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途中
徐风来身着铠甲,气势胜骄阳,赛过琉璃的姿容平添了几分冷峻,他始终紧抿着唇,眼睛似乎在看着前方的某个地方,而实际上他只是在看着前方。
有一名后方的士兵快马扬鞭来报:“启禀大将军,有一位花公子求见。”
徐风来双睫微微的眨了一眨,花公子自然就是花一朵了,逐正色的道:“请他回去。”
士兵调转马头,回去传告。
不多时,那名士兵又来报:“启禀大将军,花公子道是大将军忘记带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了,他想亲自呈给大将军。”
徐风来不觉得自己忘记带什么了,却是知道花一朵的脾气,花一朵若是不肯回去就铁定是不回去了,只好道:“让他来。”
花一朵乐呵乐呵的骑着白马来了,腰悬着朱雀宝剑,马鞍旁挂着一只麻袋,不用猜就知道袋里装的是许多酒壶,她手中握着酒壶,先是灌了一口美酒,嘴巴吧唧吧唧的回味一番,揉了揉鼻子,笑道:“你说你是不是忘记带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了?”
徐风来不语。
花一朵嘿嘿的笑道:“你把我忘记带了。”
徐风来正色的道:“我这是领兵打仗,不是儿戏。”
花一朵哼道:“谁跟你儿戏呀,我就是要跟着你出去打仗。”
徐风来低声道:“你快回去。”
花一朵哼的一声,一本正经的说:“我就不,我要立军功,我要当官,我要赚银子,我要前途锦绣。”
徐风来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不让花一朵立军功、当官、赚银子、前途锦绣。
花一朵咧着嘴笑道:“乱世出英雄啊,说不定我上了战场后,一下子就名扬光大了。”
徐风来同意了,路程艰苦,正好也磨练一下花一朵,让其少一些锐气。
花一朵得意的道:“作为一位未来的英雄,我先去前面探路。”
徐风来说的很坚决,道:“不许。”
花一朵奇怪的望着他,哼道:“干什么不许?”
徐风来正色的道:“军有军纪,你若是扰乱军纪、肆意妄为,军法处置,绝不轻饶。”
花一朵骇道:“怎么个军法处置?”
徐风来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名将士,道:“复述一遍军纪。”
将士开始复述着军纪,听得花一朵一愣一愣的。
程天晴一直保持着他一贯的严肃和冷静,徐风来和花一朵的对话他分明都听得一清二楚,却似乎他根本就没有听到,也似乎他根本就没看到花一朵这个人,完全无视花一朵的存在,好像将那个历历在目的夜晚全部忘记了。
花一朵却是不可避免的看到了程天晴,在一瞬间,所有恶毒的想法都在她的脑子里闪过。
冤家真是路窄。
花一朵暗暗的心道:我就不信我找不到机会报复你这个大混蛋!
程天晴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笑得有点奇怪,有点特别。
天色已晚,驻扎军营。
用餐时间到了,军队的伙食是一些粗粮素食,只有在出战前一天与打了胜仗后才会有酒肉的奖赏,不管将军士兵,伙食一律相同。
花一朵愣愣的看着饭食,冷不丁倒吸了口气。
徐风来并不挑剔,将军与士兵的伙食相同就是他规定的。
花一朵见徐风来吃得津津有味,索性把自己的饭食推到徐风来面前,道:“十两银子卖给你了,我先记帐上,等我们凯旋归来后清帐。”
徐风来问:“一路上几乎顿顿是这种饭食,你是打算顿顿不吃吗?”
花一朵拿起酒壶灌了两口,嘴巴吧唧吧唧的哼道:“这种饭食只有饿鬼才能吃得进去,我要先让自己变成饿鬼。”
不远处的程天晴忍不住的笑了一笑。
夜色当空,繁星如万千宝石般镶嵌在苍穹。
徐风来走进了程天晴的军帐,他还没有任何的实际作战经验,仅靠两个月的阅览书籍只不过是书上谈兵,他要虚心的向程天晴请教接下来军队的部署和计划。
经验往往就是从别人的身上吸取的,总有一种正能量是可以改变一个人对事物的认知。
当徐风来刚坐下,花一朵就蹦跳着起来了,她挨着徐风来坐,瞧也不瞧程天晴一眼,拿出酒壶,悠哉的喝着美酒。
程天晴好像也没瞧过花一朵一眼,他拿出一张地图在徐风来的面前的案上摊开。
徐风来见花一朵老老实实的坐着,就也没说什么,认真的看着地图。
程天晴指着一个郡,道:“黎明过后,日夜兼程,争取三日抵达这个郡。”
花一朵一惊,急道:“日夜兼程?晚上也不让睡觉?”
徐风来刚欲说什么,程天晴并不理会花一朵,继续说道:“抵达的当日取得这个郡。”
花一朵哼的一声冷笑,不屑的道:“我呸,牛都被吹死好几万头了,好像自己多了不起似的,还抵达当日就取得这个郡,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怎么还好意思活着,我都不好意思了。”
程天晴只是稍稍有点责备的说了两个字:“别闹。”
花一朵冲着徐风来吼道:“大笨蛋,你赶紧把这个大混蛋灭了,他一定是大孟国的奸细,瞧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肯定在这个郡里有埋伏。”
徐风来不语,在这种时候,他最好保持沉默。
程天晴并不恼,朝着花一朵抿嘴一笑,道:“继续。”
花一朵见徐风来不闻不问无动于衷,气得她小脸通红,大口的喘着气,一下子跳了起来,用力的跺了跺脚,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徐风来道:“花一朵年少任性,请多包涵。”
程天晴竟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拿出几册书卷摆在案上,道:“这些兵书请大将军在闲暇时刻,可多多翻阅。”
徐风来道:“多谢。”
程天晴道:“请大将军稍等片刻,属下去去就回。”
徐风来刚一颌首,程天晴就赶紧走出了军帐。
程天晴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出去?
自然是去追花一朵。
花一朵呢?
她出了军帐后,一口气跑到了离扎营地二公里远的河边。
河水潺潺,丝丝凉意颇为惬意。
柔亮的月色照在河面上,闪着晶莹的光。
花一朵可是气得躺在草地上打滚,四肢乱挥,嘴里还不断的骂着:“大混蛋,大混蛋……。”
骂着骂着,她的脸上已有了泪,她真后悔以前只顾得往赌场里跑,没好好的学武功,打不过那个大混蛋,要不然就不会这样受欺负了。
滚也滚累了,挥也挥累了,骂也骂累了,泪也流得差不多了。
花一朵坐在河边,拿出酒壶,大口的灌着,眼角还湿湿的,风吹在脸上有些涩。
忽听背后一个熟悉的男声道:“你真的不止是一匹烈马。”
花一朵一怔,这个大混蛋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出现了,她气得握紧了拳头,跳起来就朝他打去,打了一拳又一拳,每一次都只差一点。
程天晴不慌不忙的躲过她的拳头,道:“你还是跟屁虫。”
花一朵见实在打不到他,见好就收,双手叉腰,哼道:“要你管?!”
程天晴叹了口气,问:“你暗恋徐风来?”
花一朵的脸红红的,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声音也有点柔和了,哼道:“干你屁事。”
程天晴环抱着胳膊,朗朗的道:“不止是屁事,你能不能留在军队中,我说了算。”
花一朵不屑的冷笑,伸出小拇指,哼道:“你没徐风来官大,你归他管。”
程天晴笑道:“徐风来有没有皇后娘娘的官大?”
花一朵哼道:“废话。”
程天晴故作一副很神气的模样,道:“皇后娘娘说了,这次远程,表面上徐风来官大,实际上他要听我的。”
花一朵呸的一声:“骗鬼!”
程天晴道:“不信你去问问他。”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琢磨了一会,哼道:“有本事你别滥用职权的赶我走。”
程天晴道:“我不赶你走。”
花一朵松了口气,还不忘记哼的一声。
程天晴很严肃的道:“我要让你当军妓。”
花一朵吓了一跳,气愤的龇牙咧嘴。
程天晴道:“军队里只能有一种女人,就是军妓。”
花一朵喝声的道:“虾兵小将敢碰徐风来大将军的女人?”
程天晴笑道:“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花一朵怒视着他,吼道:“我的脸皮就厚,你能把我怎么样?!”
程天晴残酷的道:“徐风来根本就不喜欢你,一点点也不喜欢你,你真是自作多情。”
花一朵的心忽然很疼,她咬着唇,哼道:“你想看笑话,我就让你看个痛快。”
程天晴很享受的笑了,道:“是很有意思。”
花一朵灌了好几口酒,咬牙道:“大混蛋,你给我等着。”
程天晴见花一朵要走了,就问道:“你不是来河边洗澡的?”
花一朵站住了脚,气道:“你是来河边洗澡的,你怎么还不滚下去洗。”
程天晴道:“我不会滚下去,我只会跳下去。”
花一朵回头偷瞄了眼,见程天晴正在脱衣裳,眼珠子一转,她不打算走了,故意的激道:“你肯定不敢下水,河水深着呢,一下子就把你淹死。”
程天晴已将外袍褪下,开始褪着衬衣,道:“我当了淹死鬼,立马就会让你当吓死鬼。”
花一朵见程天晴的上身已****,赶忙把眼睛闭了起来,双手捂着眼睛,心跳得很快。
扑通一声,程天晴跳进了河水里。
花一朵先是从手指缝里瞧了瞧,见程天晴果然下河了,就急忙也朝着河边走去,眼睛瞄着草地上的衣裳,问:“河水热吗?不凉我也下去洗。”
程天晴轻声说:“没那晚你的身子热。”
花一朵气得跺脚,呸的一声,从地上抓起他的衣裳和鞋子,撒腿就跑,别提有多激动了,小心脏简直要飞了起来,脸上胜利的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小小报复的快感就已经这么强烈了。
衣裳和鞋子被花一朵藏进了徐风来的军帐里,她装着没事般的去程天晴的军帐里找徐风来,见徐风来很认真的在翻阅书卷,就轻手轻脚的挨着徐风来坐,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一想到那个大混蛋光着屁股在河里洗完澡上岸后没衣裳穿时,她‘扑哧’一声笑了,酒水溅在书卷上。
徐风来不得不将眼睛从书卷移到花一朵的脸上,花一朵咧着嘴在笑。
花一朵立即反应过来,连忙从怀里拿出手帕擦拭着,她一边擦一边继续乐呵。
徐风来问:“程副将呢?”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哼道:“我怎么知道。”
徐风来说的很自然:“他刚才出去追你了。”
花一朵一脸的无辜,说:“我没看到他啊。”
徐风来看得出花一朵在说谎,却已经有点怀疑程天晴是断袖的嫌疑,因为当花一朵气得跑出去时,程天晴在无意间流露出的一丝紧张和担心,被徐风来尽收眼底。
不由得,徐风来又联想到军帐一事,程天晴坦诚的说是他的疏忽,将领的帐营多搭了一顶,即是如此,程天晴提议说多出的一顶不如就安排给花一朵,花一朵本是没有资格享用独立的帐营,既然是程天晴的提议,徐风来没有拒绝。
花一朵心中仍在不停的窃喜,暗骂道:大混蛋,你最好一直在水里呆着,变成一条鱼。
程天晴没有一直在水里呆着,也没有变成一条鱼,他回到了扎营地。
他是赤-裸着身子回来的,月光下,他年轻、健壮、性感的嗣体自然展露,俊朗的外型、高大的身材、结实的肌肉、宽厚的肩膀、岩石般的雄性气息,不可否认,这具嗣体对任何有经验的女人都有致命的性吸引力,对任何男人都能产生威胁。
士兵们在看到程天晴时,都显得不安,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以致于让自己显得健壮些。
程天晴把手中的一条鱼递给一名士兵,指着一个军帐,道:“把鱼汤煮好后,放进去。”
就在花一朵仍旧在偷着乐时,程天晴光着身子若无其事的走进来了。
花一朵顿时目瞪口呆,徐风来的眼睛未离开书卷。
程天晴拿出新的衣裳漫不经心的穿着,他并不介意他的身体被一个女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看。
花一朵被震住了,半晌才缓过神,脸一红,跳了起来,骂了句:“你真不要脸。”
程天晴根本就不打算理会花一朵,花一朵却是比箭还快的冲出了军帐。
徐风来的神色并无异样,他的神色也没什么可有异样的,待程天晴穿整齐后,要继续刚才的话题了,他正色的问:“不知程副将对一日内取得一郡,有何良策?”
程天晴严肃而慎重的讲述着,徐风来认真的听着并思考着。
半个时辰后,花一朵又来了,她是捧着一碗鱼汤来的,她小心翼翼的将鱼汤放在徐风来的面前,得意的道:“五十两银子卖给你了,我先记帐。”
徐风来看着热气腾腾的鱼汤,问:“哪来的?”
哪来的?
当然是程天晴下河里抓的,他知道花一朵没有用晚饭,就让士兵煮份鱼汤给花一朵。
花一朵见士兵把鱼汤端进她的军帐时,她根本就没有想是谁给她的鱼汤,她却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徐风来,想到徐风来晚饭里没有肉,而且他还要日夜兼程,就赶紧把鱼汤端给徐风来了。
程天晴的眼睛虽然瞧也没瞧鱼汤,鼻子闻着鱼汤的香味时,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笑道:“天上掉下来的,你赶紧趁热喝了。”
徐风来板起了脸,教训道:“你擅开小灶,让我如何服众将士?!”
花一朵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哼道:“你爱喝不喝,反正五十两银子的这笔帐我记好了。”
徐风来赫然站起,道:“你还不知错?”
花一朵挺直了胸膛,哼道:“我本来就没错!”
徐风来负手而立,大声的唤道:“来人!”
两名士兵应声而进。
徐风来将目光看向别处,威声道:“将他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花一朵惊道:“干什么打我?”
徐风来仍旧是没有看她,正色的道:“军营之中不可恣意妄为,你实在太过目无法纪。”
花一朵难过的快要哭了,她努力的忍着,绝不低头的道:“有本事打我四十军棍啊!”
徐风来命道:“立刻拖下去,打四十军棍。”
两名士兵将花一朵架住,拖出军帐。
花一朵咬着牙,声音哽咽的吼道:“大笨蛋,有本事你打我八十军棍啊!”
徐风来听到了花一朵疼得大叫,叫得悸心刺耳的,他抿着唇,无法言语。
程天晴一直沉默,他的眉头不知道在何时紧蹙了。
当花一朵第五声撕心大叫时,程天晴终于忍不住道:“属下……。”
徐风来正色的道:“你看着办吧。”
程天晴连忙走出军帐,待第七军棍准备落下时,他平静的道:“停。”
士兵们退下了。
花一朵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程天晴一个白眼,努力的挤出一丝得意的笑脸,哼道:“我就知道徐风来不会舍得让我挨八十大棍的。”
程天晴不语,心道:简直找不到比她还笨的傻瓜。
徐风来长长的吁了口气,看了一眼案上的鱼汤,端起,走出军帐,一眼就看到了程天晴正站在花一朵的军帐外,耳边响起着军帐内花一朵哎哟哎哟的叫唤。
程天晴看到徐风来后,无事般的走开了,脚步有些沉。
徐风来将鱼汤端进花一朵的军帐,放下,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花一朵立马就不喊疼了,额头上的汗还没来得及擦,鼻子哼哼的。
一道流量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徐风来抬头望着明月,心想着他和任晶莹的孩子应该出生了。
孩子是应该出生了。
永乾宫。
孟泽安在屏风外来回的踱,焦急的等待着。
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孟泽安的脸上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产婆小心翼翼的捧着小婴儿,是个女孩。
疲倦不堪的任晶莹微笑着,孩子出生了,徐风来的孩子,她伸着手去摸孩子。
侍女拭去任晶莹脸上的汗,为她盖好被子。
孟泽安绕过屏风,走到床榻前,看到任晶莹无力的垂着手,满是无助的唤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孟泽安喝道:“把孩子给皇后!”
产婆连忙把孩子放在任晶莹的身旁,任晶莹笑了,眼神里难掩浓浓的温暖的母爱。
孟泽安道:“朕为她取名为孟瑜。”
任晶莹轻念道:“梦瑜,梦瑜。”
她笑了,道:“好听的名字。”
孟瑜,大孟国的公主,在出生的当晚,举国同庆,大赫天下,孟泽安封孟瑜为安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