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得到回应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最容易感伤的，也是最容易想太多的，而黑夜，就是用来渲染这种感伤的。看着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闻着这熟悉的桂花香，吹着这刺骨的冷风，心绪一时也乱了，有很多事想想清楚，有很多人想想明白，可是却一时之间什么也理不清。突然许爱是一件事也不想想了，一个人也不想想了。从包包里拿出橡胶把被风吹得乱舞的头发梳好了，慢里斯条绑了起来。然后缓缓的走向地铁站。轻轻的微笑，迎着。冷冽的风。
喜欢坐在地铁站的那种感觉了，长长的候车人群，灯光制造的明亮，呼啸而来而过的列车，简短的新闻广告……都喜欢。似乎有一种成熟的忧伤，苍老的淡定。
许爱用她惯有的姿势坐在楼梯口，埋下头在膝盖，重重的呼吸，少许的晕眩。晕晕沉沉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连中的那棵木棉花树下，一个小宇宙，悬在虚无中，里面只有一个抱膝而坐的女孩，只是没有了木棉花，也没有了当初那么宁静的心态。剩下的是一个女孩坐在一个伸向虚无的楼梯口，悬挂在虚无中。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晚上还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坐着，是在期盼什么吗？或许吧，可是她知道自己是不敢期盼什么的，又可是，越是不敢内心深处就越是叛逆，确确实实的，许爱是在期盼着言剑的出现，虽然她知道很渺茫，几乎是不可能。可是，还是，在盼着。
……
突然一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味道的悄悄的飘过鼻尖，那是淡淡烟草味加上淡淡桂花香的味道，是言剑身上独有的。许爱慌乱的抬起头，人却是已经走过了，只是留下了一阵叹息般的呼吸声。许爱没有叫住他，也没有走上前去，只是望着那个日思夜想的背影走远后就默默走出了那幢楼。
走在这个陌生的小区里，心情却是异常的平静。在闻到那桂花香的那一刻，在疯狂的想家想妈妈的那一刻，许爱突然就想清楚了，她不想再这样子压抑自己。她接受了自己心里的那份感觉，其实又有什么所谓呢，迟早会淡的不是吗？其实许爱之所以就这样接受了，就这样任意的放任了思念的肆意蔓延而不再刻意努力的去压抑，就这样在晚上大老远的跑到这个小区来，就这样，向自己完全敞开了心扉，只是因为她相信这份感觉迟早是会淡的，她觉得她不可能一直都这样喜欢着他，总有一天她会遇到另一个男孩，然后把言剑压下去，总有一天，会的。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小区里已经见不到什么人在走动了，大家都躲在家里取暖了。这外面，只有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在吱吱的叫着，像是在呻吟着冬日的寒冷，也像是在歌唱小窝的温暖，或者是在呼唤离家还没有回来的家人快快回家了。听不懂它的冷暖，也听不出它的喜忧，更是听不明它的意思。但是，此刻，也就只有这个声音陪着许爱而已了。所以用了心去听，出了神去想。
寒风迎面吹来，很柔和，像秋天的风那样柔和，只是比起秋天的风多了一份刺骨的疼痛，柔和的风带着潮湿的寒冷慢慢的往骨子里滲，双手渐渐冷得僵硬了，就连自己的手臂也不愿意让它碰了，因为害怕寒冷的刺骨的难受会蔓延。所以双手只好握紧了拳头，紧紧的抱着自己，手心在出汗，手背在发紫，指甲在疼痛。
全身都在发冷了，却是听到了一个更寒冷的声音：“把钱包拿出来！”许爱慢慢的回过头，看到了一张很好看的却是拧紧了的脸。许爱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心里在想他到底会拿我怎么样，却是一点也不害怕，或许是因为害怕的因子都已经给冷空气冻结了吧。“把钱包手机都拿出来。”那个声音再次在寒冷的冬夜宁静的小区里响起。
许爱闷闷的“哦”了一声，然后把钱包的钱拿了出来，其实也不过是几十元钱，然后把钱包递给那个抢劫的人。
“手机呢？”那个声音突然变得好柔和，有点笑的成分在里面。
“喏！”许爱把手机的一个挂饰取了下来然后手机放进包包里挂饰递给他。
“哈哈哈……”那个抢劫的人突然放声大笑了，“如果是真的是遇到抢劫的人你还会敢这样做吗？把空钱包递给他？把手机挂饰递给他？一脸的从容淡定？还是一脸的不屑？”
“呵呵，有什么不敢的啊？就算是真的抢劫我也会这样做啊，那难不成我还乖乖就范吗？”许爱轻轻的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放在柔和的寒风中，手心一阵一阵的发凉。
“哦？是吗？我看你那是嘴硬啊。遇到真正的劫匪你腿都软啦。呵呵，不过也是真的不好那么倔，吃亏的是自己啊。”那个人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满脸心疼的看着许爱。
“呵呵，你怎么在这里啊？”许爱在心里嘲笑自己被那张心疼的脸震动了，其实自己最多不过是他女儿的同学不是吗？那最多不过是父辈的慈爱不是吗？心里明明是清楚的，为什么还是很为那张心疼的脸感到一阵心酸呢？为什么竟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呢？许爱是不懂了自己，不懂了。
“这句话是应该我问你才对啊，你怎么那么晚了还在这里啊？怎么不到我们家去呢？”抢劫的人就是言剑，那个身上散发着淡淡烟草味和淡淡桂花香的男子。其实在楼梯口他是有认出许爱来的，只是他想看看许爱想干嘛，所以就装作没有看见。只是他奇怪的是为什么许爱明明看到了他却不打招呼，明明就在他们家楼下了为什么不上去，明明已经晚上了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坐在这里。言剑也是不懂了许爱，怕她出什么事，所以就在后面跟着了。
“就是想来这里啊。想来——呵呵，就是想来。”许爱很不自然的笑着。
“那为什么不去我们家呢？而是在楼梯口坐着，现在还在这里游荡？”言剑淡淡的笑着问道。
“只是想来见见你而已。”许爱说完就连自己都惊讶了。这原本是心里的话啊，怎么脱口就说了出来呢？
“想来见见我？那么大老远那么晚跑来？呵呵，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言剑心里是十分惊讶的，却是有一些感动，也或者不是感动吧，是兴奋。
“是啊，那么晚那么远来这里只是想见见你，没什么事，只是想见见你，所以没有去你们家，所以刚才在楼梯口坐着，所以现在在这个小区游荡。”许爱想，说了就说了吧，或许以后就会好过一些了，或许思念就会减轻多了，或许自己就不会那么的难受了。但是她的口吻永远都是那么平静而淡然，就像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与自己是无关的。
“是想和我聊天吗？聊你们家乡？还是木棉花？还是桂花？”言剑也是淡淡的说道，像是在询问员工工作的情况。看来他们淡定的态度很有一拼啊。其实言剑的心里是有很大的波动的，他知道的，许爱是喜欢他了。但是他却不是因此而感到无奈和烦恼，而是有些许的高兴与激动，他自己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不是的，只是因为想见，所以想见。”许爱直视着言剑黑黑的眼睛说道。许爱是这样想的，反正都已经说了，为什么不说明白一些呢，省得猜来猜去的，也给了自己一个没有错误解释的余地的处境。那么就干脆什么都说明白好了，喜欢就是喜欢，又不是见不得人。反正自己也是从来不敢想会有什么安慰的，只是想让自己干脆一次。
“好了，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言剑微微笑着说道，但是夜色很浓，许爱看不清楚。送许爱回去而不是请她到自己的家，说明言剑是愿意或者根本就是喜欢和许爱呆在一起的。很可能，他早就已经期盼着许爱的出现，只是他有一个家庭，所以要压抑了所有的感觉。跟在言剑后面的许爱望着言剑的背影，有一种想上前依靠的冲动。
言剑开车开得很慢很慢，所以一路他们有聊了很多很多，像那天在他家一样。聊得很愉快，很轻松，两个人都是心情挺激动的，期待已久的感情竟然有了发展的间隙，但是语气都很淡，没有人愿意表现出自己的兴奋。
回去的路上言剑的心情异常的好，竟然不仅舒展了一直都习惯皱着的眉头，还轻轻哼起了歌曲，衰老了很久的心好像一下子又变得好年轻了。其实他是喜欢许爱的，至少是很有好感的，因为许爱的身上有他很熟悉很怀念的味道，有他很熟悉很心动的气质。只是他从来都不敢多想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因为觉得太不道德，就连想想都是很不道德的。今天许爱的出现就像是一根导火线，把他习惯压抑的而且已经埋葬了的感情一下子又激活了。言剑也不清楚这是对许爱的感情，还是对许爱身上那股熟悉的影子的感情，不管怎么样，衰老已久的心重生了，就像一个新生儿那样，经过了重新投胎。
许爱呢，心里感到非常意外，她怎么样也不会想到言剑会就这样似是而非的接受了她的感情，不管有没有接受，至少是没有拒绝的。她以为言剑会跟她说一堆的很长辈的人说的那些话，说那些看来是为你好实际是最伤人的话的。
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啊！兴奋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像是把带子放在收音机里，然后按下了循环播放那样，许爱不停的想着和言剑说过的那些话以及言剑和她说过的那些话，还有言剑的笑，这是她认为是言剑最迷人的地方。但是她是不知道，自己也有着和言剑一样那么迷人的笑容。
……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们就会经常通电话，聊一些生活的琐事。而许爱也会经常和言纤儿一起回家了，不用言纤儿再苦苦纠缠，许爱有时候甚至会主动说想去言纤儿的家，让言纤儿为此兴奋了好久。虽然每次去到言纤儿的家，许爱和言剑都不能都独自在一起聊天，但是能够跟言纤儿还有她的家人一起谈天说地的许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因为至少她可以经常见到言剑了，也可以不用再对他隐瞒什么，就连对视的眼神都变得那么自然。
许爱从来没有将自己心里的喜欢说出口，言剑更是从来没有将自己心里的任何感觉说出来，不管是见到面了一起聊着，还是打电话聊天，他们永远的话题都是生活中最琐碎的小事。比如，言剑会跟许爱说他最近在公司或者街上看到的一些事，也会说他看了什么书什么电影，然后发表一下见解；许爱通常就是说学校里的事，她和言纤儿的事。他们之间没有约定讲电话不能超过多长时间，但是每次讲了五分钟左右的时候就总有一个人说挂电话了。
日子就是这样很平静的过着，不知道它会平静多久，也不敢奢望它可以平静多久，总之，只要目前过得很好，那么就暂且的认为这样的生活会到永远吧。过于遥远的忧虑也没有用不是吗？即使它不遥远，那么也是可以假设它是遥远的，就是暂时不想那么多了。之前总是会若有所思的许爱变得开朗了很多，她好像总是心情很好。
许爱的心情好了，言纤儿的心情也大好。虽然有时候言纤儿也很想问许爱经常跟她通电话的人是谁，但是想想还是没有问，因为她觉得自己没身份去问那么多。
不知道是因为吹了冷风还是因为吃错东西了，许诺一早起来就特别的不舒服，头很晕眩，走路感觉都有点不知道方向了，肚子很痛，一阵一阵的恶心，好不容易才到了卫生间，吐得稀里哗啦的。接着的一个多小时都是上吐下泻的，特别的辛苦，揪心的难受。许诺看着镜子里面那个脸色惨白毫无精神的自己，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眼泪模糊了镜子，里面的人变得好模糊，好遥远……
一阵风吹过窗帘，窗帘来回的摆动使镜子里的人渐近渐远的，越来越清晰了，却是那么遥远的清晰，像是上辈子的自己了，生命经过了一场轮回，以为自己忘了上辈子的事，以为阳间也是有一种孟婆汤的，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到只管向着前面看，一刻也不会回头，就连回头的念头也是不会有的。可是事实不是这样子的，镜子邪恶的打开了许诺那本早已泛黄的日记本，泛黄的日记本里面的故事却是依然清晰，二十年前的事在镜子里一幕一幕的上演。
许诺觉得好像听到了镜子破裂的声响，可是故事依然清晰，镜子依然完好的。那么是什么声音呢？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是伪装了十几年的坚强掉在地上碎了，所以发出那么那么清脆的声音。看着镜子里面的木棉花，看着镜子里面那两个笑靥如花的人，许诺伸过手去试图抚摸那些曾经，可是手刚刚到镜子的边缘所有的人物情节都没有了，镜子已经把日记本合上了！却是还残留着木棉花的嫣红，像血的颜色般。那是许诺受伤的手指流下的血，顺着光滑的镜子流了下来。“不是已经止住了血的吗？”许诺心里无力的想道，“难道真的是十指连心吗？心里突然猛烈的旧伤复发了，所以手指也流血了。”
一个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容易想念过去的美好的时光还有亲近的人的，因为这个时候的人比较脆弱。许诺疲倦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想起那些时候，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地方，那些花儿，那些欢笑，那些甜蜜，那些幸福。。。还有那些忧伤，那些苦楚，那些撕心裂肺，那些刻骨铭心以及那些脱胎换骨！突然发了疯的想念许爱，那个和她自己有着同样性格有着同样气质的女儿，就像那天晚上许爱发了疯的想念她那样，不过许爱没有给她打电话，而许诺也同样没有因为想念而给许爱打电话，像极了，这两母女。
以前许爱在家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生活依然可以过得很好，每天依然有一个人切切实实在身边让自己疼爱，还可以有一个人让自己为她操劳生活的点滴。可是自从许爱去了另一个城市之后整个家都没有一点家的味道了，终日是冰冷冰冷的，连欢乐的新年歌从这间房子放出来都变成了是哀伤的音调。所以很多时候会格外的想念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日子，告诉自己可以很坚强的回忆那些点点滴滴。
一直这样跟自己说，所以就连自己也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可以很坚强的想念那些事那些人了，以为不会再为这些流泪，不会再为这些太过难过伤心，不会再是拿起了就很难放下去。所有的都不过自己以为而已。许诺也是认了，干脆就是承认，干脆就是放任了。生活任意它怎么过了。穿戴整齐，化了淡妆，许诺出去了，不想终日呆在家里。
每当许诺心情的不好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到处乱逛，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在街上，在乡村小道上，在河流旁边，走上整整一天。然后晚上回来用热水泡泡脚狠狠的把自己扔到床上，疲惫的身体总是很容易接受睡眠。再好的纸质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也会变得泛黄，可以墨水有着很长时间的生命力，即使是过了几十年，它依然是那么鲜活的呈现在你的眼前。纸质就像是我们的记忆，而今日的记忆发生在昨天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墨水。
过了十几年，几十年，那些记忆，那些细节，渐渐的被我们淡忘了，甚至是那个人的样子也可能已经模糊不清了，可是，那种感觉让我们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刻骨铭心。
这么多年来心里从来也没有一个声音叫自己放下，尽管外界来了很多这种声音，但是许诺始终是跟着自己。许爱离开这个小城让许诺有了更多的寂寞的时间，也让她有了更多的回忆的理由，似乎那些回忆也是其中一个让她这么多年来都是那么的坚强的走过来的原因之一。有时候许诺甚至想，许爱不就是那段回忆留下来的活生生的纪念品吗？或许，心中有多少酸楚，有多少幸福，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因为心里的感觉就像是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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