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无论编的多么完美,在智者面前永远无法遁形。就像冰凌雕刻的花朵一样,即使外表看起来玲珑剔透、足以乱真,暴露于灿烂的阳光下,也只不过是一汪很快消融蒸发的水渍罢了。然而有些人,偏偏喜欢弄这些看似高明,实际却极为拙劣的伎俩来害人。例如:北海龙王的太子——耶瑾。
东海兴风作浪被紫惜烧得个鳞甲焦糊,请求父王蟠桃宴上提亲,又被敖光断然拒绝。频频受挫的他,把那屡败屡战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一计不成二计生,其式不亚于人间嗡嗡乱叫、挥之不去的苍蝇。复去东海寻找紫惜,听说她已在东海龙王的陪同下去人间游历。茫茫人海几经辗转,颇费了一番苦功,终于打听到此时紫惜已经化名“闵汉臣”,在朝中任巡抚监察使。
堂堂的水族公主,为什么要自降身份跑到人间为官呢?最可恨的是,身边还跟着一个貌胜潘安的闵汉卿。长此下去,日久生情,自己的美梦不是更加渺茫了吗?那可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继续做这个官,应该想办法逼她尽快回龙宫。
直接揭穿她龙女的身份?不行,那会让徽宗更加如获至宝;暗中害死闵汉卿?也不行,吕洞宾成天守在他身边,十个耶瑾也打不过一个吕洞宾。这个家伙绞尽脑汁想了三天三夜,最后,终于让他想起了黑蛟曾经对他讲过的,“花蕊夫人之死”和“烛影斧声之谜”。
其实黑蛟对紫惜编造的那套说词属于半真半假,御花园中的井下水源确实与黑龙潭相通,他也真的经常看到花蕊夫人的魂魄在井底哭泣,知道了“烛影斧声”的秘密。至于其余的什么出于同情等等,就是骗人的鬼话了。当时,黑蛟是当做奇闻轶事讲给耶瑾听的,事隔上百年,真难为这位龙太子还能想起来,只是不知道累死了多少脑细胞。
在耶瑾想来:只要放出那两个冤魂,被杀身夺位的太祖一定会找太宗的后代讨要江山,旁边又有花蕊夫人作证,整个朝野都会震惊并陷入混乱。徽宗根本不敢去请法师降服捉鬼,那会招来天下臣民的口诛笔伐。所以只能委托紫惜去办。
紫惜受命后也一样棘手,最有的结果只有两个。其一:徽宗把帝位还给太祖的后人,新君又怎么会让徽宗最信任的宠臣——紫惜。继续为官呢?其二:紫惜强收了太祖、花蕊的魂魄,把事情瞒下。然而事后,又有哪个皇帝敢把深知皇家内幕的人留在身边,何况这内幕直接威胁到自己的帝位呢。所以无论结果是什么,紫惜都无法继续做这个官,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本来一切都盘算的很好,两日前黑蛟回来汇报的情况,也正在按自己预计的方向发展。哪知道今天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公主几乎没有费多少唇舌,太祖和花蕊的魂魄就自愿回归地府,放弃报仇雪恨了。这结果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耶瑾千算万算,却忽略了人间最真挚的感情,最高尚的品格;作为一代圣君,最大的希望和责任;朋友、知己之间,最深的信任与默契。不能怪他考虑不周,因为这些他从来就不懂。他所知道的只有诡计和掠夺。
此时,气急败坏的耶瑾,把所有失败的原因都归罪于黑蛟的办事不利。抓起皮鞭、鞭鞭见血地狠狠抽打着这个、在他眼中无用的奴才,直到打累了才停手颓然坐在椅子上,恶毒地目视着远方咬牙切齿:紫惜公主,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认输,等着吧,还早呢!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助纣为虐者从来都没有好现场。黑蛟就是典型的例子:尽心尽力为主人办事,最终不仅无功还成了出气筒,这顿鞭子挨得实在是冤枉。
紫惜回到府中,不出所料,吕仙长三人彻夜未眠还在等着自己。由于再过一个时辰就该上早朝了,紫惜只能简单地叙述了在御花园中的经历,却隐去了跟踪黑蛟和她追至北海的发现。现在还不知道那耶瑾到底意欲何为,说出来反累大家为自己担心,还是暂且忍耐,静观其变吧。
早朝过后,紫惜被留了下来。徽宗没有按惯例去崇政殿、垂拱殿,而是把她带到了御书房,屏退了所有的太监侍位。还没坐稳龙椅,就急切地问道:“爱卿昨夜可曾见到他们吗?那流传了一百多年的‘烛影斧声’之说,是真的吗?”
紫惜微笑:“圣上,太祖和花蕊夫人已经解开心结,回归冥府了。您所问的事,臣一概不知,圣上也不要再郁结于心了。”接着,紫惜只把太祖托她转达的话,一字不落地向徽宗复述了一遍。对于整个过程却只字不提。
徽宗望着紫惜,凝重地说道:“爱卿放心,朕一定不会辜负太祖,让群臣和百姓失望。可是那件事,一直让朕耿耿于怀,忐忑不安。太祖和花蕊夫人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朕真的很想知道答案,你就把昨夜的详情告诉朕吧。”
紫惜眨眨眼,忽然不解地问道:“圣上在为何事烦忧?臣近日身体不适,昨夜很早就安寝了,什么也不曾看到、听到啊?你要臣告诉您什么呢?”
徽宗听罢一愣,释然后暗赞紫惜的聪明睿智。哈哈大笑道:“是啊!是啊!近来国事繁忙,累得朕有些颠三倒四。爱卿大病初愈,朕还拿些无稽琐碎的小事来让你劳心费神,真是太不应该了,快快回府休息吧。你与闵汉卿负责监察百官,无需整日坐堂。待爱卿身体痊愈,就可代朕巡查各个州城府县的官风民情了。”
紫惜躬身道:“是,臣告退。”刚刚走出几步,又听到徽宗在背后动情地轻声说道:“紫儿,谢谢你!”
紫惜脚步稍顿却没有回头,以男儿的姿态大步走出了御书房。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徽宗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欣赏和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