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结束后举办晚会,我碰到一个漂亮的MM,她说她原在深圳开了间酒吧,后因经营不善关闭了,她又到合资企业打工,后经人介绍辞职出来专门做这一行,白天男朋友陪她开了会,晚上有应酬,就不陪她了。
看着她落寞的眼神,我想,她会在这伟大的事业中坚持多久?这疑问也偶尔在我脑海闪过。我问她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她说是做生意的,且整个家族都是做生意的。
我想,如果状况稍微好点我是决意不会去做直销的。
晚会还没结束,我溜出酒店,坐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去见朋友。见我西装革履的样子,朋友惊讶地问:“你做什么大生意啊?”我说:“回你房子再说。”一副神秘的口气。
洗漱完毕,朋友示意他女朋友先回房睡觉,我和他就挤在厅里的一张小床上,探讨起生意来。在他一再追问下,我才说是做直销。
朋友说:“你们没有工资怎么生活?”
我哑了,没有收入却高谈阔论月收入几万元的计划,简直是画饼充饥。
朋友开导我:“我早就接触过这东西了,买了瓶洗头液就当给朋友个面子,以后就再没光顾过。”
谈着谈着,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还没亮,朋友悄悄起床,提起包就往外走。他说他每天必须六点钟起床去赶公交车,到单位要近一个小时,到单位才吃早餐。
“我中午不回来,你自己去外面的小店简单吃点。”他交代我。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这是学来的第三课,是关于服务的。
第十九 泡沫经济社会上各行各业都有,如果是要赚钱,那都是行家在赚,外行人不太可能赚到内行人的钱。如何使自己从外行变成内行,再成为行家,只有通过脚踏实地长期积累才可能实现,欲速则不达是放诸四海皆准的真理。
国庆节就在充满幻想、充满失落中消逝掉了。
回来后刚开始的时候业绩压力不大,因为有部分业绩是以前以领导名义销售累计下来的,另外一部分是销售的业绩,剩下的就是拿女朋友的信用卡去透支买回产品先放在家里慢慢销售,即所谓的堆货。
接下来业绩要上去就很难了,该买的都买了,不该买的也强制让买了,领导那里也没有业绩剩余了,去哪里拉业绩?我想到了借款。
打电话给外地的几个同学、朋友,所幸的是,他们都没问什么原因,要了我的账号,直接就把款给打了过来。
当然,向每个人借款的数额不大,就五百元,但我很感动,也许这就叫患难见真情,也许他们都心存疑问,一个律师怎么会缺五百块?
借了几回,又拿女朋友的信用卡透支了几回钱,才凑够了业绩。我纯粹是为了一个好听的头衔,实际销售还占不到业绩的一半,为了冲业绩,我负债近万元。
无论如何,我完成了预定的目标,在领导的称赞声中,我参加了公司的表彰大会,参加了经销商的开卷考试,然后谋划着起个字号,张罗着开个店正式对外经营。
熬了近半年,终于前进了一步,但又为租场地的费用犯愁了,甚至那几百元的工商登记开业费也不知道去哪里筹。
情急之下,只好向哥哥借了一千几百元钱,他之前在我的带领下去参加了几次会议后,渐渐因工作忙而没有继续参加。
那借来的几乎是他一个月的工资,他起早摸黑辛苦获得的报酬就这么轻易流到别人的口袋去?我愤愤不平,没有动。
先把货销出去,回笼部分资金吧。开店的事就搁浅了。
为了激发斗志,培养良好的精神状态,我把自己那十多个平方米的小屋清理一番,连床都搬到父亲的房间里。
在我那狭小的房子里,我在洁白的墙壁上挂上公司产品的大幅图像,还贴上公司鸟瞰图,买回各色气球系在窗帘架上,让小屋充满热烈的气氛,又摆上小巧的办公桌椅和一个杂志架,小小的屋子充满一片现代气息。
在这里,我怀着虔诚的心拜读直销精英们的精彩报告,研读营销书籍,怀着“感恩的心”和自己进行着对话,写信给远方的朋友,去“分享”心得体会。
我“挤”出几十块钱买了个挎包,把产品及工具全装在里面,鼓鼓的。
我挎起包,逐个向熟悉的人推销产品。
这时,南方的寒冬已来临,将近2005年圣诞节了。
我去船务公司阿林那里,包括阿林在内的那个公司的职员,已被我前期轰炸得差不多了,可用“焦土”来形容。
我人缘不错,有个员工要生小孩,陆续购买了包括营养品在内的多种产品。她可是个大顾客、大买家!认准这一点,我隔几天就到那里去和她闲聊,有什么最新消息第一时间通报给她。除了这间公司,除了几个熟悉的同学、朋友,我举目四望,几乎没有可销售的对象了。
我碰到楼下看单车的阿姨,就和她谈直销,在我满怀希望能有订单下来的时候,她神秘地对我说:“有个领导免费帮我办了张卡,你要买产品的话,我帮你拿!八折优惠!送货上门!”我差点晕倒。
第二十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该挣扎的也都挣扎过了,时光无情地转至2006年初,女朋友又叫我考公务员,提起这个词,我就头痛欲裂!强扭的瓜不甜。我只有虚假地应付她,我在寻找机会。
徘徊了那么久,从原点出发回到原点,考公务员成为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因为我除了可以考试外,真的不知道能干什么了。
天气冷了起来。我肩挎黑包盲目地走在大街小巷,实在不知向何处去的时候,我就挪到母亲的小店铺那儿。
母亲见到我,总是笑眯眯地问:“有无卖到货啊?”
我强露笑容说:“卖了几件,有几百块钱的收入。”
我戴上眼镜,发现皱纹原来早就爬上了母亲的脸庞。
我匆匆出来,不敢在小店停留太久。它只适宜我作短暂的逗留,久了,我怕发现一些令我更心酸的东西。
我能赚到什么钱呢?用刷卡、借款冲上去的业绩,获得的奖金都不及借款的一个零头。
想起了很久没联络的力哥,我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力哥声音哽咽,他说他自考已全部通过,但女朋友跟别人跑了。
我觉得不大可能,他们堪称模范情侣,怎么说分就分了呢?
力哥说,自考前,女朋友就不接听电话了。后打电话到其家去,女朋友的父亲说,你考自考,她等你等了三年;你考完后到外面做律师,她又得等你多少年?算了吧,女孩子青春有限,你们还是分了吧。
无论力哥如何解释,电话那头都是冷冰冰的口气,甚至带着蔑视。
说到这,力哥停住了,我猜得出他的眼泪已滴落到话筒。
我们可是难兄难弟啊……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安慰了他几句,匆匆挂线。
挎起包,又茫然走在大街小巷。
我为力哥感到可惜,我也为我和女朋友感到担忧,女朋友就像风中摇曳的美丽花朵,即将凋零。
将近圣诞节的街道,到处流光溢彩,热烈非凡,可那是与我毫不相关的、我害怕见到的风景。想起了安徒生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那个蜷缩在墙角取暖的女孩,墙角是她最温暖的家,微弱的火焰在她心中已是团熊熊大火。我却感到彻头彻尾的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
转眼逼近2006年的春节。家里笼罩着沉闷的气氛,就因为我这副模样,好像生活已没有出路,大家显得很神伤。
我接到了力哥的电话,问他在哪,他说在省城。我有点惊讶,说这么快就去省城了呀?
他说是啊,两个月前就去了,大城市机会多。
他问我:“考不考虑来啊?我申请向你发工资,一千块钱一个月。”
我听了,心晃动起来,我从来都没享受过发工资的待遇,看看毕业的同学,都领“皇粮”好几年了,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我却惶惶不可终日到了现在。
我把决意去省城的想法告诉了女朋友。她脸绷紧了。
“你若去,我们分手。我叫你考公务员,你为什么不去?你为什么背着我不去面试?为什么欺骗我?”她的眼泪又簌簌地往下掉。
看着她伤心得扭曲的脸庞,我也感到一阵一阵负罪感涌来。
我们如一片焦土,在哧哧冒着浓烟,风吹过就会燃起熊熊大火。
我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她走得很快。
在她转身侧目的一刹那,我看见她露出了绝望的笑容。
中午我回到家,匆匆扒了几口饭,关上门,把窗帘拉了个严实,蒙起被褥,这里是我惟一暂时可以隐藏痛苦的地方。
小屋里不透一丝亮光,漆黑一团。
我又想起了安徒生童话里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她那小小的墙角和我蜷缩的床角一样,都令人感到短暂的温暖和安宁。
彻底没有退路了,都退到了床上,床是路的尽头。
黑暗,捂紧了我贫血的双眼。激情泯灭了,梦破碎了,两年晃荡的身影已化成一丝丝枯萎的烟,随风而逝,卷走的是青春,留下的是两手空空。
一千元可以做什么呢?缩在被窝里,我思量起力哥说的话,房租、交通、通信、伙食……一个月30天,每天只能花30元,够吃了吗……
保险有吗?我竟如此关注起自己的待遇,比起刚进律师事务所的时候的一切都无所谓,我变得如此“所谓”起来,我立即打电话给力哥。
“保险……”力哥有点犹豫,毕竟他不是老板。他也是一片好心,我怎么问这种令人有点难为情的问题呢。
在省城啊,是动一下就得掏腰包的地方,弄不好就得睡天桥底下去了。省城除了给我如雷贯耳的感觉外,剩下的就是拥挤、逼仄,还有紧张,你甚至还来不及分辨对方是男还是女,他(她)已从你眼前晃过。哪里如中小城市般舒适?
我回复力哥,不考虑去了,谢谢他的关照。
我给女朋友打电话,坚定地说:“我考公务员!”
她不大相信我的话,这太突然了,有点不可思议。
我还是那句话:“我去考公务员!”这次坚决的口气,有如那次拒绝去面试一样坚决。
用女朋友的话来说,那段时间,她想不到考公务员会成为我们讨论的最热烈的话题,尽管我心底还保留着那么一点点的不情愿,我知道,考不上,一切都会变了样。
有些东西是要靠其他东西做辅助的。
考公务员是主要目标,但也不能死守一棵树,考不上得退而求其次,留条后路。我在寻找一切可以做“替补”的出路,女朋友也认同我的做法。
她认为我是在诚心诚意、实实在在地找工作,稍感安慰,希望的苗头又抬了起来。
看到本地报纸刊登某法制学校招聘法律教师,“符合条件的可以进入编制”,这一句话打动了我。
有编制,无论事业编制或公务员编制,都可以向女朋友有个交代,如果是合同制的倒不如进入阿林的公司来得快。
女朋友叫我先试一下,我和她打了部的士直奔法制学校。交领资料是在门口门卫室,有点太不严肃了吧,我心里嘀咕。
为了准备讲课,我特地再花“巨资”配了副隐形眼镜,因为我戴眼镜不舒服,感觉老是会往下掉。
应聘的人一个一个进去试讲,我与几个应聘者在办公室里聊了起来。一男称是刑警队的,某某名牌大学毕业,刚进入公务员队伍不久,觉得收入不高,就来应聘赚外快了;一女说自己是某通信公司总经理的秘书,说生活无聊,就来应聘了。我直言不讳是名专职律师,口气似乎当律师还可以,只是想利用业余时间顺便捞点外快而已。人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掩饰短处。轮到我上台了,踏上摇摇晃晃的用木板拼在一起的讲台地板,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没有讲课经验,没有老练的动作与古板成熟的面孔,讲课时甚至还咧嘴笑了一下,事后我觉得自己是嬉皮笑脸。
台下的评委是两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生,但人家看起来沉稳多了,估计在学校也当了几年的老师了吧。我有点羡慕她们,每个月有几千元钱的稳定收入。
进来一位中年妇女,后来得知是人事科长,笑着告诉我回去好好等通知。
当然,我也没等到通知。
我早有心理准备,被拒绝、被抛弃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又算什么?我还可以考公务员!只剩下一根救命稻草了。
结束语
经历了实习期短暂的上扬,就开始经历绝望的一路下跌,我从没有感受到上升的喜悦,却一直被坠落的苦痛缠绕。
都说在中国有三件事最好不做,第一是拍电影,第二是搞足球,第三是唱摇滚,想想年轻律师头几年的惨淡经历,加上第四件也不为过:那就是做律师。
我想起了一则养猪的故事。有一位慈祥的养猪老人,在过去的三十年来一直坚持每年只养两百头猪,因为他说,我的爱心只能够分配给这么多的猪,再多我就无法一一照顾了。
老人说,你看,前面的猪叫喜喜,它今天不怎么想吃东西,身体不太舒服;左边的这头叫小可爱,这两天特别快乐,大概是喜欢有太阳的天气。
总之,老人对每一头在外人看来长得一模一样的猪都能叫出名字,而且个性都摸得一清二楚,令人叹为观止,难怪他养猪养得那么好,我从中也得出了有益的启示。
我不再“花心”,最终我彻底与考公务员、考研、做直销等说再见了,回归律师职业,沉下心努力做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