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凤宫
正殿的窗外绿意花红,微风吹拂,一派生动的景象。
正殿内,梅竹子执笔写下几款不同的字迹,梅雪苔仔细的审视着,最终确定了其中一款。
案上摆放着梅竹子按重要的先后顺序排列的奏折,她打开排在最后的一份奏折,用梅雪苔确定的那款字迹拟批奏折。
梅雪苔看过后很满意,签字,盖玉玺印,即刻生效。
一般重要的奏折都将有梅竹子拟批,梅雪苔阅过后签字盖上玉玺后直接下发。
梅雪苔的字迹仍旧是代表着皇上,梅竹子的字迹便就是代表着皇后。
群臣们将知道梅皇后开始参与批阅一般的奏折,皇上签字;重要的奏折仍旧由皇上批复。
这是一个过程,一点点的进行,终有一天,群臣们收到的奏折都将是由梅皇后批复的。
梅雪苔做事永远都不求一步到位,她要慢慢的稳稳的达到她的目的。
同时,梅雪苔也会暗暗的模仿梅竹子批阅奏折时所用的字迹。
梅竹子在草拟圣旨时所用的字迹,是经梅雪苔确定后的另外一款。
当徐风来在通报后踏进正殿时,梅雪苔并不打算回避,示意梅竹子继续拟批奏折。
梅雪苔微笑道:“你今日不是应该启程,去迎接你的平王妃?”
徐风来负手而立,道:“是的。”
梅雪苔上前,整理着他的衣襟,温和的道:“你比往常更精神挺动,哪一位母亲能有你这样的孩子都会感到很骄傲。”
徐风来很真诚的说:“儿臣很骄傲能是母后的孩子。”
梅雪苔笑了笑,突然咳嗽不止,侍女忙捧上药汤。
徐风来心中一紧,郑重的道:“母后应当要多保重身体。”
梅雪苔饮下药汤后,拭去嘴角的汤汁,笑道:“我会的,我还要当皇太后,抱皇孙呢。”
徐风来的神情有些沉重,他本可以与程天晴立刻出发,去迎接他梦寐以求的女人,可他却是先到了祥凤宫,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他内心的情绪,那种很复杂的情绪就悸在他的喉咙。
梅雪苔的脸上始终呈现着美丽的笑,她缓缓的道:“我一直就是想让你能活得轻松开心一些,你是知道的。”
徐风来知道,他深深的知道。可他也知道,在轻松开心的背后有许多的灾难,以前的她始终站在他的前面,替他挡着,而最近,她移动了位置,让他独自承受着磨练。
梅雪苔仰望着他,凝视着他的眼睛,轻描淡写的说着:“你说你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跟任晶莹在一起,你却不知道你的这句话把我的心都伤透了,我为了你耗光了我整个青春,而她却轻易的成为了你的全部,可我又怎么敢不让你如愿呢?我是怕你把我当作你的敌人。”
徐风来扑腾一声跪下,他很矛盾,就像是他此时复杂的情绪一样。
有时,徐风来真的很想远离梅雪苔,他不想一直做梅雪苔捏的泥人,他的生命、灵魂、思想全都有梅雪苔的影响,他极力的想摆脱掉梅雪苔的束缚。
可是,徐风来对梅雪苔的那份牵绊永远也割舍不下,他一直在尝试着对梅雪苔冷漠,每一次他都像弹簧一样,伸,缩,伸,缩,每一次的伸缩都让他更加的无法隔断梅雪苔的存在。
梅雪苔的下巴微扬着,道:“根据行程,你将任晶莹迎回京城的当天就是你们的大婚。”
徐风来知道,他听程天晴说了。
梅雪苔弯腰抚着他的发,轻问:“你为何要这样跪着?”
徐风来凝视着她,深情的说:“儿臣爱母后。”
梅雪苔一惊,喃喃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徐风来重复道:“儿臣爱母后,儿臣永远爱母后。”
梅雪苔的眼眶湿润了,她猛得转过身背对着他,身体有些轻颤,她用力的咬着唇,努力的平息了激动,逐轻问:“你是爱任晶莹的多,还是爱我的多?”
徐风来正色的道:“每一个真正的男人,都应该爱自己的母亲,多过于爱自己的妻子。”
男人对母亲是一种带着感恩的爱,对妻子是一种带着感情的爱。
一个是感恩,一个是感情。
恩贵重,情长久。
有多少男人对自己的母亲说过我爱你?而最佳说‘我爱你’的时候,就是大婚之前。
又有多少母亲在听到自己孩子说‘我爱你’时不流泪的,特别是他将与别的女人厮守时。
梅雪苔缓缓的转过身,目光慈详的道:“你是一个好儿子,也会是一个好丈夫,将来,肯定是一个好父皇、好皇上。”
徐风来知道,他会是梅雪苔的好儿子,会是任晶莹的好丈夫。
梅雪苔看到了他手中拿着有许多花骨朵的石榴枝,问道:“石榴花?”
徐风来道:“儿臣跟任晶莹分别时,她让儿臣拿着一枝石榴花去接她,儿臣折了两枝,想献给母后一枝。”
梅雪苔抿嘴一笑,道:“她的话你可真是记得很清楚,我已经开始吃自己儿媳的醋了。”
徐风来坚定的道:“母后不需要吃她的醋,请母后相信儿臣,也请相信她是一个好儿媳。”
梅雪苔颌首,说道:“我相信。”
徐风来站起了身,问:“儿臣将它插在花瓶里养着?”
梅雪苔目光迷离的看着窗外,道:“这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礼物,我很喜欢,你何不把它种在花园里,来年它就有机会长成一颗树,以后或许就是硕果累累。”
徐风来颇觉愧疚,在梅雪苔的成全下,他才如愿的与他喜欢的女人结成连理,也就是在此时,他意识到他对梅雪苔的亏欠实在超过了他的想象,他发自肺腑的道:“儿臣实在惭愧。”
梅雪苔瞧着徐风来,问:“你说的,当你大婚过后,就全力的助我一统天下,可是当真?”
徐风来道:“是的。”
梅雪苔笑了,道:“对半个月后举行的大婚,我很迫不及待。”
徐风来更加的期待。
梅雪苔指向窗外,道:“去吧,把石榴枝种在那棵梧桐树旁。”
徐风来走出了殿,他自始自终像是没看到梅竹子,像是不知道梅竹子在批阅奏折。
梅雪苔回到案旁,笑道:“他明朗、英俊、正直、稳重、有良知,你被他迷上是应该的。”
梅竹子的心抖了抖,她是迷上徐风来了,特别是当她用过一些男人后,更加的幻想着徐风来一定比那些男人强得多,刚才她总是忍不住去偷瞧着徐风来,心中强烈的荡起奇妙的痒。
梅雪苔严肃的问:“梅竹子,你想得到徐风来吗?”
梅竹子眸中虽是清冷,心却是跳得热,她想得到徐风来,但是她懂得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便毫不掩饰的道:“我想用他。”
用他,把他当工具一样在床上用。
梅雪苔接受并喜欢这种答案,她笑道:“很好,为了能使你用他用的满意,你现在必须要克制自己。”
梅竹子知道徐风来现在对任晶莹是一心一意,并知道现在自己是没有任何成功的机会。
梅雪苔道:“我之所以悉心培养你,让你执掌机要,处在政治的核心,就是为了待他登上皇位后,由你伴他左右帮他处理经国大事,在他很欣赏你的才华的前提下,再对你的辅佐产生依赖和习惯,使他离不开你,你的机会更多。”
梅竹子的心霍然开朗,到那时,何止是一个徐风来,整个天下都能被她所用。
梅雪苔道:“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梅竹子起身,跪在梅雪苔的面前,道:“梅竹子誓将不辜负姑姑的期望。”
梅雪苔扶起她,笑道:“很好。”
梅竹子继续认真的拟批奏折,她要努力的做到以后的奏折全由她批阅,事实上,这也是梅雪苔所希望的,有了梅竹子的辅佐批阅奏折,梅雪苔只需要签字盖玉玺,能让梅雪苔省出很多的时间做别的事情,不至于忙碌的日理万机。
当徐风来将石榴枝种在梧桐树下,再次回到正殿后,梅雪苔道:“你该启程去迎接任晶莹了。”
徐风来又一次行跪礼,郑重的给梅雪苔叩了三叩首。
梅雪苔默默的接受着,接受着徐风来用这种行动表达着他的感激。
徐风来站起身,问道:“儿臣大婚之日,不知道母后可能让儿臣的皇兄弟妹们参加?”
梅雪苔没有迟疑的道:“可以。”
徐风来的皇兄和皇弟们都被软禁在地阁中,地阁也由原来审判疑犯的地方,变成了关押皇亲国戚的地方。
梅雪苔微笑着目前徐风来离开,笑容就像是僵硬在脸上了,她的心莫名的一阵绞疼。
城门外,程天晴一袭将军盔甲,率领二百余名御林军已整装待发。
徐风来骑着黑珍珠与程天晴会合,只见黑珍珠的的马鞍旁系着一只水壶,水壶里装满了海绵和水,插着一枝有许多花骨朵的石榴枝。由于壶里有海绵,在黑珍珠奔跃时,水就不会洒出去。
马蹄声整齐的朝着京城外涌去,带着扬起在半空翻滚的尘土。
橙色的夕阳笼罩大地,不多时,他们已出了京城。
徐风来神色喜悦,能见到朝思暮念的妻,哪有男子不兴奋的?
当他们到一片辽阔的空地上时,程天晴示意休息片刻。
一棵大树的树荫下,程天晴将水壶呈给徐风来,道:“臣听皇后娘娘说,这次迎接的平王妃实乃是平王十分心仪的女子?”
徐风来接过水壶,不自觉的牵动嘴角,道:“是的,我十分心仪她,她叫任晶莹。”
程天晴道:“平王大婚当日,皇后娘娘命臣负责保卫。”
徐风来不得不感动于梅雪苔对他这场大婚的用心,他郑重的颌首,竖耳听着远方传来的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转眼就停在了大树旁,只见马背上的少年咧着嘴笑道:“我追上你了。”
是花一朵。
御林军们瞬间就包围了花一朵,手持利刀,千钧一发。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眼巴巴的望着徐风来。
徐风来看了一眼程天晴,在这个时候,他选择保持沉默,他就是要让花一朵知道程天晴的威风,让花一朵知道御林军们是程天晴的部下,他无权指挥和命令,旨在让花一朵自己以后收敛些。
程天晴认得花一朵,也深深记得那一脚,他并没有趁机刁难,而是命道:“退下。”
顿时,御林军们纷纷撤退到一旁。
花一朵从马背上纵身一跃,跳到了徐风来的身旁,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哼道:“你别以为我是跟着你,我呢,只不过就是看看那个笨女人长得胖了还是瘦了。”
根据规矩,花一朵在见到程天晴,并知道程天晴大将军的身份时,应该立即施礼,而花一朵却无视程天晴的存在。
徐风来正色的道:“程大将军,我的朋友花一朵无意冒犯,还请海涵。”
程天晴双手一拱,抿嘴一笑。
花一朵挤眉弄眼的扮着鬼脸,很不服气。
徐风来询问道:“程大将军,不知可否允许花一朵与我们同行?”
程天晴自始自终也没多瞧花一朵一眼,拱手道:“他即是平王的朋友,臣自当接纳。”
花一朵解下腰间的酒壶,递给徐风来,故作随口一问:“喝吗?”
徐风来道:“不必,多谢。”
花一朵假意将酒壶递给程天晴,程天晴刚去接,花一朵就猛得缩回手,翻了程天晴一个白眼,哼道:“你肯定也不想喝。”
程天晴的手却没有缩回去,定在半空,一点也不显得尴尬的道:“我的确是不想喝,刚才把你围起来的几位精兵应该有兴趣尝一尝。”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拍了拍胸膛,哼道:“你以为我怕他们?我才不怕他们呢!”
程天晴夺过花一朵手中的酒壶,往远处一抛,被一名御林军接住,他剑眉一扬,道:“我以为你是可以抢得回来的。”
花一朵眼睛瞪得大大的,气得跺脚,咬牙道:“我……我不稀罕那壶酒了。”
程天晴抿嘴一笑,大声的道:“花公子说他马背上的几壶酒也送给你们。”
花一朵赶紧跳到马旁去保护她的酒,却还是晚了一步,十壶酒全被哄抢了。
徐风来很安静的看着。
花一朵简直气疯了,她可是一天也不能少了酒的,她跳回徐风来身边,打了徐风来一拳,急道:“你就眼睁睁的看他们抢我的酒?”
徐风来不说话。
花一朵见徐风来不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行动,一想到她这些天没酒喝了,就气得又打了徐风来一拳,道:“你……你竟然跟那个混蛋一起欺负我!”
程天晴忍不住问:“谁是混蛋?”
花一朵怒道:“谁问‘谁是混蛋’谁就是混蛋。”
程天晴忍着不笑。
徐风来听不下去了,独自骑上黑珍珠朝前,程天晴很合时宜的命道:“出发。”
花一朵也忙骑上马去追徐风来,简直要哭了,她哼道:“那个混蛋真嚣张。”
徐风来不悦的道:“你怎能还如此无礼。”
花一朵咬着唇,辩解着:“是那个混蛋先无礼的,他抢我的酒壶。”
徐风来正色的道:“他是大徐国的程大将军,你见他不仅不行礼,还出言不逊。”
花一朵赌气的说:“他就是大混蛋,天底下最混的蛋!”
徐风来道:“你好自为之。”
见徐风来纵马加快速度,花一朵赶紧追上了徐风来,她担心徐风来不理她了,就没话找话的道:“我不是说过了,以后不准你再说我是你的朋友么?”
徐风来道:“我以后不会再说。”
花一朵忙问:“干什么不再说了?”
徐风来不语。
花一朵又问:“是不是有我这样的朋友,让你很丢脸?”
徐风来道:“不是。”
花一朵哼道:“分明就是,你说我无礼,说我出言不逊。”
徐风来道:“一个人的言语是否得体,丢的只是这个人的脸,与别人无关。”
花一朵怏怏的说:“我丢我自己的脸,你干什么生气。”
徐风来道:“我没有生气。”
花一朵哼的一声:“你分明就是生气,要不然你干什么让我好自为之。”
徐风来纵马闪到一旁,勒马而立,花一朵也连忙跟着。
当御林军们从他们身边经过,远远的将他们抛在原地时,徐风来非常的认真的看向花一朵,道:“花一朵,我想让你明白一件事。”
花一朵耸了耸肩,示意她在听着。
徐风来道:“我答应过任晶莹会保护你,但是,你也应该懂得保护自己。”
花一朵轻轻的哼的一声。
徐风来言辞诚恳的说:“程天晴大将军是朝廷的官员,是皇后信赖的大将军,尊重他就是尊重朝廷和皇后,而你却总是这样的顶撞他,着实让我很为难,徜若他命他所率领的御林军杀了你,我相信我会袖手旁观。”
徐风来并不相信自己会袖手旁观,他只是相信程天晴的为人,相信程天晴不会如此轻率行事,他之所以这样说,是警示花一朵。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嘟努道:“原来程天晴大将军这么没出息,自己打不过我,就派他的一批手下杀我。”
徐风来奇怪的看着花一朵,暗忖着:有时候,花一朵说话做事的方式真像是个女人。
花一朵扮了个鬼脸,哼道:“放心,我就是被别人千刀万剐了,我只要还能动,就会挪得离你远远的,绝不让血溅你身上。”
徐风来什么也没说,也不解释了,只是看着花一朵调转马头去追御林军们。
风吹在花一朵的脸上,吹落了泪,她突然很难过,难过那个大笨蛋说的话那么让她难过,难过那个笨女人还是要回来了。
那个笨女人是要回来了吗?
大孟国的送亲队伍绵延数里长,孟泽安把梅雪苔送的贵礼全都还了回去,唯独留下了那个会呼吸的礼物:任晶莹。
永乾宫里的孟泽安正在着盛装,他要表个态度,按朝臣们的要求,在宫门楼上欢送喜乐公主与大徐国的平王联姻。
孟泽安刚跨出殿,就看到大内总管张子俊跪在殿外。
张子俊直言道:“老奴求皇上三思。”
孟泽安眉头一皱,问:“何事?”
张子俊道:“那女子不能留,老奴恳求皇上让那女子代替喜乐公主嫁到大徐国。”
孟泽安眯起眼睛,饶有兴趣的问:“起来说。”
张子俊站起身,坦言道:“大徐国把平王的女人送到大孟国,必定是有阴谋,老奴唯恐那女子会给大孟国带来灾难。”
孟泽安若无其事的问:“你也想说任晶莹是祸害?”
张子俊忙又跪下,道:“老奴不敢。”
孟泽安懒懒的说:“朕敢说她就是一个祸害,不折不扣的祸害。”
张子俊磕着响头,苦苦哀求道:“老奴求皇上,求皇上把那女子送回大徐国,且不管大徐国有什么阴谋,这样做,就是破坏了他们的阴谋,使他们不能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