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镜中之像
自从那一日，露西亚一直情绪低落，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起来自己喜爱的魔法是不是真的与她无缘：毕竟神族手中的法术能出现黑魔法的效果，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
“也会给塞拉弗大人添麻烦的吧……”难得的休假日，她回到原来的住处照顾自己的姐姐，却心不在焉地想着那个体贴完美的炽天使。
而此时塞拉弗已经从拉斐尔那里打听到她的所在，正一路飞来：他觉得那一日的事情自己应该向她道歉，毕竟是自己强迫她使用了魔法。当他来到贫民区那件简陋的小屋外，首先听见屋内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这种东西，你想给谁喝？”紧接着传出一个陌生且冷漠的女声。
他推开门走进屋，但房间里的两人正瞪视着彼此，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露西亚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姐姐，淡淡道：“没有人强迫你喝。不满意的话，就自己去弄。
你只是不能走路，又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现在是靠谁你才活着的，你不要忘记。姐姐，我很想照顾你，但是你好自为之，想想我们现在的状况，你早就不是诺伊拉家族的大小姐了。”
“哈，好妹妹，你不是成为见习生了么？”轮椅上的女子——芙蕾塔冷笑着道，“难道还不能让我过得好一点？”
“露西亚？”塞拉弗听不过去，终于开口叫了一声。
“塞拉弗大人？！”她惊叫一声转过头来，手忙脚乱地行礼，“您怎么来了，这里又脏又乱的，有什么事可以用誓约项链直接叫我去啊。”
“不，其实是……”“塞拉弗大人，初次见面。”芙蕾塔此时却收起对待妹妹的刻薄，满脸都是精致的笑容，“我这个傻妹妹什么都不懂，给您添麻烦了吧。”
看着以监护人姿态出现的姐姐，露西亚只觉得一阵反感——从家族覆灭起就如同寄生虫一样只依靠她微薄的收入过日子、还满口怨言的姐姐，有什么资格说她什么都不懂？
刹那间，熟悉的怨恨混杂压抑的情绪开始弥漫她的全身。
“唔。”塞拉弗也是在这时感到异样，忽然间涌起的一阵恶心让他捂住了嘴。
她慌乱地投去关切的眼神，随即意识到一切的缘由是自己身上强烈的负面情绪。
但那些恨、那些不堪和委屈，哪里是可以轻易被压制下来的？看着塞拉弗的脸色开始发白，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便不甘地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忍住泪水夺门而出。
但是她没有看到，在自己房屋阴影中一闪而过的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那一瞬间塞拉弗失明的左眼内猛然划过的些许光辉。
“真的那么浓烈吗……”露西亚信步走着，一边感知着自己的情绪：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难道因为是自己的情绪？
“啊啊啊，那个负面情绪，你刚从哪里过来的啊？火星天牢狱么？！”这种咋咋呼呼的声音，一听就知道除了米迦勒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犹在：“你也觉得很难受么？”
“哎，你哭了？”看到她这副模样，米迦勒一下子慌了，“怎么了，被塞拉弗骂了？别介意啊，哎呀，你别哭了。真是，我带你去玩儿吧。”
露西亚也的确想要散散心，便抹去泪水道：“去哪？这天界有什么能玩的……”
“金星天可是酒吧和游乐场的汇集地，你不知道么？”他似乎是讶异于这个女孩竟不知道天界最热闹的场所。
她摇摇头，回答道：“从来都不去的，又要工作又要照顾那个大小姐，哪还有精力玩呢。”
“好，那本大人今天带丫头好好玩玩。”米迦勒完全不顾天上礼节，扯过她就展翅飞起，“那儿可是永远的夜晚，灯火通明啊，当然，这件事可得对塞拉弗保密。”
“我又不是什么都得汇报。”她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跟着他飞向金星天。
如何确信自己已经踏入了这座娱乐城，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当一瞬间白天变为黑夜，圣乐换成了重金属，就说明金星天到了。
这是唯一永远没有白天的区域，彻头彻尾为了消遣而生：五光十色的霓虹、不知是用什么样的法术建造的奇形怪状的屋子、酒吧、舞厅……
“这、这里是不是魔族的大本营？”露西亚被米迦勒拖着以极高的速度飞翔着，头晕眼花只觉得自己跑错了地方——这是天界？！
“怎么样，不错吧！”米迦勒笑着对她说道，“这里有魔法维持，所以永远是PARTYNIGHT，你心情不好，想去哪玩只管说。”
“哇~”她看着这截然不同的景象，笑容洋溢在脸上。无意间，她看见拐角的某处，便伸出了手：“米迦勒，去那里好不好？”
“嗯，啊，新开的店家嘛。”他闻言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道，“我也没去过。好，就那儿！”
其实，露西亚选中那家店的原因，只是因为它的名字叫“镜之天”——想到塞拉弗的寝殿没有一面镜子，这让她下意识地被这个名字吸引了过去。
当然她不知道，就是这一个选择，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生活的大门。
小店的外观看起来很像游乐园的鬼屋，接待处只有一个穿斗篷戴礼帽的男人说着欢迎。
“看这个人的打扮，我还以为是魔族呢。”露西亚小心翼翼地绕开几步，向米迦勒耳语。
他点了点头，道：“其实这里是唯一一个魔族可以自由行动的地方，不过，你说的那个魔族应该不可能在这。”
露西亚吐了吐舌头，转身看墙上的介绍：是啊，会作这副打扮的魔族，除了地狱魔术师贝利叶还有谁？七大恶魔之一，是不可能来到天界的吧。
“美丽的小姐，一副心事满满的样子呢。”接待者牵起她的手落下一吻，道，“米迦勒大天使的话，可以先从那里的门进去了。”
“喂……”“没关系，你先去吧。”露西亚起了玩心，对他笑笑让他别介意，自己转头道：“那边的介绍有写，镜子迷宫可以解答人的困惑？”
“是啊，小姐是第一次来，可以免费哦。”对方笑着对她说道，随后仿佛怕她不相信，又加了一句，“其实您身上的负面情绪，已经是极佳的入场费了。”
她一愣，随即满不在乎地笑笑：“果然是魔族啊。嗯，反正我倒是不介意啦。”
说着她遵照介绍向另外一边的入口走去，这才没有看到身后的人脱帽行礼时，露出的那张精致如面具的脸——贝利叶。
走进帘幕背后，露西亚一脚跨进了镜之迷宫。
不知道这究竟是真的用镜子搭建，还是魔法造成的幻想，不同角度的明镜映照着她的模样，无数个自己从接缝处悄然飘过。
“好漂亮啊。”她的眼中透露着惊叹，纤纤玉指碰触着光滑的镜面，“不知道所有的入口是不是都相通呢。”
走迷宫的一种规则是，沿着一边的墙壁行走。她扶着左手边的镜子，一点点前进，欣赏着色彩各异的镜面。
忽然不知何处来的咔哒一声，她猛一回头，却发现来路已被一面镜子堵死。
不知是不是眼花，一旁似乎有谁走过。
“谁在那里？是你么，米迦勒？”她慌乱地抵着镜子，几乎不敢再移动——但怎么说，这种恐惧似乎成了一种宣泄的方式。
“呵呵，吓坏了呢。”她的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黑色的影子从身边的镜面里掠过。
露西亚再不敢靠着镜子，站在正中四下张望：“谁？！出来啊，不要装神弄鬼的。”
“哎呀哎呀，真的被吓到了？抱歉抱歉。”对方说着，在一面镜子内显出身形。
“塞拉弗大人？！啊，不对……”面对那张极其相似的脸她一声惊叫，随即才感到不同：虽然很难表达，但眼前的这个人除了发色和失明的眼睛不一样外，俊美的外表中还带着一种魅惑，略微上扬的嘴角也透着些许邪气。
“我不是塞拉弗。”镜中人皱了皱眉头，道，“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额，你、你是魔族？”那及肩的黑发泄露了他的身份，露西亚侧头好奇地望着他，“你的眼睛里也有封印的痕迹，你们是兄弟么？”
“美丽的小姐，太聪明可不好哦。”镜中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笑道，“初次见面，我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炽天使不为人知的弟弟，梅菲斯特。”
“七大恶魔？！”象征饥渴与欲望的恶魔，这个名字她不可能不知道。
“哎呀，想逃？”一双手从背后探出搂住了她的肩膀，介乎男女之间的声音让她不寒而栗，“可是，是你自己的心带你来这的哦。”
露西亚小心地侧过头，看到那犹如威尼斯面具的脸、礼帽斗篷加上丝绸手套。
“贝利叶……地狱的魔术师。你们想做什么？”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忍受着贝利叶的手划过她的下颌。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对你很好奇罢了。”梅菲斯特微笑着抬起手，颇有绅士风度，“你的魔力，为什么要浪费在光明魔法上呢？”
“你们难道是来和我聊天的么？”她冷冷看着这个俊秀的男子，不让自己流露出恐惧。
贝利叶放开她的肩膀，绕到她身旁道：“不要这样嘛，露西亚妹妹。”
“谁是你妹妹呃。”她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着裸露在外的手臂退开一步——宁可靠近那个饥渴魔王，也比被这边的魔术师恶心死来得好。
“贝利叶有如果想帮谁，就会把她认作妹妹的习惯。”梅菲斯特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她慌乱的表情解释道。
她一怔，看着那一瞬间的真实笑容：这个魔族，原来真正笑起来那么好看。
“乖乖的叫一声哥哥吧。啊？露西亚？”魔术师继续缠着她不放，但她知道这个看上去易亲近的魔族，其实有将一切毁于一旦的力量。
于是，她带着些许不情愿张口：“我叫还不行么，哥哥~”
“啊，好可爱哦。”几乎可以媲美花腔女高音的一声尖叫附带一个拥抱之后，她彻底认定了这个地狱魔术师彻头彻尾是个妹控。
“好了，言归正传。”梅菲斯特轻轻击掌示意贝利叶安静，道：“光明魔法不是和你。露西亚小姐，有没有意愿学习黑魔法？”
露西亚呆呆地站在原地，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魔王问她要不要学黑魔法？现在到底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你的资质很好……”“等、等一下。”她打断梅菲斯特的劝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我是天使，怎么能学黑魔法？”
“你想学的话，贝利叶和我都可以教你。”梅菲斯特理所当然地说着，“当然，怎么样，要不要接受？”
“为什么？”露西亚低头看着地面，沉默良久后忽然开口，“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见习生，为什么会找上我？”
“第一，是你自己走到这里来的。”梅菲斯特抬起手，在镜子外幻化出一个分身，轻轻触碰她的金色卷发，“第二，大概是因为你那一句不在乎是不是魔族，还是别的什么，你给我的感觉和至今遇到的任何一个天使都不同。天界很不安定，你的能力甚至无法自保。我只是想偶尔做一点好事。说白了，我不想看到你丧命。何况贝利叶心意已决。”
“这……让我考虑一下行么？”她小心翼翼地向着这个魔王讨价还价。
梅菲斯特倒是不介意，体谅地答应下来，又道：“接下来可能会闹出些事情。这个给你吧。”
他说着展开漆黑如夜色的翅膀，从上面取下一根羽毛，用一根银色的链子串好。
“六翼……第一次看到黑色的六翼。”她赞叹着那象征罪恶的翅膀的美艳，完全忘了自己是与他们水火不容的天使。
“来。”梅菲斯特的手绕过她的脖颈，替她戴上那根银色的链子，“算是一种魔导器吧，逃命的时候可以当屏障用，不过支持的时间不长。”
扣上搭扣的瞬间，他幻化的手指触到她的颈后，竟让她浑身一颤、面色潮红。
“我、我自己来好了。”她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退后一步自己摆弄着链条。
梅菲斯特退开一步，脸上显出一些疲倦：“实体化很费法力。今天就到这吧。贝利叶都认你做妹妹了，估计是会一直在你附近的。”
“感觉很不可思议呢。”她小小，碰了碰没有一点实在感觉的黑色羽毛，把它藏到誓约项链底下。
话音未落，原本挡住出入口的镜子无声地划开，为她留出离开的道路。
露西亚从黑色的幕布后面走出来，努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哪，我还以为你真的在里面迷路了！”米迦勒看到她出来，猛地大叫一声。
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道：“的确是差不多了。不过好像真的轻松很多。”
“你身上魔族味道好重。”米迦勒拖着她一路走到酒吧，道，“之前有那么厉害么？”
“因为是魔族开的店吧？”露西亚慌忙寻找借口，并扯开了话题：“叫点东西吃吧？”
“哦。”他轻车熟路地要了酒水和餐点，忽然仿佛想到什么，指着她的项链道，“对了，你出那么久，看一下塞拉弗有没有找你。”
“嗯？怎么看？”她碰了碰十字架项坠，不明所以地反问。
“你不会吗？”米迦勒一愣，苦恼地皱起眉头，“这，我也不会啊。还以为拉斐尔有教过你，因为每一个誓约器的咒语都不一样。”
“哎呀，那今天就舒舒服服放一天假好了。”她满不在乎地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笑着眯起眼睛，“嗯嗯，真的很好喝。”
“露西亚，你是不是回恒星天一趟？”米迦勒看着这个小姑娘全然不担心的模样，有一些后怕，“现在想想，说不定塞拉弗会担心的。”
“才不会咧。”露西亚吃着自己的午餐，低声道，“之前我的负面情绪让他那么反感，肯定觉得我反正只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下级天使。”
“算了，你还是吃饭吧。”察觉到那种蠢蠢欲动的不安后，他拿起自己的酒杯，“现在天界也不安定，能开心玩的时候，就别想工作了。”
“对了，说起来我之前就觉得奇怪。”她却停下刀叉，侧头问道，“为什么塞拉弗大人的寝殿连一面镜子都没有？”
只听得当啷一声，米迦勒手中的金属勺掉落盘中。他瞪着她，脸上没有了平时的心不在焉：“这个问题，你没有问过塞拉弗吧？”
“没、没有。”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态度吓到，结结巴巴地回答。
他松了一口气，道：“听好，这件事对我和你拉斐尔老师还好说，对其他人，必须绝口不提。因为这是整个天界、七位御座天使共同保守的一个秘密。”
“是不是和魔族有关？”露西亚想到梅菲斯特、想到那张极其相似的容貌，觉得有些不安，“和七大恶魔、或者是以前的战争有关？”
“嘘……不要乱猜！”米迦勒慌忙示意她闭嘴，轻轻摇了摇头，“露西亚，你太聪明了，很容易惹到麻烦。这件事，不要继续追查。”
她看着他仿佛要喷出烈火的双眼，别无选择地点了点头。
和米迦勒告别后，露西亚直接回到义人之园，连留在原先住处的衣物也懒得去取。
忐忑不安地度过了三天的休假，她知道自己必须面对塞拉弗。
火曜日是天上界的第一个工作日。露西亚打开寝殿的魔法锁，蹑手蹑脚地脱下鞋子：因为紧张的缘故，她早早就来到恒星天，而工作时间远还未到。
一路来到塞拉弗的卧室，她抬起手、却又犹豫不决地放下。
“我希望你不要太乱来。”门背后传出塞拉弗冰冷的声音，与平日和煦温柔的感觉截然相反。
她碰了碰门把手，却发现并没有上锁。
“乱来？”紧接着响起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满不在乎，“我做了什么？我只不过是在镜子里四处活动罢了。那么紧张，是为了那个小姑娘？”
梅菲斯特？露西亚皱了皱眉头，小心地蹲下身子从门缝往里看。
白色与金色为主色调的华丽房间中，四壁竟都是闪亮的明镜！
她好奇地探了探头，才看到门左侧的镜子里翅翼皆张一脸轻蔑的魔王。而他的面前，是同样面带不屑的塞拉弗。从这一点来看，他们的确是兄弟。
镜中的塞拉弗看见门边的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连忙飞到正对着大门的镜子里笑道：“哥，看来你就算封印起负面，也照样无法摒弃世俗之情啊。难不成你对那个小姑娘，嗯？”
“你不过是我的阴暗面，早就该消失。”塞拉弗哼了一声，厌恶地退开一步，厉声道：“露西亚只是个见习生，什么都不知道。你如果敢动她，我真的会杀了你。”
“哈，只是你的学生罢了，占有欲就那么强？这样来看我们倒是很像啊。不过塞拉弗，我是魔王转世，可不仅仅是你的黑暗面啊！”梅菲斯特猖狂地笑着，刹那间屋内便扬起片片黑色羽毛。待狂风散去，黑羽仍在，镜中却重归平静。
露西亚知道她看的已经够多，便退回门外喊道：“塞拉弗大人，怎么了吗？好大的声响。”
“没什么。”门内传来的回答仓促且慌乱。片刻之后，他拉开了门：“怎么到得这么早？”
“啊，我只是觉得……”她低下头，小声道，“之前的事情……我想我应该来道歉。那天真的很失礼。”
“嗯？不是，其实是我也没事先告诉你就突然拜访。”塞拉弗看到她自责的模样，就顾不上计较负面情绪那件事，手忙脚乱地安慰道，“露西亚，你不用介意的。毕竟谁都会有不快的时候。”
“但是，怎么样我也不应该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她倒是很冷静地把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害您那么难受，真的很抱歉。”
“不要再用敬语了。”他也不知为何，忽然间特别难受，“你和米迦勒不也是平辈相称。
既然是做了这里的见习，大人什么的称呼也就不用。”
“可是，师父只有一个啊。”她苦恼地坐下回答，“而且敬语也早就习惯了。”
“改。”塞拉弗脑中回响起弟弟那带有嘲讽的话语，便有些不讲理起来。
她显然察觉到这一点，顺着他的意思道：“好、我改，大人您……你要我怎么改？”
“大人两个字也去掉！”他斜眼睨她，不满自己给她的印象竟是这般不可靠近。
但这一来，露西亚却愣了：去掉大人两个字，岂不是直呼其名？她可以理解梅菲斯特那种冷嘲热讽对他的影响，可是……
她不敢接受他的提议，小心地周旋道：“这……这是不是不太对啊？我可是见习生，您……你是炽天使长、御座天使。阶层跨度太大了。”
“我也是直接叫你的名字。”他不解于她的拘泥，眉头稍稍拢起。
“这……”她汗颜，不知该说他是不谙世事还是圣洁至极，竟认为天界是处处平等的么？
但毕竟对方是自己的上司，她只能妥协：“好吧，但是，仅限私底下。只有我们两个在的时候，我才直呼你的名字。”
“可以。”塞拉弗笑了笑，道：“那现在我们算是相同的了。可以告诉我你的事情了么？
露西亚？”
“哎？你指……什么？”她怔怔地看着他明亮的笑容，一时忘记了思考。
他凭空变出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递给她，道：“让你放出那么强烈的悲伤和怨恨的事情，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塞拉弗……”她喃喃自语，随后脸上慢慢沁出苦笑：刚才她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受尽了圣洁思想的浸泡。可原来，他是什么都知道，大智若愚。
“会很难受的。”她看着他，仍然显得十分犹豫，“是说你，不是说我。一直处在负面情绪里面，对你伤害很大。”
“放心，此前不过是因为太突然。没关系的。”他继续挂着招牌笑容让她放心，非要她把多年的心结讲出来。
“我……我开口的话会停不下来的。”她终于妥协，想到这无数个日夜的闭口不谈，心中只觉得堵得慌。
对于天使而言，时间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但那每一个长夜，看着熟睡的姐姐，她心中都会有一股不为人知的怨怼生成。如果说出来，说不定真的会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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