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凤——快、快跑,去、去救寿媖——”端妃竭力拉扯着颈间宁嫔再次发力收紧的手掌,艰难地嘶喊着,脸孔因窒息而趋于青紫。
“跑?休想——”宁嫔不得不放开端妃,变掌为爪作势要攻向喜凤,刚迈开一步就被端妃牢牢地扣住了双腿,纵使是弱质女流此刻也是拼上了全力,喜凤本就在门口听得真切,倒也知晓这是生死关头,想那长公主还在景仁宫中熟睡,便急急回身跑去。
“可恶——”宁嫔眼中杀气陡盛,右手探入袖袋内再凌空一挥,在银光闪动间就见一柄精巧的十字花型的利器直直追向喜凤,只听得一声闷哼,喜凤浑身一颤向前踉跄着却丝毫没有阻碍她奋力奔跑远去的脚步。
“找死!”宁嫔侧掌下劈正砍在端妃颈项上,没有太多的挣扎,端妃就悄无声息地瘫软在她的脚下。宁嫔伸指探向她的面部,发现微弱的鼻息尚存,便立即将她抬上床榻扮作熟睡的姿态,并仔细地拢上纱幔,随后便马不停蹄的向景仁宫方向追去。
而此时此刻在景仁宫后殿的寝室内,正熟睡着一位粉雕玉琢的女娃儿,她有着精致的五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两只松散的小髻乖巧的垂在耳畔。在她的床榻下宿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宫婢,小小的身体略微蜷曲着,同样沉浸在睡梦中,最为醒目的恰是她右侧眉间的一点细小的朱砂痣,在月光中漾出浅浅的红晕。两人都恬淡的睡着,丝毫不知即将降临的灾祸。
而夜空下、皇城外正有两道未知的身影,一西一东,各自在腾挪起跃间飞速的向景仁宫逼近而来,生死博弈看似一触即发。只不过西面的那道黑影似乎负了伤,气息也有些杂乱,尽管他此刻正一边压制着次第袭来的伤痛,一边强自加速着向前行进,可惜脚力还是要略逊一筹。
“长公主,张姐姐,快、快醒来——”喜凤一路惊魂不定,设法躲避着身后宁嫔的追杀,终于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后殿,惊起了殿中一众守夜的奴仆。只见她的双唇已经泛着乌紫,后背一道寸深的伤痕仍汩汩的渗着暗黑色的毒血,生命的气息已在慢慢的抽离,她紧紧的攥住了完全不明所以的乳娘张氏,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嘱咐着,“娘娘遇刺了,长公主有危险,快……将公主送到沈贵妃那,快……一定要保公主周全……刺客、刺客是宁嫔,她就要到了……”话音未落便完全失去了知觉,瘫软在张氏的怀中。
乳娘张氏倒也是能经大事的,尽管心如擂鼓,还是吩咐了宫中正乱作一团的内侍们妥善安置喜凤,随后就立即端起手边的一柄烛台,一边护着火光一边跑入内阁大声唤醒了两个毫不知情仍在安然酣睡的女娃儿。她迅速放下烛台,上前为床榻上的长公主披上外衣,还不忘回身对睡眼惺忪的小宫婢吩咐着:“红樱,你快护着长公主从后院井亭边的那条小径去沈贵妃那,尽量在暗处行走,切莫要发出声响,可记清楚了?快走吧!”说完就不由分说的将两人从后窗口抱了出去。
“娘——”
“乳母——”
看着两个女娃含泪欲泣的双瞳,张氏一时心中不舍,可是听到前厅间断传来渐渐清晰的混杂的惨叫声,张氏还是狠狠心用力合上了窗扇并紧紧的扣上了暗闩,将沾满泪水的侧脸紧贴在窗扇上,隔着窗郑重的交待着:“红樱,记住为娘的话,这关系到你和小主子的生命安危,快走!”说完就吹熄了床前的烛火,在黑暗中将烛台紧紧的握在手中悄悄向前厅摸去,最终屏息躲藏在了通道的拐角处。厅中早已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瘫倒着数具脸部扭曲可怖的血色躯体,宁嫔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了喜凤,她毫不留情的断了喜凤的最后一点生机,随后便警觉的察看了左右,四下里空荡荡的,再没有任何诛杀目标,于是她轻抬脚步向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的后殿走去……
“红樱,我们为什么要跑啊?”当朝长公主,年仅六岁的朱寿媖仍自困顿着,不解的扑闪着迷蒙的双眼,瑟缩着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衫,不情不愿地钻过了亭角后的墙洞。
“嘘——娘说啦,长公主现在有危险,红樱要护送您去沈贵妃那儿,不可以说话哦。”红樱是长公主朱寿媖的贴身奴婢,也是乳母张氏唯一的女儿,她虽然只比小寿媖年长了一岁,却自幼随着母亲一直照顾着长公主的衣食住行,因此显得更为玲珑沉静,她一路牵着小寿媖在树影山石间曲折穿梭着,无奈两人尚年幼,即便体力消耗殆尽也只不过出了景仁宫百余尺。两个女娃困倦至极,不得不伏在景仁宫外那条还算隐秘的小径旁,缩在错落的草丛中喘息着,殊不知身后已渐渐逼近的血腥风暴。
“哼,原来躲在这里,”宁嫔冰冷无声的笑着,从宫墙上一跃而下,两鬓的发丝稍显凌乱,黄白的宫装上早已血污遍布,也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那些倒在她脚下的亡魂的。她轻抚面庞只见姣好的面容上多出了一道自发迹向嘴角延伸的划伤,腥红的血迹已经半干,伴着周边烧灼的痕迹令伤口显得越发的狰狞,“贱人,竟敢用烛台偷袭,毁我容貌,真是死不足惜!”她至今都不能相信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竟会在她毫无察觉之下对她出手,还能一击即中,也不知那妇人在黑暗和恐惧中屏息等待了多久,不过还真是有辱她身为杀手组织一旗之主的名誉,所以,为泄心头之愤懑就决不能轻饶了那个女人,得让她在离世前好好尝尝偷袭一个杀手的滋味。
红樱将长公主寿媖紧紧护在身后,又惊又怒的瞪大了双眼,紧盯着眼前这个双目血红且面容狰狞的女人,在听到她狠绝的话语后,两人不禁异口同声的问道:“你……杀了我娘亲(乳母)?”
“嗯哼,是又怎样,还是死无全尸呢,不过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就先分了她的肢体,哈哈——让我也快点解决了你们,说不定还能赶得及回乾清宫去,哈!”宁嫔残忍的狞笑着,同时轻扬袖笼,数道流转着暗青色的银光飞向二人,依然是之前掷向喜凤的那种十字花形的四角暗器。悲愤欲绝的红樱振臂嘶叫着咬牙扑上前去,不料胸口一滞,银光尽数没入前胸,止住了她竭力冲上前去的脚步。宁嫔见此一击只得一人要害,怒从心起便抬腿将本就中招的红樱踢得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草石间再也动弹不得。
“红樱——呜——”身为长公主的小寿媖哪里经历过如此恐怖的场面,早前的倦意顷刻尽消,全然不知所措之下竟吓得大哭起来。
“不要吵!该你了!”宁嫔凝力挥掌向寿媖的面门劈去,掌风过处,震得寿媖连连后退,就在一击夺命的刹那间,竟凭空斜刺出一柄闪着凛凛青光的利剑,及时将来势汹汹的那一掌挡了回去,一位身着深蓝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迎风挺立,稳稳的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小寿媖,他的脸上同样围着深蓝色的面巾,只可窥见一双闪动着冷漠与肃杀的眼睛,却完全辨不出他的面貌如何。
彼时,乾清宫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队队的内侍和守卫迅速向宫门方向集结,甚至出动了大批的锦衣卫在宫内四处巡检。年轻男子一边注意着宁嫔的动静,一边将小寿媖平放在草丛间,随后飞身一跃立在了墙头上,他似乎有些不安的看着乾清宫的方向,发现宫门内外已然成为是非的中心地带,完全没有接近那里一分的可能,便有了些失落和无奈,只能默默跳了下来,轻轻的将受惊过度已经昏厥过去的小寿媖抱起来准备要趁乱离开这混乱险地。
“你是谁?!竟能使得一身道家剑法?”宁嫔扣住重伤后鲜血淋漓的手臂,忍住钻心的痛楚低声试探的问着,怎奈那男子只是挺剑指向她,同时慢慢向暗处退去,却一直是沉默不语的,她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却听到身后的景仁宫外也跟着喧哗起来,星点的火光也渐渐接近了,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宁嫔心下一惊便慌忙的隐入夜色中并迅速远去了。
那年轻男子眉头深锁,看了看怀中半梦半醒的小女娃,正想要收剑入鞘并尽快离去,却听见草丛间窸窣响动,竟然爬出来另一个小小的身影,她苍白着一张小脸,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布靴,晶亮坚定的双眼看向他,干裂的双唇开合着喃喃道:“放下公主……放下公主……”随后喷出一大口血沫,映得眉间的一点朱砂格外鲜红。少年似有些许动容,又听到喧哗声更近了,他终是做下决定,将两个女娃一并揽入怀中,吞吐气息快速向来时的东南方向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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