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
长生殿为帝君居所,其辉煌自不必言说,但殿宇内却挂满了青黑帷幔。其中又以寝殿为最甚,幔帐之多,硬是透不进半点光亮。殿内边角落着几盏半人高的鎏金宫灯,烛火无风自闪,让本就昏暗的内殿更显幽深。乍眼看去,像极了深埋于地下椁室。
“啊——”
殿内忽然响起一声尖叫,惨烈得让人心惊,惊得烛火也闪了两下。殿外一干候着的宫人听到这声惨叫,立刻白了脸色。
“滚!”
当众人推开沉重的殿门,进到殿内,却只听到一声低沉且又粗哑的吼声自帐幔后传出。
听到这声带着怒意的吼声,本就战战兢兢的宫人立刻跪了一地,面色也变得更加的惶恐,高喊着:“奴才(婢)该死,帝君息怒。”
“滚!”男人的怒极,哑着嗓子再次吼了一声。
听到这声怒吼,一众宫人更是惊恐,纷纷将头深埋,恨不能直接埋进地下,甚至连呼吸也抑止住,深恐将那帐后的人惹得更怒。
“都聋了么!我说滚!全部给我滚!”男人怒气更甚,随手将手边的瓷枕也扔了出来。瓷枕砸在地上,顿时破裂,碎成一地渣子。
跪在地上的宫人面面相觑,迟疑着,暗自偷量了眼厚重的帐幔,而后陆续起身,躬身退了出去。偌大的长生殿再次安静了下来,除了烛花偶尔爆响,便再没了别的声响。
帐幔后,封桑****着满是汗水的上身,呆坐在那张华美的龙床之上,怔怔的愣神。
两年了,还是不能忘记么?
自秦青离开已两年过去了,这两年来,他每晚都做着同样的梦,梦见她回来了。可每当他满心欢喜的想要拥她入怀之时,她却忽然消失,然后忽然又出现在左右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笑,笑着叫他忘记她……
他也以为自己能够忘记,而后坐拥美人,畅享江山。他以为这天下之大,美人之多,总有一个能够取代她。可时间越久,越是无法忘怀!时间越久,记忆越是清晰!时间越久,越是恨!
“既要我忘记,又为何至我梦中扰我!”
封桑坐在床上,用力的抱着头,拼命地挤压着,似要将那段记忆从脑中挤出来一般。
世人只道烬帝冷面无情,杀伐无度,又有谁知他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时隔两年,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以那样的方式离开。即便她真的只是单纯寻死,亦有别的千百种方法可选,为什么独独选这一种,以至于他这两年来每晚都梦到那个场景!
“难道,这就是你说的,有些人死了,却比活着的人活得更好么?”封桑苦笑,心疼如绞。
“你赢了。如果,这便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
再次苦笑,封桑敛了心神,伸手揭开被褥,下床,赤脚走向与寝殿相连的暖阁,径直将身体埋入暖阁中央的清池之中。感受着来自池水的温凉,封桑紧绷的心神逐渐放松下来,迷蒙中,他似乎又看到了秦青的身影。
她像往常那般静静地立在那里,在阳光底下看着他笑。封桑抬手,想要拥她入怀,却只见她的身影忽的化作白光点点,随风消散……
“青儿!”封桑大惊,蓦地低吼出来。
池水入口,径直涌入胸腔,毫无防备的封桑被呛得不轻。这一呛,也让封桑彻底的清醒过来。这一切,不过又是一场虚妄。
“帝君,您唤奴才?”见封桑从池底出来,一个有些纤瘦的内侍躬着身子走了过来,谦卑地立在一旁,静候吩咐。
“嗯?”封桑皱眉,微微有些失神。
见状,内侍不敢再出声,深恐会扰了封桑。
良久,封桑终于回过神来,余光瞥见那内侍仍旧立在那里,不由再次皱眉,沉声问道:“有事?”
“回禀帝君,淑妃娘娘刚才来过,说是人选已经拟好,请您定夺。”内侍知道封桑不喜欢听人废话,于是一句话便将始末重点全讲了出来。
封桑闻言,挑了挑眉,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这个淑妃,这就耐不住了么。”
闻言,内侍更不敢有任何言语,只是静候在一旁,等着封桑示下。沉默许久,封桑终于再次开口,冷声吩咐道:“差人去告诉淑妃,她所求之事,朕允了,不过最终人选得由朕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