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茅回光草?楚绿衣秀眉微颦,向着光亮的方向轻轻迈了一步,惊动了正在仔细翻看医书的十一。
“师父!”十一急忙从宽榻上爬起来,“什么时候给你解毒啊?”
楚绿衣摸着圆桌,坐到宽榻边上:“春光散的确是一种剧毒,敷在眼睛上面,可瞬间导致失明。十一,你说说看,如何解毒最快?”
十一将医书塞入怀中,笑嘻嘻地回答:“用初春谷雨时节的尖茅回光草三钱,配上等枸杞两钱,再加两味一品辅料,敷在眼睛上面,不出三日,师父就可以恢复。”
楚绿衣欣慰地点头:“基本上说齐了。只是,用这种外敷的方式治愈眼睛,还要这么快的药效,必须添加药王谷特制的回春丹,这回春丹原本是一种专门用来助兴的丹药,但是碾成粉末,与尖茅回光草调和,可以洗去脉络之中的毒素。因而,才有回春一说。”
十一认真听完,欢呼一声:“师父,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春光散,回春丹,听起来就是敌对冤家,那幕后黑手打得好算盘,不过,他们肯定猜不到,师父医术奇绝,早早就破解了这种春光散的秘密,还有这件案子,师父也找到了重要线索!出师大捷!”
楚绿衣飒然一笑,脸上没有半点得色,她伸手扶住十一的手臂:“医者难自医。不过,只要你愿意,自医也不是大问题。就怕你畏手畏脚,不敢对症下药。”
十一了然地点头:“那师父,咱们回王府再行医治么?师父想让红袖姐姐帮忙?”
这小鬼,果然聪明。楚绿衣点头,笑意盈盈,显然有十分的把握。
十一眼珠子一转,突然奇道:“师父!你放任自己眼盲,是不是打算以退为进,让那些幕后黑手放松警惕,然后你趁机揪出凶手?”
楚绿衣无语,捏了捏十一柔软的胳膊,小声劝道:“快些安歇,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十一乖乖躺下,一双黑葡萄一般晶莹明亮的眼珠子却滴溜溜转个不停。
楚绿衣感觉到十一的兴奋,不免有些无奈,孩子就是好奇心重,她这个师父虽然当得颇有威严,不过,在很多时候,她也并非万能,对十一和楚缘,她只求尽心尽力。
居室里,留着一盏灯火,楚绿衣睡不着,便来到扶疏殿的园子里闲逛。
月色笼烟,花香飘渺,楚绿衣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想象这种月夜百合花开的清雅迷人。
突然,“嗡嗡”之声入耳,楚绿衣侧耳倾听,面色顿时从闲雅如云变为凝寒如霜。
是一只小蜜蜂在百合花丛中飞舞!
“蜜蜂?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飞,看来……”楚绿衣冷笑一声,登时心中有数。
突然,一阵风声掠过,一个人影钻入百合花之中,伸手一抓,追风蹑影,瞬间就将小蜜蜂捏在手里,她一个旋身,足尖轻点,轻功绝妙,眨眼间,就来到楚绿衣身畔。
楚绿衣盈盈而立:“赤练?”
“楚大夫好耳力。”赤练微微一笑,将手心摊开,“这小东西,跟之前蛰伤楚缘的毒蜜蜂是同一种类么?”
楚绿衣从怀里掏出一枚镜子:“你且看看它的尾部,有没有涂上毒液?”
赤练接过镜子,不由得暗暗吃惊,这楚大夫的宝贝真多,她走到窗口位置,借着灯火的光亮,仔细一照,将蜜蜂的尾刺放大:“这只蜜蜂好像挺正常,没有毒液的痕迹。”
楚绿衣缓缓吐出一口气:“原来如此。”
赤练又是吃惊又是意外:“你究竟发现什么了?一只蜜蜂,有什么稀奇的么?”
“你忘了那只毒蜜蜂?若是常人,或许会忽略这种细节。但是,身为大夫,我不得不说,于细微之处见精神,查案,亦当如此。”楚绿衣语声脆爽。
赤练忍不住佩服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你这种女人,跟那些娇滴滴弱如扶柳的闺阁小姐完全不同,你让我想起一种坚强的植物,叫什么来着?”
其实楚绿衣这番话,纯粹是为了表明态度,为的就是打消赤练的顾虑,赤练这人,忠心于王爷,对自己不见得有多驯服,她楚绿衣要的是帮手,不是监视者。
“赤练,你一直守在门口?”
“对啊,放心,我一直看着,并没有异动。”
“是么?可是我听到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赤练大吃一惊,回头看去,扶疏殿偏殿的门口,一个年长宫女正快步走来:“乔妃娘娘驾到,楚大夫,尔等还不赶快跪迎娘娘?”
一来,就是这等架势,这乔妃果真来者不善。
楚绿衣冷笑,微微垂下眉睫,敛去眼中的寒光:“民女有皇上赐予的令牌,乔妃娘娘即使贵比天高,民女也有正当的理由回避。”说着,就转身进屋。
这年长宫女被赤裸裸地无视了,赤练也冷笑一声,跟着进屋。
不多时,屋外响起乔妃娇媚肆意的笑声:“哎?这扶疏殿的百合,竟然还是老样子。纯白一片,当年的奇景再也没有出现,实在可惜呐!”
那年长宫女急忙附会:“娘娘,说不定楚大夫入住之后,就会出现了……”
又是一阵笑声,听起来这人似乎心情不错,楚绿衣坐在榻上,十一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赤练眼眸一寒:“要不要我赶走她们?”
楚绿衣摇摇头,一脸无谓,就在这时,偏殿门口响起李公公的叫声:“娘娘,今夜皇上翻了你的牌子,你怎么不呆在荣华殿听宣?皇上等急了,会怪罪洒家的。”
乔妃娘娘一顿,笑声愈发妩媚勾人:“哎,我以为皇上今夜夜不成寐,本宫不好打搅呀!”
李公公笑得卑躬屈膝:“这是什么话?皇上心尖上的人,只有娘娘,夜里翻来覆去想的也都是娘娘一个人……娘娘千万别和皇上置气!”
楚绿衣暗暗冷笑,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打着皇帝的旗号,在扶疏殿你来我往,专门给自己找乐子来了?
走出房间,楚绿衣临风而立,衣袂轻扬:“既然皇上有旨,民女就不送乔妃娘娘了。只是,李公公为什么特地赶来扶疏殿?莫非皇上要你传达什么意思?”
李公公神色一滞,讷讷地无语,一旁的乔妃披着一件鲜艳的绣凤斗篷,楚楚风姿,当真媚色倾城,可惜,脸上的一抹嫉恨微微扭曲了这份美貌。
“李公公,你说,皇上为什么让你来扶疏殿?”柔媚的女声霎时变得冰冷。
李公公慌忙低下头,摆出一副无辜的姿势:“皇上怕幕后黑手会趁着今晚偷袭楚大夫,因此叫我来嘱咐一声,让楚大夫安心……”
安什么心?乔妃脸上妒色更浓,目光直逼可怜的李公公。
“就是……派了一队侍卫守在门口。”李公公低声解释。
乔妃气极,反而在片刻之间冷静下来:“皇上这是安抚人心呐!”
偏偏楚绿衣不肯让她舒心:“李公公,替民女谢谢皇上,这些侍卫……似乎不是普通的侍卫吧?莫非是专门守卫乾安殿的黑甲卫么?”
黑甲卫?乔妃登时脸色剧变,这楚大夫好大的面子,黑甲卫是皇帝的亲卫!平时根本不会随意调动,就连她的荣华殿,都没有享受过黑甲卫的防守!
乔妃艰难地笑了一声,语声带讽:“楚大夫,你眼睛瞎了,怎么还这么灵敏,竟然可以猜出皇上的心思?莫非你误会了什么?”
楚绿衣无谓地摆摆手:“民女早就说过,旁人与我无关。我会误会什么?莫非娘娘……”话音未落,就被李公公打断。
“娘娘,皇上等急了,待会儿要是发怒,洒家可不敢保证……”
乔妃神色一整,急忙转身,衣摆在晚风中划出轻曼的弧度:“李公公,咱们这就走。”
送走这些不速之客,楚绿衣暗暗叹了口气,听到赤练在一旁笑道:“看来,楚大夫以后除了查案,还要应付这些后宫女人呀!啧啧!”
这是幸灾乐祸么?楚绿衣正要进屋,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转身走到园子里,四月的百合花依旧在月色中静静绽放,香气幽浮,隐隐的,她闻到一股血腥味。
“赤练,你可看到一朵染血的百合?”楚绿衣语声清幽。
赤练走过来,仔细一瞧,摇摇头:“没有。当年的血百合,估计只是一闪而逝的传说。”
这可不一定!楚绿衣暗暗揣测:“这些秘闻之间,想必存着某种隐秘的关联!”
就在这时,园子里响起脚步声,透着几许匆忙和急乱,楚绿衣偏了偏头,试图抓住那些细微的动静,赤练见状,不敢再马虎大意,飞身上前,四处查探,最后揪住一个小太监。
这小太监虽然面色匆忙,眼中却暗藏着一份期待。
他被赤练一把抓住,然后被丢在楚绿衣面前,赤练厉声呵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小太监急忙讨饶:“奴才是太后宫里的来福,是姜公公的手下!”
“你怎么进来的?”楚绿衣不动声色。
“自然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小太监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看未必,其实是奉了姜公公的命令吧?”楚绿衣一针见血。
小太监来福急忙跪倒在地:“楚大夫你好厉害,救救奴才吧!一定要救救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