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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情思化泪

一把剑一下子进入了刑诺开与夏横雪的视线之中。那雕刻的细纹,倘若不是一位职业的铸剑师所铸,是不会有那样的杰作的。好似传说中的样子,剑未出鞘,就已经知道它有多大的威力,深沉得像条卧龙沉睡在剑鞘之中。

由于过了一个多月的牢狱生活,卢千恨虽说吃得倒还不错,可整日对剑的那份急迫紧张的心理,令他面色憔悴了许多。但那有些苍白的脸丝毫没有压倒他站在那儿的威严气势,目光里柔中有刚,表情里严肃却有活力,脚下沉稳却不乏动态。

刑,夏两人直视着眼前这位年纪相仿的侠客,卢千恨身上所散发出的那份正义似乎正在驱走人世间所有的罪恶。

宁乘风略微地笑了笑,对刑、夏两人说道:“这位便是江湖上传说的第一铁匠——卢千恨大侠。”

“闻名不如相见。”夏横雪一旁惊叹道,“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全符合于现实。”

都说传说与现实是存在着某种差距的,夏横雪竟因看见卢千恨第一眼有如此大的感慨,简直是对卢千恨莫大的肯定。

卢千恨表现得很矜持,道:“想必这位就是江湖人称持剑西施的夏横雪女侠吧,今日得见,果真是沉鱼落雁。”

不料这短短的一句话竟平添了夏横雪几分羞涩。夏横雪一向开朗,江湖上夸她有沉鱼落雁之貌的大有人在,可她并非有像今日这样,如是大家闺秀一样的表情。夏横雪的这种表情可是难得一见,除了上回宁乘风对她有极大的侮辱。但我们要知,侮辱可是每位女孩都难以接受的。

卢千恨又看了看刑诺开,很客气地说道:“曾闻江湖中有位楼台主——刑诺开,想必一定就是阁下吧。”

刑诺开很恭敬地点了点头,说道:“若不嫌弃,它日一定要去我楼台同在下痛饮几杯。”

卢千恨客气道:“能与刑大侠在楼台共饮,一直是我卢某多年夙愿。”

两人都笑,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大笑,是相互认识的那种无所顾忌的笑。大侠的笑从不轻声细语,大侠的笑也不笑里藏刀。大侠的笑好似两颗真诚的心相撞发出很清脆的声响。

夏横雪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卢千恨手中的那把长剑,看得仔细,看得入迷。她似乎很喜欢那把剑,她甚至梦寐以求有一把类似那么精美的宝剑。夏横雪即使对刚刚认识的人,也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那么一种渴望的眼神又转向了卢千恨。

“卢大侠,不知可否为小女子我亲手铸一把剑?”

多么无理的请求,仅仅是刚刚认识而已,就肆无忌惮地说出如此无理的要求。能好意思说出如此话的人,恐怕除了夏横雪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对于卢千恨来讲,虽说铸剑很容易,但他自己却很少铸剑。他铸剑讲究天时地利,一个懂铸剑的人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铸造的。他渴求自己所铸的兵刃都是上等的,当然对夏横雪这份请求,他也要回绝过去。

“我铸兵器,一向给我所尊敬的长者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咱们仅是刚刚相识。”

夏横雪知道刚才自己的要求显得有些过分,也就没再说什么。

沉默一会儿,夏横雪又道:“卢大侠,你手中的剑能否借我一看?”

“这把剑我不会轻易离手的。”

宁乘风怕卢千恨夺剑之事说出来,显得有些慌张,于是连忙对夏横雪说道:“人各有所好,请不要强人所难。”

“哪里有你的事。”

夏横雪此刻见卢千恨的手将剑握得很松,想必卢千恨此时已经放松对剑的警惕。夏横雪趁此机会,一手要抓住卢千恨手上的剑。但卢千恨反应机敏,侧身,夏横雪手一下抓了个空,还险些闪了自己的腰。顿时,她一脸沮丧,觉得好没面子。

卢千恨一向讨厌乘人不备,在他眼里,夏横雪的这种行为与宁乘风上次暗伤自己之事也无太大差别。因此,卢千恨很轻蔑地说道:“没想到眼下这位在江湖上有名有号的女侠,还会用暗抢这一招。”

这显然是对夏横雪的一种极大的讽刺,也是再次对宁乘风表示不满。

夏横雪倒觉得卢千恨此人太过小气,与想象中的第一铁匠真是天壤之别。她或许很后悔与卢千恨刚相见就如此夸耀他,也许在夏横雪的内心,卢千恨的行为很叫自己失望。

“真是吝啬。”夏横雪从来不把对别人的评价埋在心底。

刑诺开见两人刚刚相识,就发生如此冲突,显得甚为不好,于是说道:“初次见面,我们大家还是以酒为乐的好。”

卢千恨点了点头,夏横雪瞪了卢千恨一眼,又瞟了刑诺开一眼,也许夏横雪刚才的目的是想找卢千恨切磋一下。

……

好冷的一张面孔映入了大家的视线,他的到来似乎给月灵山庄增添了一份阴冷。

好大的杀气。

秋晨缓缓地走了过来,卢千恨迎了上去,见到秋晨似乎非常高兴。

“凌兄弟,你怎么到了月灵山庄?”

宁庄主也非常的热情,欢迎着秋晨的到来。似乎秋晨的到来令宁乘风忽视了刑、夏两人。对这个素未谋面过而且从未听闻过,一脸煞气逼人的秋晨的出现,夏横雪感到甚为惊奇。更令她吃惊的是,像卢、宁两位有如此江湖地位的人怎么会对秋晨那么的热情?秋晨到底是什么人,他又与卢、宁两人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这一系列的问题都在夏横雪的内心自问。

一旁的刑诺开也有如此疑问,挂着一脸的诧异,低声说道:“那人是谁?”

“好似一位很有来历的人。”

夏横雪又将目光移到了秋晨手中的剑上。发现秋晨将剑握得很紧,如那把剑与手是一体似的。而且那把剑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名剑,与卢千恨手中的那把好像难分高下。

一时忘记了刑,夏两人的宁乘风回转过身,对两人介绍道:“这位是在下的一个朋友,名为凌秋晨。”

夏横雪似乎被秋晨的冷漠压制住了自己的嘻嘻哈哈,她显得有些拘谨。刑诺开向秋晨介绍了自己与夏横雪。可夏横雪这次仅是点了点头,见秋晨手中握有如此好的剑,她真想拿过来比划比划,但她觉得秋晨不比卢千恨,便没有说出想法。

“真没想到秋晨兄会亲自来我月灵山庄做客。”

“那次狄凤来客栈一别,听你是山庄庄主,真想亲自拜会一下。”

宁乘风莞尔而笑,也注意到了秋晨的佩剑,他发现此剑锋利不比卢千恨的差。对于一个爱剑成痴的人来讲,宁乘风是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的。于是他毫不含糊地说道:“可否将剑借在下一观?”

夏横雪打岔道:“难道你们认识不久吗?为什么宁庄主还未见过凌大侠的宝剑?”

夏横雪其实想借此目睹一下秋晨佩剑的风采。

秋晨显得大方多了,将剑递给了宁乘风,又道:“此剑乃卢兄为我打造。”

卢千恨重复了一遍,说道:“我仅给我最尊重的朋友铸造兵器。”

可在秋晨心底,或许他不认为任何人可以称得上是自己的朋友,也许朋友的概念对他来讲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当年亲眼见到父亲最好的结拜兄弟毫不留情地将剑刺入了慕容云的胸膛。那是一种最凄惨的结局,也是一段最无奈的人生,所以秋晨对卢千恨所说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反而夏横雪对秋晨极为佩服,似乎有些歆慕卢千恨能为秋晨铸剑。

宁乘风接过剑来,将剑拔出,只见剑立刻在骄阳下闪出万道金芒,可折射的光并不刺眼,可以将剑身看得一清二楚。宁乘风赞不绝口,刑诺开也惊叹万分。

夏横雪拿过剑来,从上至下很仔细地打量着,边看边点着头。可见夏横雪是非常喜欢的,甚至想将它占为己有。

“看够了没?”卢千恨似乎是故意对夏横雪说的。

“又不是你的,你又着什么急。”似乎这句话也是对刚才卢千恨不借给自己剑的一种发泄。

“江湖竟存在如此刁女。”卢千恨一本正经地说。

见这么多的人在,夏横雪仅是瞪了卢千恨一眼,眼神里似乎在暗示着这是对他的一种咒骂。

卢千恨已经在牢中甚久,对这里的空气似乎也已厌恶。何况卢千恨一向喜欢四处游走。即使在如此神秘的月灵山庄呆得太久,他也会感到喘不过来气来。再者说,他看到宁乘风气就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自己答应过他不记前嫌,非要教训教训他不可。

“几位大侠,我卢某在这时间太长,想出去走走。”

说完他便自己向前走去。

刑诺开心道:“真是好奇怪的人啊!连杯酒都不可同饮就拂袖而去。”

秋晨也对卢千恨的走感到奇怪,其实他更对卢千恨到底和宁乘风是什么关系感到奇怪。

宁乘风一向好客,此刻却无半点儿留他的意思。他心里真怕卢千恨将自己暗算他的事说出来,见卢千恨离去,宁乘风深深地喘了口气。

刑、夏两人留在月灵山庄就是为了看一看卢千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现在见卢千恨离开,两人再呆在这里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刑、夏两人也告辞了。

现在只剩下秋晨与宁乘风二人了。自从那次离别之后,宁乘风总觉得没有与秋晨聊得痛快。秋晨虽然冷漠,但在宁乘风潜意识之中,自己仿佛与秋晨有着说不完的话。宁乘风是一个喜欢挖掘别人内心想法的人,恰好秋晨正是一个满腹心事的人。

“上次一别,不知秋晨兄到了哪里,看起来气色很不好。”

“大漠。”

宁乘风听后并无半点儿诧异,就如自己已经知道秋晨的去向。

“到那干什么?”

“我到哪儿做什么难道还要告诉你吗?”

秋晨言语犀利,并没有把看承江湖第一大庄的庄主放在眼里,那种冷煞的表情,犀利的语言,好似宁乘风得罪他了一样。宁乘风见他那愁眉紧锁的样子,一定猜到秋晨此去大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一个人在心烦的时候说话冲一点儿也是可以理解的,何况宁乘风一心想与秋晨相交,想去进一步了解他。所以宁乘风显得很自然,还笑了笑。

“有心事?很烦心?”

此话像是朋友的一种理解,还是一份关心。一句话也可让这个冷冰冰的秋晨感到些亲切。

“你曾经在乎过一位女子吗?”

看来秋晨依然为韩似菲的事而发愁,他依然惦记着韩似菲才会把这个问题问得如此直接。秋晨凝视着宁乘风,一本正经的一句话,他极为渴求地等待着宁乘风的回答。

宁乘风听后,脑中立刻浮现出昨夜夏横雪从香炉上滑落的情形。自己那恐慌焦虑的样子,一夜忐忑不安的无法入睡,很早就守候在了夏横雪房间的门口,但又不忍心打扰到她的休息。等到她醒后,才进去询问她的伤势,见她没事儿,心才放下了很多。一件小小的事,算不算得上是对对方的在乎呢?

但听到了秋晨的所问,想到了这些,又显得失魂落魄,宁乘风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脸上表情变化如此之大?

秋晨似乎看到了他难过的神色,但他又不知道自己怎么刺痛了宁乘风,所以秋晨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宁乘风这时定了定神,一时仿佛对刚才的忧从中来感到很荒谬,于是他回答道:“有过。”

“那么你会因为她舍得放下什么吗?”

“那要看看是什么。”

“你一生的追求。”

“那就要看你一生的追求是否是那位女子了。”

“不是。”

“那么我会舍得。”

好直接的一个回答,这又使秋晨陷入沉思之中。秋晨一生的追求就是要手刃仇人,可这一追求必将会掀起江湖又一次的血雨腥风,还有可能会丧失了自己的性命。倘若韩似菲在其身边,定会给她带来余生的恐惧,或者也会将她卷入这场是非恩怨之中。

有时候,也许放弃要比不放弃好,舍得要比不舍得更加必要。

宁乘风似乎把生命的一切看得很清晰,同时也看出了秋晨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的原因。他已经猜得出秋晨此去大漠定是有一位女子同他的际遇,秋晨外表看似无情,内心却充满了感情。外表是被仇恨所蒙蔽,内心才是真正的自己。

但秋晨偏偏选择用外表去生活,而不愿意用内心去感悟。

宁乘风还是问道:“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秋晨不愿遮掩,因为他看得出宁乘风是个很聪明的人,有些事是逃不出他的眼睛的。

“因为我遇到了一位很可怜的女子。”

宁乘风见他如此直言,自己笑了笑,道:“她可怜,需要你照顾。你若照顾她就无法完成你的心愿。”

秋晨此刻无语,也许是一种默认。

人就是在一种矛盾中生活着的。内心是矛盾的,有时候做法更是矛盾的。人到底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考虑他人的情感而活?

为自己而活的人显得太过自私,为考虑他人感情而活的人却又太过无私,但有时候真面临两个极端,你却不可将两者相融。鱼与熊掌你只能选择一个,但又该选择哪一个呢?

见秋晨沉思好久,显得有些入迷了,如是把眼前的宁乘风都给忘了。宁乘风连忙又问道:“你怎么认识的卢千恨,你同他很好吗?”

秋晨听后,猛然一怔。他不知宁乘风为何问自己这个问题。秋晨此次前来也是疑虑卢千恨同宁乘风到底有何关系,没想到宁乘风先下手为强,竟问到自己同卢千恨的好坏。人心叵测,事事难料。在江湖中谁与谁关系的好坏就可以决定你是生还是死,这个对于刚踏足江湖不久的秋晨也是知道的。

但有些问题有问必须要有答,于是秋晨便勉强地回答道:“其实我同他和与你是同一天相识的。”

宁乘风见秋晨手中紧握的那把无名剑,觉得两人并非认识时间很短,否则以卢千恨的脾气,是不会为秋晨打造这么好的剑的,但宁乘风却找不到一个恰当的理由,说明秋晨为何骗自己。

见宁乘风正在沉思什么,秋晨于是问道:“你在想什么,你与卢千恨关系很好?”

秋晨的反问又使宁乘风惊愕一下,说道:“此人在江湖行踪不定,我们也是刚刚认识。”

秋晨听闻宁乘风同卢千恨在街市打了起来,后来被宁乘风抓了过来。但因为什么事他是不知道的,所以秋晨对此却很好奇,甚至有些关心。他一直都想刨根问底,可他却不知道如何去问。吞吞吐吐的,冷冷的面孔上,嘴似乎冻得在颤动。

宁乘风见秋晨也有着那吞吞吐吐,似说非说的时候,感到很意外。他也迫切地想知道秋晨到底想说什么,于是问道:“有话但说无妨。”

“我只是想知道你同卢千恨是怎么认识的?”

宁乘风一听便明白,他知道秋晨在狄凤来客栈定是听到有关卢千恨同自己打起来的事,还知道自己将他带走的消息,并且他想知道自己同卢千恨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久仰对方的大名,相见之后便切磋了一番,并且招他到我这儿留宿数日。”

宁乘风的回答的确天衣无缝,既符合了街上人所谈论的事实,又遮掩了自己为了看卢千恨的剑,暗算他使他受伤的丑恶。

秋晨听后点了点头。

……

真想大醉一场,这样就可以使我忘却所有。

真能大醉一场,可是忧伤却涌上心头。

是一份巧合的缘,还是一段错走的路?

到最后谁又会牵谁的手?

真想大哭一场,这样就可以蔽开所有的痛。

真能大哭一场,可是哭得叫伤惘加重。

是一阵刮走的风,还是一场蒸发的雨?

到最后谁都是谁生命中的梦?

对于宁乘风的话,秋晨一直在不停地思索。或许宁乘风的话是对的,自己不应该为了一位女子而放弃他所要报的仇。但留下一张字条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去,的确,他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就如韩似菲眼看着自己的房子成为废墟一样,眼睛里透着那份孤独与绝望。

或许自己应该回去,当面与韩似菲讲清才好。

忧郁的内心在驱动着那沉沉的步子,似乎这里距离狄凤来客栈有好长一段路。沉沉的脚步声又如自己忧虑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可以静下心去数个清楚。

白天的狄凤来客栈楼上正如黑夜的楼下,一片沉寂,听不到任何人的声息。但韩似菲来后。便打破那么一份安静,时而传来微弱的抽泣声。

那份抽泣,是自己无助的倾诉,想请归人去听。

那份抽泣,是自己伤惘的印照,想请归人理解。

那份抽泣,是自己对归人的呼唤,想请归人重视。

也许那哒哒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

秋晨不是归人,而是个过客。

“嘿,这位大侠来了,上面那位女子我们照顾得很好,可是她整日……”

秋晨打断了掌柜的话,说道:“我知道,你们能帮我照顾她,我已经很感激了。”

“当当”一步步地踏上了楼梯,脚步声回荡在整层的二楼。这脚步声韩似菲是能听出来的,它不是掌柜的缓慢,也不同小二的轻快,更不是喝过酒后的客人的杂乱,那是秋晨的沉稳。

当秋晨踏过了最后一层阶梯,恰好发现韩似菲正在房间门口注视着他。她憔悴,她寂寞,泪水冲刷着整张脸。在韩似菲眼中这个世界是模糊的,秋晨也是模糊的,因为她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就是秋晨,她也根本不相信以秋晨的性格,留下一张离开的字条很快就回来了,是高兴,是忧郁,那是一份复杂的心情,一份想说好多话又突然哽咽了回去的心情。

秋晨也有着那同样的心情,好像准备了好久的话突然间都已忘却。在他的口中,仅剩下千万声道歉。秋晨或许真的变了,也许他只是多了点用心去面对这个世界,少了些用表情来存活而已。

韩似菲一动未动,秋晨慢慢地走近了她,一步一步。没有了抽泣声的存在,只觉得心跳得很快,没有了脚步声在将那种气氛敷衍,只有两人真实情感的流露。

韩似菲不由自主地跑向了秋晨,一把抱住了他。似乎在触摸着眼前的这位秋晨是真是假。她抓他抓得很紧。如果秋晨真的是一段梦的话,她依然不忍让这段梦过早的醒来。秋晨轻扶着她的背,这是对她的安慰。

秋晨缓缓地扶开韩似菲,两人面对面地直立。从未有过的柔情,一种对女子呵护的眼神在秋晨的眼睛里浮现,但秋晨丝毫没有感觉到他自己的改变。

秋晨慢慢地用手擦拭着韩似菲面颊上的眼泪,那种感觉如同又回到两人在大漠中静谧的生活。两人的目光汇成了一条线,真想让时间骤然停住,留下那永恒的一瞬间。

“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韩似菲变了脸色,像是对秋晨的质疑与责怪。秋晨不知该如何回答好。

“此次回来,不要走,好吗?”

韩似菲又一句挽留,刹那间又使秋晨脸变了色。秋晨此刻来就是要同韩似菲道别的,面对着韩似菲那一份渴求,秋晨真的很难说出我要离开的这样的话语来。

秋晨沉默,正在沉思。

似菲理解,并未催促。

好久,好久,沉默依旧。韩似菲只求一个回答而已,时间拖得过长,只会使她的内心之中更加混乱。刚刚蒸发掉的泪珠又忍不住地夺眶而出,转身推开了门,大声说道:“既然你要走,就不要再回来,我不想看到你。”说着,冲进屋内,将门狠狠地带上了。她现在不想让别人来打扰,也包括慕容秋晨。

秋晨听后,一顿,怅然若失。立刻敲起了门,渴求进去向韩似菲讲明白。因为就在韩似菲转身关门的那一瞬间,发出巨大“砰”的一声响,已经将秋晨惊的得很清楚。他一时间感悟出,有些话不说要比说出来更伤人心。

除了敲门的声音能略微掩盖着韩似菲的哭泣声之外,好像再也没什么作用了。可是在屋内的韩似菲好似没听到一点他的敲门声以及催她开门的叫门声。因为韩似菲正在生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之中,根本就没有听到有敲门声。

韩似菲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凌大哥将我带到中原,却又不可以让我留在他身边?”

那呆滞的目光,仿佛失去了所有。或许她真的要失去所有,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在意她的只有眼前的秋晨了。或许还有一个不知生死,相貌如何,即使两人在街道上擦肩而过也不会认识的哥哥。倘若秋晨真的离她而去,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说韩似菲一无所有。

“难道凌大哥真的那么无情,一点不顾忌他身边人的感受吗?”

敲门的声音渐渐地停止了,并非秋晨现在已经倦怠了,而是他已经知道,再做这种重复的工作是一种无用功。他只能在门前静静地守候,等待两人的心情都平稳下来,再将此事说清楚。

等待是漫长的,等待也是寂寞的,也许在秋晨内心里的那种等待是一种折磨。

韩似菲又何尝不理解秋晨此刻等待的心情,她那矛盾的内心里也是一次次想打开门,但她觉得自己没有面对秋晨的那份勇气。因为她不敢去听秋晨口中的我是来向你告别的这样的话。她甚至不敢想象秋晨说完此话时,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是可以坦然接受,还是痛不欲生?

有时候伤害一个人要比杀一个人更加残忍。

时间在不停地运作着,它在催促着万物生灵的改变,也在命令着生命在某一刻该去轮回。该面对的事情终归还是要面对的,停息一刻,只是那一刻在为自己麻醉。

你始终存在,但,是梦却终会醒来。

这个世界没有用泪水去面对的事物,包括你的情感。就让你那一时冲动所流下的泪珠慢慢蒸干,来迎接你下一站的旅程。

秋晨正在心不在焉地凝望着狄凤来客栈楼下的江湖人士的狂饮,草民布衣的玩乐,似乎那一切的气氛都不属于秋晨,可他应该记得卢千恨曾对自己说过:“记住,世上痛苦的人,想要报仇的人不光你一个。”这句话能否用来平静此时此刻在秋晨身体中颠簸不停的那颗心呢?

门“吱”的一声被打开了,出于对声音的敏感,一直在想着心事的秋晨,那一刹那回转过身,但一切都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韩似菲的眼眶里没有一滴泪珠,表情则是用一种刚强取代了埋怨与无助。

“进屋再说。”

没有抽泣的言语是平稳的。

没有颤动的声音更是刚强的。

一句话,似乎拉远了秋晨与韩似菲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此变得是那么那么的陌生。

秋晨脑中顿时变得空白,走了进去,看了看周围的一切。

“我们刚认识时,你到我家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一切。”

“什么眼神?”

韩似菲生硬地笑了笑,道:“很陌生。”

秋晨走到桌前,两人同时坐了下来。

“我还记得当时你家陈设整齐,桌椅雕工甚为精美。”

“倘若现在还在大漠该多好呀!”

“为什么?”

“因为那有我熟知的一切,包括人。”

“难道来中原人就变了吗?”

“没有,因为大漠所有的只是虚幻,人也不真实。”

“你是指我?”

“也许我们到中原才刚刚认识,既然不熟悉,那么必然会是陌生。”

“请原谅,跟着我,你……”

秋晨说此话显得吞吞吐吐,韩似菲却似乎知道秋晨想要继续说什么,连忙打断道:“既然不愿意带我上路,那你就一个人走好了。”

话音刚落,韩似菲刚才那张很自然的脸上又画上了几笔忧伤,但很快便消失了。秋晨知道,韩似菲是想了好久一段时间,才想到了上述那段平和自然的话。好聚真能好散,那一定符合心愿。

秋晨低头沉默,眼睛狠狠地向上抬,注视着桌上放着的那把写满仇恨的无名剑。蓦地,紧紧地抓住了它,很沉稳地说道:“假使我能平安报仇,一定会回来找你,伴你一生。”

这句话终于说了,说得很坚决,说得很肯定。这是一份永恒的承诺,这是一种肺腑的誓言。韩似菲坦然,她心里明白。

有些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在秋晨的生命中,复仇之路是他的一条死航线,即使遇到大风大浪,也无法将那条线路变更方向。

秋晨猛然站起,韩似菲双唇紧闭,面无表情,似乎在掩饰着心中那份难以承受的剧痛。一步步的脚步声,是世界上最沉闷的声音,但现在,却在韩似菲耳边萦绕得最响亮,最清晰。

两条路,又是秋晨生命中的一种漫长。他不敢去回眸,或许是因为他不敢去面对韩似菲,也不敢去看韩似菲到底是否还依旧保持着刚才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

“吱——”声音好长。

门开了,是不是意味着秋晨同韩似菲的距离远了?远到了两个人各守一方天涯,远到了这辈子仅有着的那么一份回忆。

“等等,不要走。”

没有经过大脑说出来的话是用心去讲的。那是脱口而出不假思索的言语,那是一种埋藏在心底很久,突然迸发出的词句。

秋晨停住了脚步,但他依旧没有回头。因为秋晨真的不想再看到能让自己留下写在韩似菲脸上的任何表情,他不愿意自己的决心离开就这样的化为灰烬。秋晨知道,不想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就必须决心于今天所作的决定。

“为什么?给我一个可以让我改变决定的理由。”

秋晨一字一字很沉稳地说。他想让韩似菲听清这句话,这何尝不是一句无可奈何的言语呢?

“为了我!”

声音大得在屋内回荡,想把秋晨强烈地挽留。声音大得在秋晨的内心里飞来荡去,叫他不知所措。

韩似菲刚才那硬装出来的表情似乎被刚才“吱”的一声门响吓得不知所终。她潸然泪下,重回到了真实的自己。强硬永远无法对抗情感,谎言永远掩埋不了真诚。

韩似菲也同样不想有着那眼睁睁一点挽留都没给秋晨之后的后悔。

韩似菲也不敢想象当秋晨走后,自己心里会有多么空虚。

韩似菲更不敢去想离开秋晨日子的可怕。

两个人的世界会有多大?是真实存在着的天涯海角,还是命运所捉弄着的咫尺天涯?一个人的叹息又是两人世界的一阵风,一个人的哭泣是两人世界里的一场雨,风雨交加,令两个人的生命更寒冷。

离别若真是人间的一种莫大的伤痛的话,那么无期的离别呢?

为了我,这是一位女子对秋晨的真切告白。

期待着秋晨可以回转过身,能够看自己一眼。

期待着秋晨可以平下心来,不向前迈出……

可是韩似菲那所有的期待,都成为了她内心的一种奢望。

……

“也许跟着我,不一定会比在这儿快乐安逸。”秋晨低沉沉的声音,似乎想表明出一切。

“倘若没有你,我已经没有了快乐与安逸。”

“手中的这把剑真的好沉,当某一天才会发现,它可能会压得你喘不上气来。”

“我不怕!”

“我是我身边人的灾星,在我身边的人只会有不幸。”

每次的言语,秋晨都下定了离开的决心,也下定了不带走韩似菲的决心。有时候,过多的强求和不求的效果是一样的。

真想做的,无论怎么说,如何劝阻,也是要去做的。不想做的,也终归是不去做的。

可怜的慕容秋晨,可怜的韩似菲。这里没有谁对谁错,谁是谁非,仅有着个人的想法。

“下一个中秋,无论我报没报仇,我都会回来的。除非……”

韩似菲没有让秋晨继续说下去。

“没有除非,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秋晨依然没有转身去看韩似菲。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不会落泪的,他也不愿意再有一次目光对视的伤感。大跨一步,彻底地在韩似菲的目光中消失。

手毫无知觉的一扫,打落了桌上的一个茶杯,“啪”的一声,惊醒了韩似菲的一场梦。

梦醒来是空荡的,梦醒来是会叫人苦苦地去想,想得了无头绪,想得死气沉沉。依稀地记得秋晨推门而去,依稀地记得秋晨告别时的言语。

不,那不是一场梦。秋晨真的来过,秋晨也真的离去。韩似菲匆匆站起,跑到窗口,看到在人群之中有一个人。他手中紧握一把满是仇恨的剑,冷冷的侧面,踏着沉重的步子,一阵风吹来,吹散了他长长的头发,是否遮住他半个眼睛?

下一年中秋,是一个有期限的约定,也许那将是无期限的等待。仅是刚刚认识,但他们却太了解对方了。正因如此,韩似菲匆匆地跑到了楼下,凝视着人山人海,却终没有再看到想要找的人。秋晨到了哪里?也许他已经用了“似燕飞”到了一个韩似菲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韩似菲捂住双眼,整个世界在她眼中一片漆黑。

“对于姻缘这东西,还是不要有过分的强求要好。”

话是一位经过这儿的老者说的,年纪看样子有些衰老,脸上爬满了皱纹,一看就像是经过大风大浪,历尽沧桑的人。话音粗犷,略显沙哑。一身粗布麻衣,还有几处用线缝过的痕迹,但此人显得很干净。

话音带给了韩似菲一丝震颤,有一种过来人的轻声指点,一下子令自己茅塞顿开的感觉。眼前这位老者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轻言一句会很轻易地让韩似菲那柔肠寸断的情感变得豁然开朗?或者这位老者身上有着一种高深莫测的魅力。若是此话出自于他人之口,想必韩似菲这会儿依旧是哭得撕心裂肺。

“你是谁?”

“我是谁不要紧,关键你要知道自己是谁。”

听这种似懂非懂,矛盾重重的话,韩似菲真是疑惑不解,问道:“我要知道自己是谁?”

“对。”

“此话怎讲?”

“某些事是命中注定,强求也是没用的。所以你要认清你自己是谁,要走什么样的路。有的时候,人是为自己而活,并非因他人的存在而生。凡事只要尽了力,失去也罢,失败也罢,都要看得开些,顺其自然嘛。”

这句话是对韩似菲所言。并非仅是对韩似菲在一时失去秋晨难以接受的心情的安慰,也是对她要如何弄懂生活意义的启发。韩似菲明白这些,也懂得面前这位萍水相逢的老者的苦心。但有些事往往是情感控制着理智。道理谁都明白,可一旦身临其境地卷入到那些世俗间的凡俗情理之中,也就变得愁眉紧锁,不知所措了。

见韩似菲默默无语,泪闪金光。那位老者又轻言说道:“姻缘天注定,莫要哀几许。固执于孽缘,痛伤两人心。”说完那位老者长叹一声,便掠过了韩似菲的身前,准备远走。

“老前辈。”

那位老者回眸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似乎知道韩似菲要说什么,于是他说道:“还是那句话,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尽管走你自己的路。我奉劝,有些人忘了或许更好些。”

说完,他大步向前,最后消失在了那茫茫人海中。

韩似菲无语,眼睛直盯着那位老者向前的方向。虽然那位老者已经在她面前消失,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最让她难忘的则是那位老者最后留下的那段话,对于韩似菲来讲,是匪夷所思的一段话。

朝四周望去,人潮人海,他们在干什么?在忙碌。为什么而忙碌?为自己心中永恒的信念。韩似菲的信念是什么?是秋晨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一句谎言,还是一份承诺。不到最后,谁也不敢去说定。一位老者在说什么?是棒打鸳鸯,还是真能看清命运?韩似菲最终只能叹息于不明了。

韩似菲踏进了狄凤来客栈,那一刻她已经不再在意那位老者的话了。无论怎样,她认为自己余下的路,就是在这里平安地等待秋晨的归来。

“上楼去吧。”轻轻的声音传来。韩似菲抬头,原来是客栈的掌柜正在看着她,充满了怜悯与同情。

“我会照顾你,等那位大侠回来。”掌柜看得很透,明白韩似菲那种无助,那份孤独。

韩似菲内心好乱,情丝与愁丝混在了一起,交错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她那沉甸甸的心,锁住在她的眉宇之间,变成了憔悴。

韩似菲无力地点点头,似乎是对掌柜的一种信任,也是对他的那一份感激。

望着韩似菲转头后那瘦弱的背影,不稳的脚步,掌柜的只能叹息了摇了摇头,似乎在叹息着江湖那一阵阵辛酸与无奈,一缕缕离愁别绪。

……

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月灵山庄好久都没有这么清闲过了。宁乘风独自来到那片空地,注视着眼前的这座大香炉上插着的三炷香。一会儿猛然上了去,用手轻轻地碰了碰那三炷香,一种惊奇的表情印在了他的脸上,心道:“奇怪,这香明明是软的,为何今日如此坚硬?”

他又仔细地看了看香上的字,上面写道:“十二剑会怒,一剑锁情仇。——好仙绝”

十二把剑到底指什么?难道是昔日卢霄所铸的那十二把剑?那一剑又指什么呢?

这里面有太多的玄机,宁乘风叹息着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作为一位庄主,为什么在独处之中会有无奈,为什么也会心事重重?难道他在江湖中不能呼风唤雨吗?

卢千恨此刻也在山林间走,像是往家的方向。丛林幽邃,难怪好多江湖人士不知道他的行踪。虽说他被关在了月灵山庄的大牢好久,受了不少的罪,但他感觉在这场遭遇中自己却发现了月灵山庄好大的秘密。

卢千恨看着手中的那把剑,又想着宁乘风,心道:“为什么宁乘风一直打着这把剑的主意,难道他与家父的失踪有关?”卢千恨自幼因家庭离乱,父亲就将这把剑与一封书信交给了他。并把他托付给了一位师傅。师傅一直传授着卢千恨武林绝学,几年前师傅因病去世,至此卢千恨便一人在江湖上闯荡。因铸剑而闻名于天下。至于那封信,他父亲让他亲自交给慕容家的后人,所以他经常去慕容府邸,看看谁去揭慕容府的封条。谁去慕容府,想必那个人会和慕容家有极大的关系。但他刚刚遇到秋晨时,由于秋晨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姓氏,所以那次卢千恨并没有提到信的事。

此事非同小可,也存在着极大的江湖秘密。卢千恨现在只能秘密地打探着慕容家的后人,和找寻家境突变的原因以及在他眼中已经失踪多年的父亲。

卢千恨又见秋晨又恰好同宁乘风认识,而且在他眼中,宁乘风与秋晨好似很熟的样子。两个都与卢千恨家境变迁有关的人,而且关系显得如此的密切,在卢千恨心中,似乎在寻找失踪父亲的事情上有些眉目了,他也觉得自己未来的路有些方向了。

冷冷的一张脸出现在了这丛林之间,也恰好站在了卢千恨的面前。那时秋晨手中紧握着那柄杀气十足的宝剑。卢千恨不觉莞尔,似乎因单独地遇到了他甚为高兴,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秋晨微微颔首,然后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去月灵山庄?”

虽然宁乘风已经为秋晨解释过了卢千恨到自己山庄的原因,但秋晨在与宁乘风的言谈举止之间,总有一种宁乘风在说谎似乎刻意在掩饰着什么的感觉。所以秋晨想单独问问卢千恨,何况秋晨对卢千恨也有兴趣了解,因为他们是在慕容府相识的。

两人都想了解对方,两人也各有隐瞒自己的原因。是宿命将他们连在了一起,还是恩怨关系想在这两个人身上理清?未来到底会是敌人,还是可以成为朋友?谁都无法知晓。

卢千恨并没有隐瞒自己被抓入月灵山庄的经过,秋晨也没有怀疑卢千恨所说的一字一句。在秋晨的潜意识中,自己应该更加相信卢千恨。

“你的这把剑很有来历吗?为什么会叫宁乘风如此之爱?”

“不知道,但这把剑是家父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我不会轻易地借给任何人。”

秋晨对此也是十分理解,你至亲至爱的人特地留给你的物品,当然一定是你此生中最有价值的东西,自然没有理由随便的借给他人,尤其是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观看。

秋晨自上次在卢千恨家中留宿五日,就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他家中就只有他一人,而且还主在荒僻的丛林间,比自己当年同花祈在一起住的地方也好不了哪去。但有些事刻意去问,似乎可以使人想起太多太多的不堪往事。秋晨看得出卢千恨也曾有过那少有人经历过的不幸,所以一直都没有追问下去。但今日卢千恨猛然提到了亲人,秋晨借此想打探打探。

“你很爱你的父亲,你的父亲现居于何处?”秋晨一副很不经意的表情,好似很随便地问一问。

卢千恨并非隐瞒了身世,或许他一直想找个可信赖的朋友,将心中所有的不快乐都倾诉出来,想让朋友去分担一些,去理解一些,更能支持自己一些。

“父亲是我一生最敬重的人。”他缓缓地说,仿佛自己又想起了什么,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禁忧从中来。秋晨见此,并没有多言,只是在注意着他的表情,如此的真切。

“可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家中便遭逢了突变。我同双亲被迫分开,多亏了师傅收养,将我带大。”

听后,秋晨也不禁哀伤,这又何尝不是自己的过去。换句话说,这可是自己的五岁。慕容府上下被仇人所杀,后又被花祈与柳无音收养。想此这些,秋晨眼中又充满了怒火,犹如两个永远灭不了的火把,在眼中燃烧着。

“你怎么了?”卢千恨抬起头,看了看秋晨。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无情无义的恶人,为什么人间要有如此多的世事变迁?”似乎沉默在秋晨心中好多年的感慨,一时间猛然地迸发出来。声音微颤,但言语有力,在仇与恨之间徘徊。

卢千恨知道秋晨的仇恨要比自己更深,秋晨又是一个视报仇如自己生命一样的看重。但具体的经过卢千恨并不多问,因为他了解秋晨的个性,不会将自己所有的痛苦和盘托出。

卢千恨轻拍着秋晨的肩,缓缓从那一份忧伤走出,说道:“或许你我的相识不光是一种巧合,而是宿命中存在的一种缘。”

秋晨并没有否定,的确,在茫茫人海中能找到一位与自己身世如此相似也并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你一直在找寻你父亲的下落?”秋晨渴求着卢千恨的回答。

卢千恨淡淡一笑,脸犹如午夜明月一样苍凉,显得有些很失望。他说道:“我一直都在找,一直都在打探,可是至今家父还杳无音信,只怕……唉。”

身处乱世之中,又有仇家相围,无法避开的就是腥风血雨。

秋晨深知卢千恨的痛楚,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谁所有的离乱相别,都没有秋晨体会得那么的真切。

“用我帮忙吗?”

这是一句朋友的关心,这更是秋晨那冷漠的一张脸背后存在的另一面。人间多情爱,身处于江湖之中,更需要朋友的坦诚关怀。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秋晨低头暗自叹息,一种凄切怅然的神色似乎在恐惧着什么,叹息声好长,轻言说道:“只可惜在我凌秋晨身边的人,总是不够好命。”

卢千恨道:“人命由天定,又岂能怪身边的人呢?”

卢千恨说完,秋晨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在沉浸于另一个世界之中。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向远处眺望,在这个丛林中,秋晨真的能够看到什么吗?

看万物,是要用眼睛。看情感,却是要用心的。

“你在想什么?”

“想一位被我冷落的人。”

“是一位女子吗?”

“你怎么知道?”

“一个从不苟言笑的剑客,竟会有如此柔情的眼神。显然,你心里想的那个人是位女子。”

秋晨一向认为,为了复仇,自己可以放弃一切。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在谈论仇恨的时候,脑中会一直浮现着韩似菲的身影。这到底是对她的担心与牵挂,还是对她的心仪与爱慕。两者也许都有吧,扰乱着秋晨的想法,重又回归到了那矛盾的内心。

见秋晨无语,显然是卢千恨说对了,而且言语直冲秋晨的心坎中。卢千恨道:“杀人仅一念,****伴一生。人活一辈子,是为了那一念,还是为了那一生?”

可在秋晨的内心中,那一念要比一生更重要。或许在秋晨的内心世界中,已经没有情的存在,仅有恨的环绕。他恨仇人,让自己五岁就丢掉了人间最温馨的亲情。他恨仇人,叫自己二十一岁就倚剑红尘,成为江湖游子。他更恨仇人,令自己因为那份不共戴天之仇,不得不放弃自己一心牵挂的女子……

秋晨听得很清,也在琢磨着卢千恨所说的话。他又想到了上次在月灵山庄宁乘风对他所言。宁乘风叫秋晨为自己的想法而活,然而卢千恨却是叫他回到韩似菲身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秋晨似乎认为报仇才是最主要的。

沉默半晌,秋晨才说道:“或许,我看不淡那段仇恨。”

“那、那位女孩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一句话又叫秋晨心神不宁的,沉思道:“对,似菲,一个从大漠来的女子该怎么办?她也没有亲人,她也没有依靠。我的离去,是不是太过得狠心,是不是太过的残忍,是不是太不顾忌她的想法,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卢千恨见秋晨无语,像是在沉思什么,又道:“没有一位父母在天想让自己的孩子为他们报仇。他们在天都希望你做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过一个可以看开世俗的正常人的生活。”

一句话又令秋晨乍得一惊。他明白,可是秋晨自己一想到当年那血渍斑斑的场面,就有着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仿佛报仇,一种为仇恨而活的想法已经透过他的肌肤,深入他的骨髓中去了。没有什么人能够说服他,更不存在什么事,可以打动他。

卢千恨又道:“你看看你手中的那把剑,拔出它。”

秋晨一下子拔了出来,秋晨用手拿着剑,将其悬在空中,目光打在了剑上,剑身上却显出一道道苍白的光芒,冷冷地向四周射去。

卢千恨道:“我铸这把剑时,是在每天中午最炎热的时候打造。我将这把剑制成了至暖至柔的送给你,希望持这把剑的主人也能看淡仇恨,没想到现在这把剑竟变得如此阴寒,发出的光如此毒辣。我说过,剑是有情的。既然剑如此,更何况人呢?”

秋晨收回了那把剑,道:“我还有要事在身,我该走了。”

卢千恨并没有挽留秋晨,请他到家中一叙。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叙?”

“会有缘的。”

说完,两人便交错地离开了。秋晨并没有向狄凤来客栈走去,或许他依然在朝着那仇恨的方向进行。

……

风无情地在狄凤来客栈上空吹拂,冷冷的是大自然的呼吸。树木上的枯叶也在不停地散落着,似乎落尽才能使其进入沉睡。

落叶落到了狄凤来客栈的屋顶,又被风吹落了下来,铺散在地上,铺开了一方金黄。

刑诺开孤身向狄凤来客栈走去,好想到那里喝上一壶酒来暖暖身子。对于一个江湖游子来讲,人间最幸福的时刻,就是闻到酒香那一瞬间,端起酒杯的那一刹那。

刑诺开坐在桌前,长叹一口,感觉舒适极了。端起酒杯细品几口,真感觉舒服极了。

“啪”的一声,酒杯落到了地上。杯中剩余的酒一下子都溅到了刑诺开的衣襟上。刑诺开猛地一抬头,恰好韩似菲惊慌失措地站在那里。原来刚才韩似菲在经过这儿时,一不小心碰到了刑诺开的肘部,这才洒了他一身酒。

“对不起,对不起……”一脸愁容的韩似菲顿时变得慌张起来,但那种慌张丝毫掩盖不了她那心事重重的面孔。

刑诺开弹了弹身上的酒,然后目光一下子就与韩似菲对上了。韩似菲脸上的憔悴,似乎会使每一位大侠都心生怜悯。那般清丽容貌,也可令每一位大侠所倾慕。刑诺开直勾勾地看着韩似菲,仿佛忘记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正在欣赏一幅美丽的画卷。

此刻韩似菲立刻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丝帕,在为刑诺开擦拭着衣襟,刑诺开站了起来,说道:“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去吧。”

韩似菲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位侠客的不计较表示感激,然后两人再次目光相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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