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云一进山寨就见中央一片空地上有不少人在那舞刀弄剑。同时,一旁竟然还有一些孩童在那嬉闹玩耍,一些妇人坐在一起聊天缝衣。他们见陌生的静云和薛子轩,二人均是相貌不俗、气质不凡的样子,竟一时停下手上的动作,偷偷打量起静云和薛子轩来。
而静云见此其乐融融的情景更是惊讶,这哪里是山贼的狼窝,这分明就是安乐的农家生活。
薛子轩也听到了那些孩童嬉戏,女子笑闹的声音,也很疑惑,按理他们是进了山贼窝吧。
而前面带路的寨主可不管他们内心的惊疑,径自往前走。不久,他们进了大厅,那寨主走上高位坐下后就细细地打量着静云和薛子轩,手指不时地敲打着木椅上的扶手,似乎在想什么。
静云此刻也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山贼头头,见他脸上那道狰狞恐怖的疤痕,从左额斜下横穿过鼻梁到右脸颊,想必当初他受伤时伤口肯定深可见骨。她见他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眼神却透着一股苍凉,整个人就像个老头子一样不苟言笑。
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一旁的薛子轩上前把静云护在身后,一双无焦距的双眼盯着他说道:“寨主想如何处置我们?”
良久,薛子轩认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时,那寨主突然开口道:“我不管你们是谁,进了这门,就不要想着逃出去了。你们先老实的待着,我不会亏待你们的。”说完,他往外喊道:“小六子—”
静云随即见到跑进来一个清瘦矮小的少年,想必就是那个叫小六子的人。他一进来就对着那刀疤男子恭敬地道:“寨主,叫我有什么事?”
“把他们带下去,先关起来,看好了。”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派人去官道上查看后再说怎么处置他们。
静云和薛子轩被关进了一间用木头单独搭建起来的屋子。
不一会儿,那个叫辛大娘的人就端着托盘进来。“你们都饿了吧,快过来吃吧。”她说着就把饭菜摆放在木桌上。
静云见此也不矫情了,扶着薛子轩就坐下,先给他把菜夹到碗里,再把碗筷递到他手里说道:“大哥,快吃吧!”随即,静云自己也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些天来,她都没好好吃过东西,现在虽只是粗茶淡饭,静云吃着也很满足。
而薛子轩捧着碗,听到静云吃得欢快,他也不再犹豫,开始吃起来。他虽然也是有好几天没吃上正常的饭菜了,但依然不慌不忙举止优雅地一口一口地吃着,与静云的狼吞虎咽成反比。
辛大娘见这两兄妹都毫无顾虑地吃起来,“呵呵”一笑,“你们就不怕我们在饭菜里下药?”
闻言,薛子轩的手没有停顿一丝,依旧淡定优雅地吃着静云不时夹在他碗里的菜。不管这饭菜里有没有下药,这次他比以往吃得格外的香。
而静云吞下一口饭后,对着辛大娘笑道:“辛大娘说笑了,你们要想害我们,何必在饭菜里下药,一刀就解决了我们岂不是更省事一些。”再说,她再怎样也算是个神医,有没有下药,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闻言,辛大娘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姑娘倒是会说话。你们放心吧,只要你们听话,我们寨主是不会乱杀无辜的。好了,你们吃完就放着,我一会再过来收拾。”说完她就匆匆地走了。
听了辛大娘的话,静云不禁感叹道:“薛大哥,要是她说的是真的,我们算不算运气好碰上一群好的山贼?”
闻言,薛子轩也不禁好笑道:“嗯,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好坏,我没感觉到他们对我们有杀意倒是真的。”
“如此,这里倒算是安全的地方,那我们先在这里待上几天再说吧。”静云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要抓他们的人也在这片山里,躲在这里好过出去被抓的好。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薛子轩点点头,“只是要让那寨主先对我们放下怀疑才行”他觉得那寨主并不是泛泛之辈。
等两人用完膳后不久,那寨主就让人再次把他们带到大厅。
静云一进大厅,见里面已经站满了人。而坐在上方的那寨主见他们进来就问道:“你们的名字?”
“在下薛仁,舍妹薛云。”薛子轩淡淡说道。听那寨主不再冷硬的语气,想必是已经派人去查看了那官道,也知道他们所说属实,算是对他们放下了一丝戒心。
“你们来自何处,去往何处。”
“我们是南边阳城人,送妹出嫁到桐城外的丰宁镇的吴家”
“咦,你们不知道那里早已被那些暴民所占,原来的人早就跑了。”一边大胡子忍不住开口道。
“什么!怎么会!我们一月前从南边出发,并不知那里出了此事。可否请诸位为在下打听一下吴家人的下落?在下感激不尽。”薛子轩越说越像是真的。他也不怕他们去查,要去南边查这来回也得一个月左右了,而丰宁镇上确实有个吴家,是他薛家一个很远的外家,前不久来信说是要投奔他们薛家,已经在去宣城的路上了。
果然,大厅里的人听了他的话都信了大半了。连知道原委的静云也有点相信他的说辞了。
“这事不急,最近外面不是很平静,你们暂时留在寨子里,不能出去。”那寨主最终决定道。薛子轩的话,他并没有全信,他也会去查清楚。
“好,谢寨主。”薛子轩拱手谢道。
“但是,我们寨子里从不养闲人。你们会什么?”
“呃~”薛子轩从来都是大少爷,他还真不会干什么活,他要如何回答。可是不等他说话,一旁静云就抢先答道:“我会医术,我大哥琴棋书画什么的都会。”
这话一落,大厅里的人瞬间大笑起来,纷纷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静云。谁会相信一个小姑娘会医术,一个瞎子会看书识字的。他们都认为静云一定是疯了说大话呢。
而静云见他们如此,明白他们是不相信自己说的。她正要开口说什么,一道惊呼带着哭声从外传来。“寨主—寨主—”只见一名妇人抱着一个五岁大的孩童跑了进来哭喊道:“呜呜—寨主,快救救我家宝儿,他快不行了。”
听到妇人的话,大厅里立刻冲出来一个大汉,他看着昏迷的孩子焦急的问道:“他娘,这是咋回事儿?”那神情显然是这孩子的父亲了。
那妇人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经过说完,原来他的小儿子好玩,先前跟着几个大一点的小子进山砍柴,他自己一不小心被一条毒蛇给咬了,被人背回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不省人事了。
顿时大厅里乱成一团,有人连忙出去牵马说送孩子去找大夫,可是这外面正是乱的时候,现在哪里去找大夫?
见此,静云走上前,拨开众人,喝道:“你们不要围着孩子,让他呼吸新鲜空气。”说着,见人群散开后。她就拿出银针,蹲下快速地在孩子的伤口周围下了几针,一旁的人惊奇地看着她熟练的手法,一时才想起她刚才说自己会医术也许是真的。
静云施完针,抬头看向那妇人问道:“你可知是什么蛇咬的他?”
“我知道,我知道,我把蛇打死了,在这里。”只见一名十几岁的少年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领着一个布袋。
静云接过布袋一看,还好是一般的毒蛇,毒性不强,只是这孩子被咬后让人背着颠簸了许久,毒素蔓延得快让他昏迷了过去。静云刚才已经施针暂时压制住了毒素的蔓延,她问向一旁的人,“谁有匕首?”
“我有!”那寨主站着看她像是真会医术,忙把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匕首递了过去。
静云接过匕首不二话,在孩子伤口上画了个‘十’字形后俯身以口吸毒。随着她一口一口的黑血吐出,一旁的人都感动不已。不想一个看着像大家闺秀的姑娘能做出如此的举动,就是大夫有时候也不会以口去碰那恶心泛着腥臭味的伤口,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位姑娘。
静云等吐出的血变成鲜红之后才停下来,她对着那孩子的父母道:“放心,他暂时没事了。回去把他的伤口用水洗洗,先不要包扎,我给你开个药方,喝几天就没事了。”
那父母闻言,惊喜地对着静云连连道谢。“可是,我们这里没有药材啊”那大汉想到这寨子里没有药材,即使有药方也没用啊。
闻言,静云也愣住了。她倒是可以出去采,都是一般的消炎清毒的药草,这山里应该也好找。只是,他们能让她出去吗?
仿佛知道静云心思似的,一旁的薛子轩插话道:“舍妹可以把药材画出来,你们让人进山找不就可以了吗?”
那对父母闻言,立刻点头,“对对对,姑娘您画出来,我们去找。”
静云也只好点头,“好吧”
“小六子,去拿笔和纸来”那寨主一旁立刻吩咐道,“那就麻烦薛姑娘了”。这次,这位寨主对静云说话的语气倒是没再那么硬冷。
“不麻烦,这也是我应该做的。”静云也说得诚恳。
“这下好了,我们寨子刚好缺个大夫。有姑娘您在,就太好了”辛大娘高兴地走过来拉着静云的手道。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围在静云身边。静云的救人之举倒是赢得了这些人的信任。
小六子见那些人瞬间就兴奋地围上去,低声在那刀疤男子身边说道:“寨主,为什么不让他们离开?”
“不管他们身份如何,他们都是那边要抓的人,留下他们,必要的时候也是一个能谈判的筹码。”那寨主淡淡地说道。
小六子闻言,也觉得这样不错。最近他们这边和那边的山贼冲突不断,要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们还真说不定有点用处。而此时此刻的小六子却不知,在不久的将来,他是多么的庆幸寨主留下了这二人。
这样,静云和薛子轩在野狼寨里住了下来。
静云给寨子里的人看病,那些找她看病的人也大多是寻常的病症,以缺少药材的情况下倒是都能治。
而薛子轩则是教寨子里的孩童们背书写字,做起了启蒙先生。一开始,他们见一个瞎眼之人写得一手漂亮的字时,都纷纷不敢置信,佩服薛子轩的同时,对他更加的尊敬了。
如此,静云和薛子轩赢得了寨子里人的尊重,他们可以在寨子里自由走动,但还是不能走出大门。
此时,静云一身粗布麻衣,站在这寨子的二楼看着下面人忙碌着。
经过几天相处,静云在医治辛大娘膝盖上的风湿病时,从她那里得知,这野狼寨本来是另一群山贼的老窝。而辛大娘他们则是这山下附近的村民,他们的村子被以前那群山贼不时的残害,村民都苦不堪言。辛大娘的丈夫和儿子应反抗,都被那群山贼杀害了。
后来,现在的这位刀疤寨主张大郎无意间路过此处,得知了这事,他就带着村民和那些山贼周旋了几个月才把那些山贼杀光。从去年开始闹灾荒后,他们为了活命才上山来当起了山贼。而他们也只是抢劫那些做尽坏事为非作歹之人的银钱货物,从不乱杀无辜。
如此,静云才明白为何这里不像一个土匪窝,这些人也不像那些穷凶极恶的山贼。原来,他们本是一些善良的百姓,只是被天灾人祸逼得走投无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