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塘对岸,乌龙江边,原本是一大片的沙洲。沙洲最里边挨着防洪堤的地方,有祖辈留下的橄榄园。每株橄榄树的树冠将近半个篮球场大,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装点着蓝天、白云和金色的沙土,构成一道质朴的美景,只要走进园中,便会油然生起一种浸透全身心的舒畅与快意。不过,更吸引农家子弟的还不是这片橄榄园,而是紧邻着它的一大片瓜地。
橄榄园外的沙滩,由于世代相传的耕耘,生长着大片大片的桑树、甘蔗、花生、地瓜……于是成了能够耕种的“洲地”,新洲、蔗洲、浦口洲等村名也由此诞生。瓜地,自然也在其中。
这片瓜地也很大,从橄榄园延伸到乌龙江边,种的是西瓜。西瓜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平常当水果食用的籽少瓤多的瓜;另一种是专门用来采集制作瓜子的“籽瓜”。在橄榄园通往江边渡口的小路两边,都种着籽瓜。籽瓜个小,一般只有食用瓜的一半大,瓤肉包裹的瓜籽却又大又多。这样的瓜一般人嫌麻烦是不爱食用的,因此也没人看管,路过的行人如有兴趣,尽管随手采摘食用,只是要遵守一个不成文的民俗,瓜籽不能随意乱吐,必须集中在橄榄树下放置的竹筐内。
远离路边的瓜地就大不一样了。每当西瓜成熟时节,在遍地瓜蔓的衬托下,黄沙上浮现着一颗颗翠绿色的大西瓜,既抢眼又馋人,假如放任众人采摘,肯定眨眼的工夫便会丢个精光!于是,瓜地四周都搭盖着瓜棚,不分白天黑夜都有生产队员轮班值守。
少年时代注定是喜欢制造恶作剧的日子。有一次,我们制造这种恶作剧的舞台居然选在了瓜地。
读初中二年级时,夏天的一个傍晚,几位好同学聚在一块,抱一张草席,拿几把手电筒,路上随手拔几株花生,来到瓜地边的橄榄树下,然后把草席铺开,大家围坐着,剥剥花生,聊聊天,感受着江风带来的清凉,观望着天上的云彩慢慢变成了晚霞,晚霞又慢慢幻化成暮霭,暮霭再慢慢带出星星和月亮。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提议说“口都渴了,要不去搞两个瓜来?”“想得美,你要让人家当小偷抓呀!”有人应声否定。提议者却不甘心:“天都黑啦,谁会看得到呢?”
谁知话音刚落,就见从瓜棚那射过来一道光,随后便有人打着手电筒越走越近,一直走到我们跟前,不但把我们每个都照射一通,还居高临下地察看一番,似乎已经把我们当作偷瓜贼防范了。
不曾想,这个举动却极大地伤害了我们的自尊心,激起了少年郎的逆反心理,引得小伙伴们愤怒不已。
既然把我们看作小偷,那就偷他一回,看他有本事防么!
几个聪明的小脑袋一合计,很快设计出一套“声东击西”的方案并且当场实施。
于是,有人故意起身鬼鬼祟祟地向瓜地走去,装作要偷瓜的样子。眼看着瓜棚里有人影钻出来,就紧盯着他的行踪。
抓住这个时机,几个小伙伴则朝另外的方向,按照军训学来的技能,紧贴地面匍匐爬行,并且相互间隔开一段距离,拉开一条通向瓜地的“散兵线”;只留下一个人掀开草席,轻轻地用手在沙土中刨出一个坑;不一会,沿着“散兵线”就悄无声息地滚来两个圆滚滚的大西瓜,留守者赶紧推到坑里,抹平沙子,盖上草席,把“胜利果实”遮掩得严严实实。
等到“击西”的“偷瓜者”静悄悄地撤回后,一声口哨,“声东”的“佯动者”也大大方方地走回来,大家围坐在草席上,照样嬉笑打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晚的看瓜人十分认真负责,特意又走过来仔细察看一番,还到瓜地里打开手电筒照看了许久,直到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破绽,才嘟嘟喃喃地走回瓜棚。
接下来,自然是享受“胜利果实”了。仍然是掀开草席刨出一个坑,大家围着坑边蹲成一圈,把瓜皮、瓜籽都丢在坑里,最后抹平沙子,才算把这个“恶作剧”彻底表演结束。
当年这个瓜地,曾经上演过多少的生活小品呀!如今这场地丧失了,舞台不见了,再也没有表演的条件了,剩下的也只是那些被掩埋的记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