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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张木匠来到吴家时,十分不巧的赶上了吴都保长和吴淑娴都不在家。

而柳氏一听下人来报说,张木匠提了礼物上门来求亲,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便极不耐烦的让下人请泰叔将他赶走。

张木匠虽然没有进门见到吴家的主事人,但也通过泰叔的话感受到了吴家的态度。他很无奈,也很伤心,可是作为一个平头百姓,他又没有什么别的好法子能帮自己儿子,只好郁郁的转身回了家。

张天赐听自己姑母说,父亲已经买了礼物去了吴家求亲,他心中一喜,便开始主动喝起了粥。只是等到天黑掌灯时分,张天赐看见自己的父母黑着脸进了自己的屋子,心里一下子就慌了起来。他挣扎着爬起来紧张的问道:“爹,吴家人怎么说?”

张木匠爱怜的看了儿子一眼,摇摇头一边比划一边道:“吴家人连门都不愿意让我进,更别说答应我们家的求婚了。”

张天赐一下就看懂了自己父亲的比划,顿觉心中大恸,虚弱的他一句话也没说,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张木匠夫妻一见此情景当即惊慌了起来,就连张木匠的两个姐姐,也一下子惊叫出了声。一家子情急之下,又是呼喊又是揉胸的,张木匠还算是脑子清楚的,他赶紧跑进厨房,将先前就准备好的参鸡汤端了来,四人抱头的抱头,掰嘴的掰嘴,好不容易七手八脚的将参鸡汤给张天赐灌了大半碗进去,这才将人给救醒。

张天赐醒过来也不等父母和姑妈说话,他眼神定定的看着前方道:“我不甘心,等我将养两天,我一定要亲自上门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除非她亲口说不愿意跟我过,否则你们谁也别想说服我放弃这门婚事。”

张木匠夫妻眼看儿子的犟劲上来了,为怕惹的他自暴自弃,忙连声答应了下来。而张木匠的两个姐姐,也同样害怕这个侄儿会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也连忙附和了张木匠。

张天赐就此开始自己给自己鼓劲,千方百计的恢复身体先不提,只说吴都保长和吴淑娴回了家,柳氏十分不忿的和这父女两人说了张木匠到访的事,这父女两人一听都觉得有些意外。

与柳氏的态度不同的是,吴都保长突然觉得柳叶的事也许还有一种处理办法,于是他挥挥手制止了柳氏的啰嗦,直接问吴淑娴道:“七妹,此事你怎么看?”

吴淑娴看都懒得看柳氏,她思索了片刻道:“我觉得这件事的关键其实在叶儿身上,要是叶儿愿意和张天赐继续生活,我想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那咱家啥也别说了,只管答应了张家的求婚,将叶儿好好的嫁了就是;可若是叶儿不想和张天赐生活在一起,那就还是按照咱们原先的打算,将大姐母女二人移居到五姐那边就是了。”

吴都保长接口道:“嗯,你说的有道理。要是叶儿愿意继续和张天赐生活,那镇上流传的关于咱们家的各种流言,也会烟消云散,这的确算是最好的结局。”

柳氏的眼界远远没有丈夫和小女儿的那么宽,她极不乐意道:“你们爷俩可别忘了,叶儿最初和张天赐生活再一起,那是被逼无奈的,她怎么可能还愿意回去?”

吴都保长白了柳氏一眼道:“那可未必。我听说张家在陈庄家境也并不差,而且六姑爷还说,当时他们去陈庄张家看到,张天赐对叶儿的离开十分舍不得,当时他恨不得和敢于带走叶儿的人拼命。况且叶儿回到家你们也查看了,叶儿身上穿着新衣戴着新首饰,身体也并没有伤着那儿,这至少说明叶儿在张家并没有受到虐待。”

柳氏气呼呼的道:“身体没受到伤害可不代表心里没有受到伤害,张家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伤了叶儿的罪魁祸首,所以我坚决不同意让叶儿再回去张家生活。”

吴淑娴见自家亲娘有点不想讲理的样子了,便轻声嘟囔道:“论伤害叶儿的罪魁祸首和责任,其实是拐卖叶儿的陈老四首当其冲,其次才是张家人,另外,咱们自己家教育不当,使得叶儿不懂事莽撞行事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柳氏听了这话,两眼一瞪就想骂吴淑娴胳膊肘往外拐,可吴都保长抢先她一步道:“这话说的在理。”柳氏一下被噎着了,她十分气恼的觉得,自己的丈夫和小女儿越来越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遂一甩手恼羞成怒的站起身道:“你们爷俩既然听不进去我的话,那我便什么也不说就是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吴淑娴虽然不赞成柳氏的意见,可也不愿意让自己母女二人有什么嫌隙,遂站起身拉着柳氏的手道:“娘,您看您这样甩手就走是要去干什么?其实我和爹爹之所以会说这些话,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叶儿和吴家好?当然您也是一心为叶儿考虑,可是最终过日子的人是叶儿自己不是?咱们在关心她,也没法子代替她去生活。所谓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趾头知道,而张家对叶儿到底怎样,也只有叶儿自己清楚,所以我才说叶儿的态度才能决定一切呀。”

吴都保长见妻子恼了,也忙打圆场附和小女儿道:“就是就是,我想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

柳氏脑子简单归简单,却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见丈夫和小女儿都给自己搭了梯子,遂从善如流的下梯道:“哎,算了,细想想你们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就依你们说的办吧。”

吴都保长见三人终于达成了共识,遂对吴淑娴道:“你大姐那儿就由你娘去做解释工作,叶儿那边的态度,就由你去探问好了。等叶儿表了态,咱们再说下一步的事吧。”

吴淑娴也知道,这个家若是有人能让柳叶开口表态,恐怕也只有自己了,遂点头接过了这个任务。

晚上一家人吃罢晚饭,吴淑娴非要拉着柳叶去散步,就此将柳叶带往了小花园。

十月的天开始黑的早了,于是春杏和桃叶一前一后挑着灯笼,照着吴淑娴和柳叶顺着石子小路缓缓的走着。

吴淑娴知道柳叶回到家到现在都不爱说话,她先是东拉西扯的讲了讲自己经营铺子的各种不容易,随后又讲了这一大家子,为找柳叶都做了些什么和最近这些天大家的担心,直到她看见柳叶的脸色开始慢慢有了改变,才试探着讲了外面最近热议的流言。

柳叶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满含歉意的道:“小姨,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使得吴家上上下下被人非议的。”

其实在张家时,柳叶于期盼等待解救的过程中,已经开始逐步反省自己的行为,为此她不止后悔自己当初不曾好好听长辈的话,还后悔自己无知的莽撞离家。她甚至不止一遍的想过,要是一切能够重来,自己一定不会再像这样。

只是等来等去等不到亲人,柳叶便想是不是自己一直都不太让家人省心,吴家上下人等巴不得自己走了再也不要回去,于是便开始有些伤心、失望继而认命起来。不曾想在她不再抱希望的时候,吴家人却意外的找上了张家的门,柳叶在恍惚间离开陈庄上了船往吴家返回,就此她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所以回到家后,柳叶一点欢喜的感觉都没有,她极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亲人,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做错说错什么。

吴家来安慰柳叶的人,都只对她说好话,可越是这样,柳叶越发觉得自己和大家有了距离。反倒是此时此刻听到吴淑娴说了这许多实话,柳叶一下就感觉踏实了不少。

吴淑娴见柳叶态度不似作伪,便十分真诚的道:“你无须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其实这里面你最对不起的,一个是你娘,一个是你自己。你娘养你一场,一心只希望你过得好,谁知道阴差阳错的将事情弄成这样,她那些日子简直伤心的不想再活下去。而你因了这一冲动之举,吃了苦头不说,也毁了自己的名誉,你说你是不是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柳叶听罢这话,顿时想起了不久前自己经历的一切,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她抽抽噎噎的,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

吴淑娴虽然看柳叶这般哭泣有些心疼,但没问清楚柳叶的态度,也不便就此打消往下问的事。她轻声的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帕递给柳叶,先让她哭了一气发泄了一阵儿,才又接着道:“叶儿,过去的事情不管是好还是坏,它毕竟已经过去了。我和你外公、外婆,都希望你将来能过得好,所以我们很想搞清楚,你在张家到底过的怎么样,你能告诉我实情吗?”

柳叶搞不清楚吴淑娴这话时什么意思,她一句话也不说,抬起眼静静的、茫然的看着吴淑娴。

吴淑娴见她这样很没办法,唯有硬着头皮道:“你看那,你在陈庄毕竟已经和张天赐拜了堂圆了房,虽然人人都说女人该从一而终才好,但我和你外公觉得比起你的幸福,这些不算是最重要的。要是你感觉张天赐这人还不错,你也愿意和他再生活下去,那我和你外公就去想办法安排,让你大大方方的从吴家出嫁去陈庄。但要是你不愿意和张天赐再生活在一起,我们便想安排你和你娘,移居到你五姨和五姨夫现在居住的地方去,那里离清河县远着呢,怎么都没人认出你们,你要想重新开始生活完全没有问题。这事事关你将来的幸福,不知你是个什么意见?”

柳叶哭了一阵心里好过了许多,人也有些缓过劲来了。所以听罢吴淑娴这话她愣怔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从小在吴家长大,这六个姨当中,和自己关系最好的是六姨。而五姨这人脾气急火气大,一向和自己不太对付。若是以后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儿,自己母女都要依靠着五姨夫妇生活,那肯定不能像在吴家一样舒坦自在。而张天赐那人,若是忽略掉他后来急着圆房的事,说起来倒是待自己真心不错。想自己去到张家时,除了身上穿的那身衣服,什么都被陈老四拿走了。而张家不光是给自己添了好多件新衣服,还给自己买了新首饰,就是平常的饭食,也都是不错的。

柳叶两厢一比较,心里就有了计较,她低着头似是而非的答道:“张家人并不是什么坏人,他家的人口很简单,老的慈爱,小的脾气也很好。”

若是思想简单一点的人,根本就听不懂柳叶这话时什么意思,可是吴淑娴却已是思想简单的人,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柳叶的想法。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柳叶的手道:“我知道了,这事你就不用多想了,我和你外公会想办法安排好的,你只管等着出嫁都是了。”

柳叶见自己的意思吴淑娴完全领会了,便面色一红点点头答应了一声。

一回头吴淑娴便将柳叶的意思转告父母,此时此刻,三人都感觉要不是张木匠来提亲,自己家可要多走些弯路了。可这柳氏赶走了张木匠,那自己家又该怎么去转圜此事呢?

还没等吴家人想好办法,张天赐已经拽着自己的父亲再次来了吴家。

这父子俩来的时候,正好吴淑娴在家安排下人们下发冬衣的事情。她一听底下人说陈庄张家父子求见,立马想到这一准是张天赐不甘心,再次逼着自己的父亲来提亲了。她一面摇头感叹这世上就没有拧得过子女的父母,一面让人将这父子两请到了议事的厅里。

柳氏不放心,一定要和吴淑娴一起去见张家父子,吴淑娴没法说服她,只好带着柳妈妈和海棠扶着柳氏,一起去了议事厅。

议事厅里,张家父子忐忑不安的等着吴家的主事人出来说话,张木匠一听见脚步声过来,忙拉了儿子站起了身。

柳氏有些倨傲的看了看张家父子,吴淑娴则面带和善的笑冲这父子俩点点头。大家相互介绍寒暄了几句,吴淑娴先示意张家父子坐下,随后便让海棠奉茶上来。

张木匠父子先告了罪,随后张木匠双手奉上礼物,啃啃巴巴的说明了来意。

柳氏心里不是很痛快,便不想开口说话。吴淑娴没办法,只好开门见山的开口道:“我大姐只有叶儿一个女儿,平日可是宝贝的紧,这次发生的意外我们姑且不说它了,可是要我们家把叶儿许给你们张家,你们张家能拿什么表示出诚意来呢?”

张木匠被柳氏的气势给压的透不过气,于是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吴淑娴的问题。

张天赐见吴淑娴说完话自己父亲就不吭气了,他什么也听不见,便很着急,遂出手拉了拉父亲的衣角。

当着柳氏母女的面,张木匠尴尬的和儿子比划了几下,随即就红头涨脸的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张天赐想了想,坦然的站起身道:“二位长辈,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您两位觉得张家有诚意娶亲。”

吴淑娴本来对张家父子就没有多少反感,她见张天赐很有胆量,便含笑道:“你姑且先说说,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娶我们家叶儿。”

张天赐见吴淑娴面目和善,心里安定了许多,通过父亲的翻译,他十分自信的将自己的优点列数了一遍,随后他又真诚的道:“若是吴家能许亲,我将会像孝敬我的父母一样,好好的孝敬岳母,请相信我的诚意。”

本来吴家就商量好了要准备答应张家的求婚,所以听了这话以后,吴淑娴也懒得在纠结什么,她假装自己被张天赐的诚意感动了,低声说了柳氏几句,让她出面答应了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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