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离公交车站不远,下楼就是一条小街,走大约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这些天来,每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我就要下楼去车站接女儿。
车站的前面就是十字路口,红灯亮时,马路上短暂地空闲一下,绿灯亮时,马路上呼地一下就成了一条车的河流,车站就像一个漂浮物停留在车水马龙的岸边。路灯的光,昏朦着,永远照不亮行人的眼睛,对面高楼上的霓虹,把一片黑的天空也洇上了一层浅浅的红色。
车站的路边就是一家超市,每天这个时候就要关门了。门口堆满了卖空了的塑料筐子,一层层地顺着墙壁码上去,像摩天大楼的模型,那些纸箱拆开了,用塑料胶带打成几个捆子。超市里守夜老人也准时出现了,他坐在上面,畸形的背总是弓得老高,里面像掖着什么东西。
我早早地就守在路边了,路边有一排槐树,黑色的树干,落了叶的树冠无数的枝丫伸向天空。有时站的时间长了,我就依在树干上,身上就有了点轻松。贝尔长期在外地生活,这个假期来合肥补习,她对合肥还不十分的熟悉,每天晚上放学时,我都会准时来接她。然后,她总是在预定的时间里到达,我们一路回去。但有一次发生了意外,那天晚上,天下着细细的雨,我到车站去接她,过去该到的时间早已过了,贝尔还没有来,我不停地往家打电话,家里还是说没有回来。我的心里焦急起来,她的身上没有手机,没有多余的钱,这可怎么办?时间每过一秒我的心都紧缩一下,我不停地踱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终于,贝尔从车上下来了,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原来她坐错了车子,直到车子开到郊外,她才发现,然后赶紧下车,往回坐,再转车回来。这一次真是有惊无险。
接站的时间长了,我发现这里不只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人也在这个时候准时来接站。有一位年轻的小伙子,戴着眼镜,是来接下班的女朋友的,那位年轻的女孩一下车,他们就骑着摩托车瞬间消失了;有一位母亲是来接下班的女儿的,女儿和她长得十分的相像,身材也差不多,她们总是挽着胳膊走;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也来接一位女人,女人有几分姿色,每天都更换不同的衣服,我看不出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站在路边,眼睛紧盯着车站,公交车来了,嘎的一声停下来,里面的灯光照得车厢里通明。这个时候是下班的高峰,可以看到车厢里挤满了人,车子的前门打开,上的人不多,但宽敞的后门一打开,每次都下许多人。我看到不同人的双腿一下一下地从车上走下,有着舞蹈的节奏。
一辆车过去了,又来了一辆。其他公交车我是不用注意的,我只注意135路,贝尔每次放学坐的只有这一路。
贝尔下车了,她穿着长长的红色的羽绒服,胳膊上套着灰色的护袖,面孔在朦胧的路灯光下,映着微弱的亮光,像一颗红红的苹果。她笑着跑过来,扑到我的怀里。
有时候,我们就到超市里转转,我想买点东西给她吃,她总是左瞅瞅右瞅瞅,有时拿定主意了,又放下说:“不要,不要。”我知道她是在为我省钱,她小小的年纪细心得很,善解人意。
接着,我们从超市里出来,她挽着我的膀子,我们一路说着学习的情况,从已经冷寂下来的小街上穿过,旁边就是我们家的楼房了。楼梯间没有灯,我就打开手机,一点弱弱的荧光照着我们的脚下,我和她一前一后上楼,楼梯上响起我们砰砰的脚步声。打开门,家的温暖扑面而来,女儿换了鞋,就到她自己的小房间里整理去了,我开始坐下来看电视。偶尔,我起身看到她青春的身子静静地伏在一片明亮的灯光下,就有了小小的感动。女儿不知不觉地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