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脖子都伸的长长的,好象在看热闹的样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杨天兰挤过去趴在前面人的肩上好容易看明白了。没想到这人山人海的都是奔着看杀人而来的,冬决可是一年一度的年终大戏码。
在最前面刑台前白茫茫一片哭声震天的大概是死囚的家人了,家属在伤心,而四周看戏不怕台高的老百姓兴奋的互相推嚷着,叫嚣着,怒骂着,有人嚷嚷道:“杀啊!快动手啊!”,前面忽然传来一阵燥动,伴着尖叫声此起彼伏,杨天兰尚来不及闭眼,就见高高端坐的监斩官朱笔一勾,刽子手们拨了跪成几排死囚插在身上的牌子,高举鬼头刀寒光闪闪,一刀下去,鲜血四溅,头已离身,身尚且还直直的立着。人潮忽然往发了疯似的向前涌去,燥动的更加猛烈,前面有几人好象干起架来,有人又是哄笑,又是怒骂得,他们是在争什么东西吧。
杨天兰受不了这样血腥的场面,这样混乱的局势,在她眼里这场面这无疑于群魔乱舞。这些人都疯了吧!忽然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她好容易站住了,却不由得有些虚脱,眼前只觉一黑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人这么多,她该不会被人踩死吧!老天啊!她才不要这个死法。正想发出最后一声哀叫,她向后倒的身体却一手用力的撑住了。这人转手一转,直接把她捞在身前,杨天兰一转眼,对上了一双黑沉眼眸,这双眼眸现在又是焦急又是怒火,捞住她正是九阿哥,除了鄂尔泰,他身边还带着二个身强力壮的护卫,护卫正努力的张开手臂,硬是从人潮中围出一个空档来。杨天兰低着头叹道:“你怎么在这儿的?”他该不是也是来看杀头的吧!九阿哥怒火冲天的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外面带:“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的吧!真是该死,谁放你出来的,你不知道外面很危险吗?”
杨天兰静静的被他带着走,前面护卫努力的在前开道,但人实在太多,仍免不了被挤得东倒西歪。胤示唐见她这次出人意料的没有开口回嘴,不由得奇怪的回过脸来看她,他就见杨天兰可怜兮兮的,小脸惨白,身体颤抖,他知道她可能是看杀头吓着了。何苦来!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长手一伸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不怕,不怕。”好容易突出重围,前面是一个六角茶肆,于是他把她带了上去喝杯热茶,一时热茶上来,鄂尔泰忙递上鹤年堂特制的安神丹来,他看着她服下了,才放了心。
胤示唐想起刚才她在人流中被挤来挤去,随波逐流的样子,就免不了有些后怕。若是今天他没打这走,若不是他今天下朝早了些,若不是他坐在轿中竟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如果他看了竟没看到她,她会怎样呢?以她这身子骨,莫不是要挤碎了吧。一想及此,他怒火又涌上心头,他立刻毫不客气的拍着桌子好好的把她数落了一场,鄂尔泰在旁偷笑不已。杨天兰有些秧秧的趴在桌子上,一声都不出,她没力气出声。胤示唐骂了几句后,见她这么没有精神,他又有些担心的用手拭拭她的额头,还好不烫。杨天兰呆呆的捧着茶杯,杀头也有这么多人看,真是恐怖耶!她不会哪一天也被人一刀给砍了吧!她喝着茶,忽然想到那些看杀头的人,在死囚死了后,都挤到台子前去,好象在抢着什么。她把疑惑讲给九阿哥听。
九阿哥淡淡道:“你都吓成这样了,还问?”
“我要知道!”
“你确定?”
“确定!”
“那些人是在抢绑犯人的绳子的,据说这种绳子拴牛牛不会惊。想驱魔的买监斩官勾决犯人的朱笔,刽子手也会发比小财,想治病的人会买泡人血馒头-----”
九阿哥话未说完,杨天兰哇的一口就吐了。“明知道受不了还问?”胤示唐虽然嘴里在责怪她,但他忙过来轻拍她的背,又从怀中拿出手帕来为她擦干净嘴。他这样温柔的样子,这样轻柔的动作,让她有着被人关心的幸福感,她有些感动。在他的身边,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还蛮有安全感的。
她可怜兮兮的问:“我以后不会这样的对吧!”
这丫头真是启人忧天。胤示唐愣了一下,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如果你乖乖的就不会。“
杨天兰后来才闹明白,原来对于清朝司法人员来说,犯人踏上菜市口的整个过程,无不充满商机。死了就完了?不是,死也有惨死和好死;死后还没完,有全尸和残尸。《狱中杂记》记载,敲诈凌迟者:“顺我即先刺心,否则四肢解尽,心犹不死”;对绞刑:“顺我,始缢即气绝;否则三缢加别械”。斩首,可以把犯人的脑袋收起来,让犯人家属来赎买。最惨的要数犯人家属了,他们还要请“缀元”师傅把犯人的头和身体缝合起来,全尸入殓。
对于菜市口的死者来说,菜市口是漫长的人间惨剧;但对于绝大多数看客来说,菜市口“刑人”只不过冬至前的一个偶然事件。犯人正法后,法场旋即以黄土掩盖。几天以后车水马龙,街面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鲁讯先生在中《药》一文中写到茶馆主人华老栓买了人血馒头为儿子小栓医病的故事。杨天兰还清楚的记得华老栓对儿子说“包好,包好!这样的趁热吃下---”小栓并没有因为吃了“人血馒头”而治愈痨病,终于成了封建迷信的牺牲者。人血馒头怎么可以吃得下去呢?愚昧和无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