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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送浑将军出塞

浑将军:盖指浑惟明,为皋兰(今甘肃兰州)府都督。浑惟明曾做哥舒翰部将。天宝十三载(754)三月,哥舒翰为其部将论功的名单中有浑惟明,本年表奏其为云麾将军。全诗叙及浑将军的家世、战功及驰骋沙场、英勇杀敌的英雄气概。

将军族贵兵且强,汉家已是浑邪王。

子孙相承在朝野,至今部曲燕支下。

控弦尽用阴山儿,登阵常骑大宛马。

银鞍玉勒绣蝥弧,每逐嫖姚破骨都。

李广从来先将士,卫青未肯学孙吴。

传有沙场千万骑,昨日边庭羽书至。

城头画角三四声,匣里宝刀日夜鸣。

意气能甘万里去,辛勤动作一年行。

黄云白草无前后,朝建旌旗夕刁斗,

塞下应多侠少年,关西不见春阳柳。

从军借问所从谁?击剑酣歌当此时。

远别无轻绕朝策,平戎早寄仲宣诗。

将军族贵兵且强,汉家已是浑邪王。子孙相承在朝野,至今部曲燕支下——汉家:汉代。浑邪(yě)王:《汉书·霍去病传》载,汉武帝元狩三年(前120),匈奴单于怒浑邪王居西方数为汉朝所破,亡数万人,数诏诛之,浑邪王畏惧,于是降汉,封为漯阴侯。据《新唐书·宰相世系表》:“浑氏出自匈奴浑邪王。”盖浑将军为浑氏后代。朝野:指在朝为官,或在野闲居。部曲:犹部队。此处指浑氏族私属部队。燕支:见前《送李侍御赴安西》注。唐因其浑氏部属于皋兰,置皋兰都督府,故曰部曲燕支下。四句写浑将军出身高贵,名门后裔,祖上可推至汉代霸守西域、归降汉朝的浑邪王族。世代显宦相承,受皇恩隆遇优渥,家族内有募兵,精悍勇鸷,在燕支山下屯兵驻扎,保边防塞,独当一方。

控弦尽用阴山儿,登阵常骑大宛马。银鞍玉勒绣蝥弧,每逐嫖姚破骨都——控弦:拉弓射箭。控,引。此处以物借喻人,指兵卒。阴山儿:指阴山下强悍勇武、擅于骑马射箭的少年壮士。阴山:在内蒙古境内,起于河套地区,绵亘万里,东与内兴安岭相连。登阵:上阵。大宛马:大宛(yuàn),为西域国名,其地盛产宝马。银鞍:银做的马鞍。玉勒:以玉石装饰的马络头。蝥弧(máohú):旗名。《左传·隐公十一年》疏:“郑有蝥弧,诸侯之旗也。”此处指军旗。嫖姚:指汉代名将霍去病,曾为嫖姚校尉,率兵大破匈奴,威震西域。此处指哥舒翰。骨都:汉匈奴设有左右骨都侯。四句写浑将军属下兵强将勇,多募用善于弯弓控弦、骑马征战的阴山少年,跨下战骑出自西域大宛的汗血良种,全身赤红无片羽杂毛,远望如奔腾的火焰,再饰以银鞍玉络头,云蛇般挥舞的军旗夹峙两边,将军骑马驰骋,雄姿英发,直如天兵驭神龙,随时有腾云排空之势。将军不愧为威震西方、神武不凡的浑邪王后代,追随哥舒翰元帅南征北战,攻城掠地,英勇杀敌,奋不顾身,立下战功赫赫。

李广从来先将士,卫青未肯学孙吴。传有沙场千万骑,昨日边庭羽书至——李广:汉之名将,号之“飞将军”。与匈奴转战多年,英勇无畏,名震西域。从来:向来。先将士:指李广行军作战,身先士卒,同甘共苦。《史记·李将军列传》:“广廉,得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之。……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宽缓不苛。”卫青:汉之名将,皇后卫夫人弟弟,拜为大将军,曾七出匈奴,战绩显赫。未肯学孙吴:《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谓“天子尝欲教之(霍去病)孙吴兵法,对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谓当重战场实际应战权变,不可拘于纸上的兵法布阵之术。按,此典当为霍去病,为高适笔误。此处以李广、卫青比拟浑将军。孙吴:孙武、吴起。孙武,战国齐人,古代著名军事家,著有《孙子兵法》十三篇。吴起,战国卫人,好用兵,亦著《兵法》传世。《史记》中有二人合传。传:传达征兵意。羽书:见前《燕歌行》注。四句写浑将军行军作战像李广那样,总是身先士卒,宽缓礼下,与战士忧戚与共,战绩先让位次者,赏赐先与贫寒兵,士卒亦奋不顾身,与其生死相随。浑将军像卫青那样,智勇过人,应变有术,排兵布阵,善于观察敌势和实际地形,深谋远虑,料敌制胜,不为兵书布阵之法所拘,不做纸上谈兵的将军。昨天羽书飞至,边庭告急,要向前线紧急征调成千上万的戍卒。

城头画角三四声,匣里宝刀日夜鸣。意气能甘万里去,辛勤动作一年行——画角:雕饰有花纹的号角,号令三军进退布阵之用。匣里宝刀句:相传古帝颛顼高阳氏(黄帝之孙)有曳影之剑,“未用之时,常于匣里如龙虎之吟”(见王嘉《拾遗记》卷一)。此处表示浑将军求战心切,跃跃欲试。意气:此处指从军作战的勇气。甘:甘心。万里:指转战南北。动作:行军作战颠沛奔波之状。四句写城头号角悲鸣呜呜,战争一触即发之时,将军匣囊宝刀亦有虎啸龙吟的响应。将军求战心切,欲率其雄兵,突刃触锋,驰骋沙场,扫净边寇。纵然戎马倥偬,连年颠沛,亦在所不辞。

黄云白草无前后,朝建旌旗夕刁斗,塞下应多侠少年,关西不见春阳柳——白草:西域沙漠特有的牧草,干熟时呈白色,质地坚韧。无前后:漫延无尽。建:竖立。刁斗:见前《燕歌行》注。塞下:边塞。关西:指玉门关以西。唐玉门关在今甘肃安西附近。不见春阳柳:意同王之涣《凉州词》“春风不度玉门关”。边塞苦寒,春天迟到,柳色青迟。四句写放眼望去,边塞白草萋萋,茫无际涯,风吹草低,起伏如浩淼的海洋,天空黄云滚滚,气郁萧森。行军作战、进退行止,号有画角,瞻有旌旗,刁斗声声,以备偷袭。军容严整,士气高涨,浑将军麾下兵强将勇,神武强悍,少年豪侠个个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玉门关北风苍劲,严霜苦长,三春已过,杨柳却不见半点春色。绿色尚徘徊在玉门关内,迟迟不敢叩关,它也是畏怯边地的苦寒吧,而战士却依然热情洋溢、慷慨高歌。

从军借问所从谁?击剑酣歌当此时。远别无轻绕朝策,平戎早寄仲宣诗——借问:请问。所从谁:用王粲《从军诗》意:“从军有苦乐,但问所从谁。所从神且武,焉得久劳师。”王粲跟从曹操征战张鲁,此借指浑将军跟随哥舒翰。酣歌:酣饮高歌。绕朝策:绕朝,春秋时秦国大夫。策:马鞭。《左传·文公十三年》载:晋人士会为秦国所用,晋国患之,施计把他赚回。士会自秦临行时,“绕朝赠之以策,曰:‘子无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此处赠策以表送别之意。平戎:消灭戎敌。戎,是对西域少数民族的蔑称。仲宣:三国王粲字仲宣。四句写浑将军将随哥舒翰征战南北,乘危蹈险,当击剑起舞,对酒酣歌,唱尽英雄豪气。将军出塞,诗人送行,惜别依依,但致款款殷勤意,凯旋归来时勿忘早寄《从军诗》。

诗写送别。诗人仅将送行意于末四句表达出,而用大段篇幅述浑将军出身高贵、家世显赫、部曲兵强将勇及其身先士卒、宽缓待下,转战南北、不辞艰辛颠沛的高尚品质。描绘出一智勇双绝、英勇善战的边关将领形象,如一部英雄史诗。诗人饱含着敬慕和钦仰之情娓娓诉来,洋洋洒洒,不辞繁富之苦,其中也潜隐着诗人对建功立业、杀敌报国的深沉向往之情。全诗笔墨挥洒自如,张弛有度,时用偶句,而能驱遣自如,粗犷健美的格调、豪迈雄壮的气势和不经装束、脱口而出的语言,使全诗一气贯注,酣畅淋漓而又摇曳多姿。

武威作二首(其一)

一本诗题作《登百丈峰二首》。武威即凉州。天宝元年(742)改,为河西节度府的治所。此诗盖为高适到河西幕府后不久作。组诗有二,第一首写诗人对边塞征战不休的忧心忡忡;第二首为怀古之作,亦感怀战事。今选其一。“百尺烽”,一作“百丈峰”。“青冥冥”,一作“青冥间”。“塞下”,一作“寒山”。“来”,一作“飞”。

朝登百尺烽,遥望燕支道。

汉垒青冥冥,胡天白如扫。

忆昔霍将军,连年此征讨。

匈奴终不灭,塞下徒草草。

唯见鸿雁来,令人伤怀抱。

朝登百尺烽,遥望燕支道。汉垒青冥冥,胡天白如扫——百尺烽:百尺高的烽火台。燕支:见《送浑将军出塞》注。汉垒:汉朝防边遗留的军垒土堡。青冥冥:深远浑郁貌。白如扫:谓白净如扫荡一空。四句写早晨独登百尺烽台,遥望依稀天外的燕支山,苍蒙迷离,一条白净如练的小道寂寞地飘摇在荒原上。汉代土堡军垒尚遗一片青冥黯淡的残垣颓壁,沧桑满布地静卧于荒原上,风吹草低忽隐忽现。胡天纤尘未染,一碧如洗,天高地迥,天朗气清,登此高台,望山河万里,滚滚而来,其风烟净美、清明壮丽,直使人胆气冲荡,心旷神怡。

忆昔霍将军,连年此征讨。匈奴终不灭,塞下徒草草。唯见鸿雁来,令人伤怀抱——霍将军:霍去病,汉代名将,封为骠骑将军,曾于汉元狩二年(前121)西征陇西,转战六日,度燕支山千余里,后亦出战多次,见《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塞下:边塞。徒:空。草草:人心惶惶,骚动不安貌。六句追念汉朝大将霍去病曾数次出征匈奴,然而终未消灭匈奴,故而匈奴自汉代以来恃强逞凶,伺机挑衅,为患一方,使边境战乱仍连年不休。如今边塞一望无际,杳无人烟,惟有鸿雁不时飞过,令人忧从中来,怆然悲慨。

这是组诗第一首,作于诗人初至河西。诗人睹风物之苍凉萧瑟,怀望汉之霍去病,立功赫赫,而匈奴仍难扫尽,依然遗患一方,诗人忧济国事,感怀兴叹。此诗的主题思想,唐汝洵曾解云:“此叹哭战之无益也。言登高而望边境,见汉垒而想去病之北征,其时以为必灭匈奴而后已,然终果灭乎?狼居胥之封徒草草耳。既无足称,然睹鸿雁之飞而独伤怀抱者,窃有感于传书之事也。夫去病伪功而取封,子卿守节而薄赏,适盖有慨于当时矣。”(《唐诗解》卷九)可参考。诗人登高即赋,即景兴怀,深致感慨,其情也真实饱满,沉郁深厚,具有高适诗的一般性特色。

奉寄平原颜太守

此诗题下有序云:“初颜公任兰台郎,与余有周旋之分,而于词赋,特为深知。洎擢在宪司,而仆寓于梁宋。今南海太守张公之牧梁也,亦谬以仆为才,遂奏所制诗集于明主。而颜公又作四言诗数百字并序,序张公吹嘘之美,兼述小人狂简之盛,遍呈当代群英。况终不才,无以为用,龙钟蹭蹬,适负知己。夫意所感,乃形于言,凡廿韵。”按,序中“颜公”,指颜真卿,唐代著名书法家。《颜鲁公行状》:“天宝十二载(753),(杨)国忠以前事衔之,谬称精择,乃出公为平原太守。”序中“南海太守张公”,指张九皋,时任南海太守。此诗今本高适集失载,据《高适诗集》残卷补。此诗当作于天宝十三载(754)秋,高适时在哥舒翰幕府中。诗中“天厓”一作“天涯”。

皇皇平原守,驷马出关东。

银印垂腰下,天书在箧中。

自承到官后,高枕扬清风。

豪富已低首,逋逃还力农。

始余梁宋间,甘予麋鹿同。

散发对浮云,浩歌追钓翁。

如何顾疵贱,遂肯偕穷通。

耿介出宪司,慨然见群公。

赋诗感知己,独立争愚蒙。

金石谁不仰,波澜殊未穷。

微躯枉多价,朽木惭良工。

上将拓边西,薄才忝从戎。

岂论济代心,愿效匹夫雄。

骅骝满长皂,弱翮依雕笼。

行军动若飞,旋旆信严终。

屡陪投醪醉,窃贺铭山功。

虽无汗马劳,且喜沙塞空。

去去勿复道,所思积深衷。

一为天仞客,三见南飞鸿。

应念萧关外,飘摇随转蓬。

皇皇平原守,驷马出关东。银印垂腰下,天书在箧中——皇皇:盛美之貌。《诗经·小雅·皇皇者华》:“皇皇者华,于彼原隰。”《传》:“皇皇,犹煌煌也。”《文选》卷三张衡《东京赋》:“穆穆焉,皇皇焉,济济焉,将将焉,信天下之壮观也。”薛踪注:“《礼记》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大夫济济,士将将。’郑玄曰:‘威仪容止之貌。’”关东:函谷关以东之地。银印:古代官员随身所佩以示官阶之物。汉百官表:凡吏人比二千石以上,银印青绶。《隋书·礼仪·印绶》:“四品得印者,银印青绶。”天书:天子所下诏书。这四句赞美颜真卿威仪堂堂,乘驷马而出关东。佩银印于腰间,存天书于箧中。

自承到官后,高枕扬清风。豪富已低首,逋逃还力农——高枕:《战国策·齐策》:“三窟已就,君姑高枕为乐矣。”清风:犹言仁风。《晋书·袁宏传》:“宏自吏部郎出为东阳郡,乃祖道于冶亭。时贤皆集,安欲以卒迫试之。临别执其手,顾就左右,取一扇而授之,曰:‘聊以赠行。’宏应声答曰:‘辄当奉扬仁风,慰彼黎庶。’时人叹其率而能要焉。”豪富:《史记·秦始皇本纪》:“徙天下豪富于咸阳。”逋逃:走窜逃亡之人。逋,亡。这四句也是赞扬颜真卿精于治道,甫一赴任,即仁风播扬。豪富者驯服低首,逋逃之人则归于垅亩。

始余梁宋间,甘予麋鹿同。散发对浮云,浩歌追钓翁——梁宋:汴州(大梁)及宋州,今河南郑州至商丘一带。予:通“与”。散发:不冠而发披乱也。张华诗:“散发重阴下。”从这四句始,诗人回顾与颜真卿的交往,先自写,回忆早年在梁宋的隐逸生活,意思是当寓居梁宋时,抛却世事,而与麋鹿同群。无拘无束,散发任情,放歌长吟,心随钓翁。

如何顾疵贱,遂肯偕穷通。耿介出宪司,慨然见群公——疵贱:诗人自谦之词。疵,谓缺点、毛病。贱,谓卑微。穷通:犹言穷达。穷,高适自谓,通指颜真卿。耿介:正直,不同流俗。宪司:又称宪台,即御史台。颜真卿尝官御史大夫。群公:群官。这四句写自己虽然疵贱,而颜真卿不以为意,仍然雅与自己往还。任御史大夫后,颜真卿则为官谨肃,独立不惧。

赋诗感知己,独立争愚蒙。金石谁不仰,波澜殊未穷——争:怎。愚蒙:自谦之词。金石:金石之功。《吕氏春秋·求人》:“故功绩铭乎金石。”注:“金,钟鼎也;石,丰碑也。”波澜:谓内心感情激越,犹如波涛。这四句写诗人铭感于颜真卿对自己的推赏,表示自己虽有傲然独立、建金石之功的追求,怎奈生性愚钝,故而内心感激,如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微躯枉多价,朽木惭良工。上将拓边西,薄才忝从戎——微躯:诗人谦称自己微贱。多价:本指价格超越实际价值,这里指过赏。朽木:《论语·公冶长》:“子曰:‘朽木不可雕也。’”注:“朽,腐也。”这里自谦无用。良工:能工巧匠。《孟子·滕文公》:“天下之良工。”薄:寡、乏。忝:谦辞,辱。这四句的意思是,自己如“朽木之不可雕也”,不可造就,难称颜真卿的过誉推赏。闻说朝廷有意向西拓展边土,自己虽薄才寡德,也从军入伍。

岂论济代心,愿效匹夫雄。骅骝满长皂,弱翮依雕笼——济代:济世。骅骝:骏马,喻才士。长皂:《史记·邹阳列传》:“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皂。”《集解》:“碔按:《汉书音义》曰:‘食牛马器,以木作如槽也。’”翮:鸟翼。祢衡《鹦鹉赋》:“闭以雕笼,剪其翅羽。”即所谓弱翮也,高适自谦之词。这四句意思是,并非自己有济世之志,只是希望为国效匹夫之力命,而军幕内才士如长皂前的骅骝一般,能纵横千里,自己则如依靠雕笼的弱翮,不能展翅飞翔。

行军动若飞,旋旆信严终。屡陪投醪醉,窃贺铭山功——旋旆:凯旋。《文选》卷五十六潘岳《杨荆州诔》:“亦既旋,为法受黜。”刘良注:“旗也,旋旗谓还国也。”严终:以严整终事。《春秋穀梁传·庄公八年》:“治兵八而陈蔡不至矣,兵事以严终,故曰善陈者不战。”投醪:古代朝廷或将军为鼓舞士气在战前或打仗胜利后以酒犒赏士兵。《太平御览·兵部·抚士》:《史记》曰:“楚人有馈一箪醪者,楚庄王投之于河,令将士迎流而饮之,三军皆醉。”铭山:古代战争胜利后,常勒石记功,称为铭山。张载《剑阁铭》:“勒铭山阿。”这四句言军中行动迅速敏捷,自始至终皆军纪严明齐整。自己有幸多次陪同将军与战士同醉,以庆贺战场上取得的胜利。

虽无汗马劳,且喜沙塞空。去去勿复道,所思积深衷——汗马劳:战功。将士骑马征战,马累得大汗淋漓,故称汗马。《史记·晋世家》:“矢石之难,汗马之劳,此复受次赏。”沙塞空:犹言边塞清平无事。去去:《文选·古诗》:“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深衷:犹言内心深处。这四句意思是说,自己投笔从戎,虽未立有战功,但也为边关清静无战而喜悦。前途茫茫,无以言说,思虑怀抱,只能中心隐之。

一为天厓客,三见南飞鸿。应念萧关外,飘摇随转蓬——厓:《说文》:“厓,山边也。”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崖与厓微别,厓之峻而高者崖也。”萧关:《汉书·武帝纪》:“遂北出萧关。”注:“萧关在安定朝那县也。”今宁夏固原东南。转蓬:蓬草逢秋而枯,随风翻转,故曰转蓬。《文选》卷二十九曹植《杂诗六首》之一:“转蓬离本根,飘摇随长风。”李善注云:“《说苑》曰:‘鲁哀公曰:秋蓬恶其本根,美其枝叶,秋风一起,根本拔矣。’”这四句总收,总结自己边塞生活,意思是自己从戎边塞,至今已有三年。设想颜真卿会顾念自己在旷然大漠,如一介秋蓬,随风飘摇。

这是高适精心结撰的一首五言长诗。全诗在结构上共分三大部分,前十八句作为第一部分,称颂颜真卿出守平原之德政,并以叙与颜的交谊。中间十八句,写自己虽薄才寡德,也向往金石之功,故而从军边塞,并历叙边塞生活经历。结尾四句总结全诗,抒发由三年边塞生活引发的人生感受。我们说此诗为精心结撰之作,一方面因为此诗规模宏大,全诗以时间为线索组织内容,三个部分之间联系紧密,过渡与转换自然流畅。同时,就诗之抒情而言,诗人以作为长者的颜真卿为知己,向对方倾吐自己报国的怀抱,感情正大严肃而深沉有力,非如一般文士那样无病呻吟、放纵地表现人生失意之感,体现了诗人对人生严肃认真的思考与追求。

此外,就艺术表现而言,此诗融叙事、议论与抒情为一体,感情深沉郁勃而出语含蓄,近于汉魏诗歌高古浑厚之风,是体现高适诗歌审美理想较有代表性的一首诗。

塞下曲

塞下曲:见《塞上》注。此诗写于高适于哥舒翰帐下做幕僚时。全诗描写了战阵的雄伟壮观,抒发了一种英雄豪情。“天子”,一作“王子”。“悬”,一作“丝”,一作“勒”。

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

且凭天子怒,复倚将军雄。

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

日轮驻霜戈,月魂丝雕弓。

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

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

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

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

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

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

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且凭天子怒,复倚将军雄——结束:整鞍束装。浮云:马名。骏:骏马。翩翩:轻举貌。凭:依仗。天子怒:指王者欲兴兵动武的怒威。《孟子·梁惠王下》:“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诗经·大雅·常武》:“王奋厥威,如震如怒。”将军:指哥舒翰。雄:雄威。四句写诗人随行从军,整装秣马,擐甲扬锋,雄姿英发。野蛮胡族但觊觎我物华天宝、文明昌盛,时时侵扰犯边。天子龙颜震怒,纠以雄师,镇守边关,哥将军身肩重任,独当一面,神武赫然,威震西域。

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日轮驻霜戈,月魂丝雕弓——万鼓:战鼓齐发。殷:雷声。《诗经·召南·殷其雷》:“殷其雷,在南山之阳。”火生风:指战旗鲜红似火,风吹猎猎。日轮句:用鲁阳挥戈驻景典。《淮南子·览冥训》:“鲁阳公与韩搆难,战酣,日暮,援戈而(挥)之,日为之返三舍。”日轮:太阳。霜戈:白色的长戈。驻:停驻。此句意为太阳因了战场的杀气雄威而畏怯不敢下。月魂:月之光华。此处指月亮。雕弓:雕有花纹的弓。此处指残月。四句写出兵步武,杀气雄边。助威的战鼓如雷声殷殷,震动天地。战旗云蛇风行之状,如俨骖从驾,神龙排空,如烈火赫日。战阵雄威震天,气壮山河,战士手持戈戟,神威赫赫,刀光剑影,寒气森森,太阳亦为之驻景徘徊。战士雕弓如悬月,强弓劲弩,藏诸匣中,亦铮铮有声,似时时欲奋羽振翅,射向西北天狼。

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青海:即今青海东部的青海湖。阵云:战场烟尘,腾霄而上,势通云层,故称。匝:周,环绕。黑山:即杀虎山,在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东南。此两地相隔甚远,皆为唐朝边塞。诗人拈之以对举,当为虚指。战酣:战斗打得非常激烈。太白:星名。司西方,主杀伐。《史记·天官书》:“(太白星)出高,用兵深,吉;浅,凶。”此处指唐军有吉星高照,胜券在握。旄头:星名,又作髦头。《史记·天官书》:“昴曰髦头,胡星也。”旄头空,胡星坠,暗指敌人失败。四句写青海湖上战尘喧腾,乌云密布,黑山上战鼓金戈之声,杀气凌霄。战斗打得激烈,战士英勇顽强,突刃触锋,视死如归,太白金星高照,预示着唐军大战告捷,旄头星落,胡寇已作败北之势。

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万里:指在西域边庭。麒麟阁:汉阁名,汉宣帝为表功臣业绩,光耀后世,曾将霍光、苏武等人图像画于阁上。明光宫:汉宫名。此代指唐皇宫。四句写战士为保家卫国,甘愿赴汤蹈火、出生入死,远赴西极,靖我边尘。一旦虏灭,凯旋班师,则可论功庆赏,名勒金石,天子赐宴,画图朝阁。

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文士:儒生、文官。经:经指儒家经书典籍。汉代儒生可以一经取士。何足穷:不值得研讨、穷尽其理。昧:愚蒙。成老翁:谓皓首穷经,而终无一用。四句写仰天大笑文弱书生,只知皓首穷经,寻章摘句,笔砚书斋,碌碌一生,不如投笔从戎,振辔沙场,挥剑杀敌,建不朽之事功,除患兴利,济在当时。古人昧于此说,而老于经书,实在可笑。

此诗写得意气纵横,豪气冲天,无一毫纤弱委靡之色。诗人于哥舒翰幕僚任上,颇见得洋洋得意,有恩遇优渥之宠。诗前段写出阵行武之场面,前句即有声势高举,力能扛鼎之势,高适诗亦有善“工于发端”者,可证也。中间军队排阵及战斗场面,更写得悲壮浑雄,气吞山河,鼓声拟以雷鸣,云旗象以奔腾火焰,剑戈如霜可驻日影,雕弓张满如团星月,诗人极尽其笔墨的声势、韵律,艺术手法调动自如,夸张、比喻、拟声、拟形、色彩、典故,于四句之中驱遣挥洒,开合张弛,将战阵的浩大场面写得生动逼真,如临其境。诗人注重渲染气氛,制造声势,先声夺人,战争场面亦不直写刀光剑影、突刃触锋之景,而从弥漫狂荡的烟尘、雄压天宇的兵气来表现战争的严酷激烈,让读者自己去心领神会之,拓展了想象空间。后面写大战告捷,班师回朝,邀功取爵,图画龙阁,诗人并豪气纵横地大笑穷儒,亦是诗人真实的内心向往。

入昌松东界山行

昌松,《旧唐书·地理志》:“凉州武威郡有昌松县,汉苍松县。”故址在今甘肃省古浪县西。此诗或当是诗人天宝十三载(754)在河西哥舒翰幕府时所作。

鸟道几登顿,马蹄无暂闲。

崎岖出长坂,合沓犹前山。

石激水流处,天寒松色间。

王程未应尽,且莫顾刀环。

鸟道几登顿,马蹄无暂闲——鸟道:李白《蜀道难》:“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王琦注云:“谓连山高峻,其少低缺处,惟飞鸟过此可以为径路,总见人迹所不能至也。”登顿:山行艰难,忽上忽下。见前《使青夷军入居庸三首》其三注。这两句写山路高耸,高低起伏,乘马而行,一路劳顿,颇为艰难。

崎岖出长坂,合沓犹山前——坂:山坡。合沓:重复聚合。《文选》卷二十七谢脁《敬亭山》:“兹山亘百里,合沓与云齐。”李善注曰:“贾谊《旱云赋》曰:‘遂积聚而合沓,相纷薄而慷慨。’应劭《汉书注》曰:‘沓,合也。’”这两句写山行之状,意思是刚出崎岖不平的山坡,前面又山势环绕,横亘于眼前。

石激水流处,天寒松色间——这两句写山行途中景色,意思是山谷水石相激,潺潺而下,山间松林茂密幽深,显示天气已渐寒。

王程未应尽,且莫顾刀环——王程:谓为王事而奔走。梁刘潜《北使还与永丰侯书》:“王程有限,时及玉关。”刀环:《汉书·李陵传》:“单于置酒,赐汉使者,李陵、卫律皆侍坐,立政等见陵未得私语,即目视陵而数数自循其刀环,握其足,阴谕之,言可还归汉也。”这两句意思是,王事尚未尽,还应戮力为之,不作还乡之想。

这首诗看似平易,既没有强烈的报国热忱的抒发,也没有刻意表现边塞不平凡的生活,诗描写的只是诗人寻常途中的见闻及感受;但唯其如此,才更能见出诗人边塞生活的原貌,具有寻常而真实的意义。诗中着力描写山行之况,既有再现边塞生活艰辛的意味,也有另一种作为山行所见的写景的意义,特别是“石激水流处,天寒松色间”两句,写景而动静结合,深得山中景物之趣。结尾两句,将戮力王事与思乡怀归并置,也见出感情的复杂,可谓深厚而真实。

陪窦侍御灵云南亭宴诗并序

窦侍御:不详。侍御,职官名。见前《送李侍御赴安西》注。灵云:《清一统志》卷二〇六:“灵泉池,在武威县南。”灵云,盖即灵泉池。从诗的内容看,当写于高适任职哥舒翰幕府期间。诗写泛游灵云池所见风光美景,也抒发了一抹淡淡的怀乡之愁。

凉州近胡,高下其池亭,改以耀蕃落也。幕府董帅雄勇,径践戎庭,自阳关而西,犹枕席矣。军中无事,君子饮食宴乐,宜哉。白简在边,清秋多兴,况水具舟楫,山兼亭台,始临泛而写烦,俄登陟以寄傲,丝桐徐奏,林木更爽,觞蒲萄以递欢,指兰芷而可掇。胡天一望,云物苍然,雨萧萧而牧马声断,风而边歌几处,又足悲矣。员外李公曰:七日者何?牛女之夕也。夫贤者何得谨其时?请赋南亭诗,列之于后。

人幽宜眺听,目极喜亭台,

风景知愁在,关山忆梦回。

蚭言殊语默,何意忝游陪。

连唱波澜动,冥搜物象开。

新秋归远树,残雨拥轻雷。

檐外长天尽,尊前独鸟来。

常吟塞下曲,多谢幕中才。

河汉徒相望,嘉期安在哉?

凉州:天宝元年(742)改名为武威,高适此处仍沿袭旧名。高下:高低错落。耀:炫耀。蕃落:蕃族部落,即西域少数民族部落。董帅:不详。径:径直。践:践踏,此处指征战。戎庭:胡兵军帐。阳关:汉置关名。在今甘肃省敦煌县西南,自古与玉门关同为出塞必经之地,因在玉门关南,故称阳关。犹枕席:指视闯胡人霸守地域如走平敞的席子,此处指董帅的雄勇。白简:古代御史弹劾的章奏。此处指窦侍御。兴:兴致、高兴。写烦:舒泻忧烦。俄:时而。陟:登高。丝桐:指琴。古多用桐木制琴,练丝为弦,故称。觞:进酒。递:更迭。兰芷(zhǐ):兰,为兰草,芷,为白芷,皆为香草。掇:摘取。苍然:苍茫貌。風嫋嫋:轻风吹荡的样子。员外李公:即李员外,其人不详。员外,职官名,员外郎的省称。唐代尚书省左右丞、六曹及曹下各司皆设有员外郎。从六品上,掌管有关的登记簿籍。牛女之夕:指七月七日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人幽宜眺听,目极喜亭台,风景知愁在,关山忆梦回——眺听:眺望观听。目极:极目远视。风景:风物景致。四句写当其闲暇,兴之所至,凭栏远望,登高游目,放怀泻意,把酒临风,其喜洋洋也。边域风烟殊景不同于内地的明秀旖旎,粗犷的线条,萧瑟的色泽,苍茫迷离的远山荒野,开阔浩淼的高天厚土,但让人兴尽悲来,觉宇宙无穷,人生短暂。关山难越,乡关何处,唯梦里萦回环绕,识乡音款款。

言殊语默,何意忝游陪。连唱波澜动,冥搜物象开——:同“只”。殊:不同。语默:出言、沉默。陶潜《与殷晋安别》:“语默自殊势。”《易·系辞》:“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语或默。”此处偏重在默,谓当沉默寡言。何意:怎想到。忝:谦词。连唱:接连高唱。冥搜:此处指赋诗。物象:风物景象。四句写自己才居下流,位不光显,今忝居贤才间,叨陪游泛,本应讷口少言,逊而后之。众公风流儒雅,气质高华,睹此良辰美景,或宴或游,或啸傲或弄泉,吟诗作赋,丝竹清发,欢歌笑语,使清池清波微泛,文章墨宝,山川锦绣争相献媚。

新秋归远树,残雨拥轻雷。檐外长天尽,尊前独鸟来——新秋:初秋。归远树:指秋气清爽使远处迷蒙的树木也变得清晰。长天尽:高远的秋天无穷无尽。尊:同樽,酒器。四句写雨后天霁,秋高气爽,天宇澄澈空明,气虚涵清,使人心旷神怡,豁然在目,远处树木苍翠体现出秋意,轻雷阵阵,伴着丝丝残雨。南亭翼然池边,檐外长空万里,川原极其盈视,孤鸟回旋空中,翩跹上下,来与人亲。

常吟塞下曲,多谢幕中才。河汉徒相望,嘉期安在哉——塞下曲:乐府诗题,见《塞上》题解。谢:犹惭。河汉:银河,天河。嘉期:佳期,指牛郎、织女渡天河七夕相会。此处亦有诗人抒发君臣遇合的感慨。四句写哥舒翰将军幕府中人才济济,星云雾列,自己忝居其中,自觉才薄识短,有惭诸贤。常口吟《塞下曲》,感自古英雄豪侠仗剑出关,负戈外戍,保家卫国,不顾其身,自己也心怀激荡,悲歌慷慨。七夕之夜,皎皎河汉,当是牛郎织女鹊桥欲渡、金风玉露时。徒然相望,银汉迢迢,佳期何在?

此诗为游宴灵云池的唱酬之作。山水佳景,良辰闲暇,济济高朋,雅望贤主,实在是四美(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并。诗人亦兴高采烈,吟诗作赋,留恋光景,抒情写意。全诗写游赏之乐,描写雨后初霁、风烟俱净的山川秀美,间有抒发乡关之思及诚惶诚恐忝陪侍宴的感慨。“新秋”二句中“归”字、“拥”字用得绝妙,形象生动,前者将秋开天远,零雨清尘,使远树亦清晰乍现之情景玲珑神会地描写出。后者亦可将残雷剩雨虚张声势,雨借雷势,雷乘雨兴,相互鼓荡,兴云作雨之状形神妙俏出。高适诗不重炼句炼字,而以浑茫高古、风骨遒劲取胜,此二字却用笔锻炼,而无凿痕,当得起高适诗摩景以风神的佳处。

见薛大臂鹰作

薛大:不详。臂鹰:鹰立于臂上,是古代杂耍的一种游戏。诗以苍鹰寄诗人鸿鹄之志。此诗或谓为李白作(见王琦注《李太白全集》卷二十四《观放白鹰二首》之二),乃误。“啅”,一作“忌”。“寒楚”,一作“寒冬”。

寒楚十二月,苍鹰八九毛。

寄言燕雀莫相,自有云霄万里高。

寒楚十二月,苍鹰八九毛——寒楚:大寒。楚:犹盛。苍鹰:苍黑色的鹰。王琦注曰:“鹰一岁色黄,二岁色变次赤,三岁而色始苍矣,故谓之苍鹰。”八九毛:谓毛之残缺不齐。王琦注曰:“八九毛者,是始获之鹰,剪其劲翮,令不能远举去。”二句写寒冬腊月,地冻天寒,苍鹰虽劲翮残缺,翎羽参差,犹精目灼灼,雄视天下。

寄言燕雀莫相啅,自有云霄万里高——燕雀:此处喻指胸无大志、庸庸碌碌的俗人。《史记·陈涉世家》:“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啅(zhuó):同啄。相啄:喻比闲言碎语。一说此处以燕雀相啄拟比李辅国好谗言。《旧唐书·高适传》:“李辅国恶适敢言,短于上前,乃左授太子少詹事。”云霄:谓高远之志。二句写但说给胸无大志、平庸凡俗,只会啾咋嘤嗡的燕雀辈,莫要谗言嫉妒,造谣生事,雄鹰自是搏击长空,一冲霄汉,傲视风云。

此诗为短章古诗。句式也参差不齐,用笔非常灵活随意。前二句用托物言志的手法,写苍鹰临寒不惧,身残志雄,高视风云,英姿劲发的形象。后二句以燕雀之嘤嘤相啄,喻指庸碌小人的谗言碎语,并以苍鹰高视天下、腾霄万里喻指刚毅木讷,而心存高远的君子。全用写物,而寄意含蓄深远,语言亦很自然古朴,苍劲有力。

同鲜于洛阳于毕员外宅观画马歌

鲜于洛阳:鲜于叔明,因时任职于洛阳,故称。《新唐书·李叔明传》:“本鲜于氏,世为右族,兄仲通。……乾元中,除司勋员外郎,迁司门郎中。东都平,拜洛阳令,招徕遗民,号能吏。”毕员外:不详。歌:歌行体。诗描绘了画马的形神妙肖,并对鲜于氏治官勤谨有所赞美。

知君爱鸣琴,仍好千里马。

永日恒思单父中,有时心到宛城下。

遇客丹青天下才,白生胡雏控龙媒。

主人娱宾画幛开,只言骐骥西极来。

半壁势不住,满堂风飘飒然度。

家僮愕视欲先鞭,枥马惊嘶还屡顾。

始知物妙皆可怜,燕昭市骏岂徒然。

纵令剪拂无所用,犹胜驽骀在眼前。

知君爱鸣琴,仍好千里马。永日恒思单父中,有时心到宛城下——君:指鲜于叔明。鸣琴:用宓子贱鸣琴而治单父典,此处借指鲜于氏治洛阳为政宽仁。仍:再,又。永:长。单父:今山东单县,借宓子贱治单父指鲜于氏治洛阳。宛城:大宛国,汉代西域诸国之一,盛产汗血宝马。四句写鲜于君为政洛阳宽缓待民,轻徭薄赋,廉正清明,治下民风淳朴,官无杂事,君吏恪勤恪谨,又独嗜千里马,好其神骏雄武,常于治政闲暇外,心慕神仰,欲一睹其风神朗态。

遇客丹青天下才,白生胡雏控龙媒。主人娱宾画障开,只言骐骥西极来——客:指画马者。丹青:作画的颜料,后借指绘画。天下才:指其绘画才艺冠绝当时。白生:少年。胡雏:少数民族少年。控:驾驭。龙媒:指骏马。《汉书·礼乐志》:“天马来,龙之媒。”颜注引应劭曰:“言天马者,乃神龙之类,今天马已来,此龙必至之效也。”故骏马又有龙媒之称。主人:谓毕员外。宾:指鲜于洛阳和诗人。画幛:作画的幕幛。骐骥:千里马。西极:西方极远之地。西域牧草丰盛,多产宝马良驹,故言。四句写毕员外府中有丹青妙手,擅画千里神驹,天下独步,画中亦有胡族豪侠儿,雄姿英发,威风凛凛,驰骋驾驭,似若无物。毕员外盛情招待鲜于氏及诗人,示丹青以娱宾,画中骐骥翩翩有飞来之势,四蹄腾霄,若麒麟驾长风,似游龙驭紫电。

半壁势不住,满堂风飘飒然度。家僮愕视欲先鞭,枥马惊嘶还屡顾——半壁:半墙,盖画布置于墙上以益观赏。(cāntán):奔驰。势不住:谓其奔腾驱驰之势难以停住。飒然:风声,谓画马之栩栩如生若满堂生风。度:同渡,风飘过。愕视:惊诧地呆望。枥马:马厩中的真马。顾:回视。四句写画幅张悬于壁上,千里驹神态萧朗,气定神闲,腾蹄驱风,振辔驰骋,直欲踏壁破墙,凌空而降,其翩若飞鸿,其蛟若游龙,夹风带霜,紫电青光,使满堂飒飒风起,寒气凛冽,家僮愕然直视,疑似千里真驹旋风而来,慌慌欲着鞭驱策。厩中的凡马亦咴咴长鸣,环顾左右。

始知物妙皆可怜,燕昭市骏岂徒然。纵令剪拂无所用,犹胜驽骀在眼前——物妙:造物之神奇。可怜:可爱。燕昭市骏:《战国策·燕策一》载:郭隗先生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求千里马者,三年不能得,涓人言于君曰:‘请求之。’遣之,三月,得千里马,马已死,买其骨五百金,反以报君。君大怒曰:‘所求者生马,安得死马而捐五百金?’涓人对曰:‘死马且买之五百金,况生马乎?天下必以王为能市马,马今至矣。’于是不能期年千里之马至者三。今王诚欲致士,先从隗始。隗且见事,况贤于隗者乎,岂远千里哉?”于是昭王为隗筑宫而师之。市:买。岂徒然:不会白费功夫。剪拂:剪去杂毛,扫拂尘垢。驽骀:劣马。四句写千里神驹萃造化之妙,山川之精,雄武神威,气宇不凡,令人叹绝,古代君子不惜重金市其已寒尸骨,其价之重岂是管窥蠡测者所知?纵使为其剪拂扫垢,置于华堂,饰以金鞍玉络而不能奋鬣长驱,走风带电,犹比驽马劣骀云集于前,让人爽目清神,鼓人志气。

全诗前四句写鲜于君的治政清明和慕骐骥雄武神威之志趣。中间大段写做客毕员外家,观丹青妙手的超绝画工,半壁四句极夸张之能事,写马于画中,振鬣驰飞,若腾云驾雾,踏壁劈空而来,满堂似乎飒飒有风,并以家僮误假为真、捉鞭慌张,枥马惊嘶的侧面描写,衬托画之栩栩如生、逼真神肖。后四句议论致慨,表达对千里马绝尘神姿之赞叹。全诗笔法跌宕豪纵,尤其是观画马一节,如笔下生风,意气全出,令人方寸超然。高适另有《画马篇》,可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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