末端的空位坐了下来。大家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只有陆君向他投来微笑,杨储不知道这微笑是善意还是恶意。难道一夜之间大家都已经知道杨储是怪兽了?他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果真知道他是怪兽也就不会传他到这个会议室里来了。一切静观其变吧,杨储告诉自己。

大家都坐定后,校长开始讲话。投影仪也在校长背后的屏幕上投射出大幅的画面,当然,不用多想,那画面自然是化学实验楼的惨状。那实验楼炸出一个若大的窟窿,与杨储实验室临近的两三个实验室也遭到波及,画面引得会议室内发出一阵唏嘘声。

“首先,我们很庆幸爆炸发生在周末,这次事故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包括我们杨教授在内都安然无恙,这是最重要的。人才是我们学校最重要的资产。”校长深情地说,“但是,我们也必须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以便在以后的工作中避免此类事故再次发生。”

说话间,校长将目光转向了杨储。

“杨教授,今天事情紧急,我们学校也需要给市里一个事故报告。所以,把你请来也是希望你能跟大家说明一下整件事的经过。”

此时,一双双眼神都像狱警注视犯人一般盯着杨储。

杨储不可能将真实发生的一切告诉大家,即便这样说了,他估计也只会被学校送去医院的精神鉴定科鉴定一下。但对于本就危险的化学实验室来说,找个引起氢气罐爆炸的理由就太容易不过了。杨储即兴编织了一个事情的经过跟大家讲述了一遍,当然他并没有提及吴昊。

讲完之后,校长做出指示,化学实验室的实验品的管理流程需要再重新审视一遍,看还有没有可能引起危险的疏漏。

“杨教授,你的那个科研项目原本就遇到了瓶颈,如今资料又都毁了,那就中止那个项目吧。没用完的经费会用于支持化学系的新项目,你就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化学系的系主任接着校长的话说道,“你这个学期剩下的课我会找另外一个老师代替。”

系主任说完转头望了一眼陆君,陆君以微笑回应。杨储突然想起了陆君和王阳那晚在小樱家提出的建议,他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但如今的事态也让杨储找不到任何理由提出异议,他只能接受现实。何况,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处分结果。

会议结束后,杨储心里空落落的,反正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那个叫吴昊的学生将他的事情告诉所有人,那就由他去吧。科研是杨储的生命,如今他已失无所失,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然而,想归想,杨储毕竟还是不愿走到连这个学校都无法待下去的地步。杨储怀揣着一种莫名复杂的心情一个人漫步朝实验楼走去。

实验楼外已经围起了警戒线,杨储站在实验楼旁的草坪上,望着眼前这个被烟熏得鬼黑的大窟窿,内心无限感慨。

“老师!教师!”一个女孩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杨储调头往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原来是小美。

“老师,你没事吧?”气喘吁吁的小美跑到杨储面前关切的问道,“我一早听说了实验室的事故。刚开始并不担心,以为你还在杭城没回来,后来听人说在现场有看到你。然而老师的电话却又打不通,真是急死我了。”

“我没事呢,一点伤都没有。”杨储微笑着回应。看着小美,杨储内心稍稍感到一丝宽慰,至少还有一个人真正的关心自己呢。

“啊!没事就好。”小美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对了,有封信给你。”

“信?”杨储有些惊讶,“是谁给你的?”

“嗯,他不让我告诉你他是谁。”小美咩着嘴说道,“他说你看了就会知道。”

杨储怀着好奇将信拆开,只见信纸上赫然写着一串大大的数字,那是一个电话号码。在号码的下方有一行小字写着“请在没人的时候打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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