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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医生

回到宜昌上了晚辅导,第二天早上,小边起床,洗漱完,象往常一样,他坐在电脑前又开始了他的写作,他还有很庞大的写作计划在等着他实现呢……他小边是个文青呀!可这会儿,小边发现自己写不下去了。

外面天气晴好,空气也好,光线填满了一切空间,房间周围静静的。

电脑也是好的,人也好,思路应该象从前一样好呀!现今为何写不下去了呢?

小边曾打算以网易为他的写作平台,多进行一些正面描写,多用些比喻,多看看人家的写作,然后找一条他自己的写作之路。

他正在朝这个方向奋斗。

现在,他为何不继续往下写了呢?

是他所熟悉的事物有了什么重大的变化了吗?是他所习惯的世界颠倒了吗?是脚底下起了地震火山,令他不得不悚然心惊了吗?

是的,是有了变化,是一切不是照旧了呢!

外在的事物发生了变化,导致他内心的事物也跟着摇摇欲坠了。

这种改变,这种摇摇欲坠的危险,令他晕眩,令他感觉到恶心,令他不能不放下笔了。

他周围的事物,与他最贴近的事物,现在,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了:他老妈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她老人家的身体发生了变故,这种变故是轻是重,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呢!

最贴近的事物发生了变化,如同他自身发生了变化,他如何在这里写得下去?

外在的维持生活的核心事物发生了改变,内在的他如何还能坚持着写下去呢?

大厦的根基开始动摇了呀,如同地震,整个楼开始摇晃起来,他如何平静地坐得下去呢?

想到这里,小边马上关了电脑,站起身,收拾一下,离开了他的那个单间。

走出去,阳光灿烂!

从此,小边,他就不光要为他老妈的存亡担心,还要为修补和重建自己内在的核心事物而再次努力了!

写作,眼下成了次要的事了。

小边走到外面的世界,走进了风与尘,走到了阳光底下,走进一切事物之中,他真怕自己被它们同化呀!他真怕自己就这样消逝呀!

可阳光还是马上照在他身上,将他化为普通世界的普通一员。

小边想了一下自己,想了一下他的全身,他的全身开始热起来了。

他还是不是从前的那个精力饱满,不怕波折的他呢?

他还是不是那个有无限力量,有无限光明前景的他呢?

他还能不能恢复到从前呢?

不,他发现自己已经变得虚弱了,尽管每天都在运动场上跑上十来圈,他依然觉得自己的体力不足,另外,天空也不是从前那样无限光明了,而是有一层灰蒙蒙的雾霭,让他看不清也想不远了。

总之,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充满无限希望的他了!

小边在阳光里辨别了一下方向,先朝公交车站走去,然后转了几趟车,最终他坐在长途车上朝圭都的方向急急赶回去了。

生活的核心因素发生了变故,他不得不回去看看,他不得不想想该如何为自己重新找到安宁。

虽然小亚看样子把他老妈住院及照顾的事都包下来了,而且小亚的办事能力比他强很多,这方面他一向信赖他,可小边还是放不下心,毕竟她也是自己的母亲!是他自己生活的内核因素之一呀!

抱着无法置身事外的心态,小边坐车往回赶。

二个半小时之后,他就到了圭都县城,小边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街,在梧桐树下的人丛中穿行着,很快,他就走进了自己的目的地——圭都市中医院的住院部大楼。

小边爬上三楼,终于又看见了他老妈!

他老妈躺在床上正在打吊针,转头看见他进来了,说了一句:“你来了?”

那一句问语,不象从前那般明亮亲切,而是多么地苍老迟滞!

好象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把他老妈朝无边的黑暗中拖去,映证了他的担心,他正是为此匆匆赶来的,而他老妈,只能对匆匆赶来的他说一句:“你来了?”

小边点点头,握住他老妈未打针的手,那是一只粗糙而温暖的手,这一刻,他才知道,握着他老妈的手是多么地温暖!

从前,他老妈对他有些怒其不争,他对他老妈也有些厌烦,而今……

他老妈没有再说什么,用手把小边的手紧紧地握着,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握了一会儿,小边看见他老妈旁边的柜子上还有姐姐拿来的桔子,他有些渴了,就放开他老妈的手,走过去拿起来吃了一个,又进卫生间把他的痔疮肉团托进了屁股。

随后小边就陪着他老妈,努力找话跟她聊。

他老妈还好,就是不大愿说话,说起话来有些打结。

上午的病房,看上去还安静,房间里所有的设施基本上都是新的,让人爽心悦目,而另两张床位上躺着的也是两名老年妇女,各自为病痛喘息着,所以,这里不是一个真正让人快乐安怡的地方,更不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过了一会儿,有一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走进病房,来到他老妈的床位前,这位医生相貌堂堂,儒雅干净,看上去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小边老妈躺在病床上立马就笑脸相迎了。

原来他老妈还是会笑的!为何没对他小边笑呢?!

这就是他老妈所相信的姜医生,以前他老妈看糖尿病开药都是找他。

他老妈发现自己右手不能动了之后,没有朝县第一人民医院跑,而是跑这里来了,恐怕也是冲着姜医生来的吧!

姜医生要小边他老妈躺在床上弯腿举手,测试了几个动作,然后说病人要多做活动。

小边紧张地站在病床边,听医生说什么,看医生对他老妈的病情有些什么评判,可他没听出什么结果。

姜医生倒是看了一眼小边,直接朝他问道:“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小边有些尴尬,一霎间他的额头冒出了汗。

他老妈就在旁边介绍说他是她大儿子。

姜医生说以前没有看见过,他老妈就在旁边陪笑说他一直在宜昌上班。

姜医生点点头,不再理他了,只是转身走时用垂下的手对小边暗暗招了一下。

小边一愣,他有些不习惯这种暗示性的动作,总觉得让人有鬼鬼祟祟的感觉,这让他感到心理上的一种不舒服。

可他又想,医生可能是要对他说些什么秘密的话,于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姜医生走出去了。

短短的几步路,他却走得沉重慌张。

一路走一路忐忑,心跳得厉害。

因为他一向把他老妈治疗的事都扔给小亚管,他是不闻不问的,现在这医生一招手,就把他推到第一线来了。

小边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就完全没数了,因为他根本没准备好,既没准备好听,也没准备好做决定,他不知医生要说些什么,又害怕医生会说些什么,当此之时,这位可怜的小边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姜医生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姜医生没有要他坐下,而是转过身来,问了一下小边的情况,他问小边在哪里工作呀收入呀之类,小边尴尬得没法回答,然后姜医生对他说:“你妈上次住院就是这次发病的前兆,可你妈上次住院没住二天就自己出院了,她说她儿子没钱,不能长住……”

小边听了这话脸上更加发烧,他心虚得厉害,好象被人当面剥光了衣服,他尴尬得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了。

姜医生定定地看着他,接着说:“你要是想让你妈转院治疗的话我们会积极配合的!”

说完,姜医生依旧把小边望着,好象在向他传递什么信息,可惜小边还处在尴尬的状态中,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同时他也处于无法接收信息的状态。

他一抬头,看见姜医生望着他,头脑昏乱的他想了一下便含含糊糊地说:“治疗的事情,主要是我弟弟在掌握情况,我不熟悉,转院的事,要跟他说才好。”

姜医生接下来看着他说:“我们这所医院的治疗条件是有限的,我们当然会给你妈妈尽力治疗,可如果你想转院的话,我们也会积极配合,我们会帮你联系宜昌的医院的。”

小边此时头脑完全有些发晕,他马上想到自己的卡上只有三千多元了,哪能支付在宜昌治疗的费用啊!于是他喃喃地说:“先就在这里治吧!我们相信您!”

实际上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姜医生说:“你妈妈的情况,可能是糖尿病引起的脑血管疾病,具体是什么情形还得进行CT,到时再想法拟定治疗方案。”

小边说:“你们医生看着办吧,这些事情我们也不懂。”

姜医生点点头,小边就一身汗地走出来了,他走到病房里倒没说什么话,他老妈也没有问他。

隔一会儿,他姐姐居然也来了,她可能跟小边一样,放心不下他老妈一人在医院里吧。

小边把姜医生的话给他姐姐讲了,他姐姐不以为然地说:“转到宜昌的医院去?那是不可能的!”

小边就没话了,因为他内心也赞同姐姐的说法:如果把他老妈转到宜昌,那个花费,还有要人护理……的确动静太大了,小边他根本完成不了,小亚也完成不了,他姐姐更不可能完成。

过了一会儿,木木和她爱人也进来了,小边问怎么挺着肚子还到处跑呀?木木说要多做运动,最后说清楚是要到医院做孕检。

问到姐夫,原来他在准备要回武汉的工地去了,人家工地上的人来了几次电话催他。

中午,小亚的爱人给他老妈送来了饭,因为小边没跟他们打招呼,姐姐也没有,所以没小边他们的份儿。

小亚在电话里知道他们来了,便告诉小边要等他老妈打完胰岛素针再过半小时才可以让他老妈吃饭。

小边根本不可能给他老妈扎针,他喊来护士,护士先问血糖是多少,小边不知,于是护士先给他他老妈测血糖,测完血糖再决定打几格,然后护士又说他老妈的胰岛素不多了,要再买。

小边看她给他老妈打完胰岛素针,又看护士特意看了一下时间,规定半小时后让他老妈进餐,小边他们就在那里等时间。

半小时过去,他老妈从床上起身,在床边坐好,自己打开饭盒,用左手进了餐,又上了厕所,然后躺在床上休息,说自己没事了,催他们几人去吃饭。

小边就带姐姐他们到医院外面街边的小餐馆吃了一顿,吃完才回到医院,又陪他老妈到下午一点多钟,小边又匆匆赶回宜昌了。

这样匆匆赶回宜昌,不光因为晚上要晚辅,还有明天,明天是星期六,小边还得上一天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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