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默了默,觉得鸦九说的很有道理。大王花对此持观望态度。
禾苗却还是有些不相信,替黑膏药辩解:“也许它误会你是路过的鸟呢?”说完,冲着吞噬花大声喊话,“小黑!你出来说句话!”
狗皮膏药趴在禾苗手上,将她的手指手腕胳膊都检查了一遍,没找到那个散发出好闻味道的东西,有些不甘心地呀了一声,小手一挥,打向蓝色膏药。
刚才就是这个家伙拖后腿让自己爬得慢了!
蓝膏药大约是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位前辈,乖乖地爬到禾苗肩膀上。它已经失去房子了,再不能失去这个和善友好的两脚怪的保护了!
小家伙明显感觉到任安不是很喜欢自己,那朵红色的妖花对它基本是无视,黑色小鸟对它也不是很友好,鱼怪更是恨不能吞了它,唯二两个没有表示出恶意的,就是这个全身都很好闻的两脚怪,以及一直坐在船尾不吱声的紫色小花了。
禾苗感觉到蓝色膏药的紧张,抬手轻轻摸了摸,惹来任安更强烈的不满。
不过,这会他也顾不上争宠的小怪物了,他的心思全都放在水里那个大家伙身上呢。
在禾苗喊话声落下没过一会,巨大的圆盘中就爬出来一个小黑影。
黑膏药指着鸦九咿咿呀呀地说了几句。
果然是因为被电着了。
好在距离不算很近,吞噬花的花型也大,过电到身上也就不剩下多少了,传达到花芯的那一点电量也只是让黑膏药有些不舒服,可也让它恨生气。因为,这让它想起了自己渡劫的时候挨雷霹的惨痛经历。
鸦九不爽地呸了一口,没反驳,问明那个震卦石刻的具体位置,拍拍翅膀飞走了。
安抚好大的又安抚小的,禾苗心累的想家了。
不是妖界的那个侯府宅院,是切实的,在人界的那个家。
那里有父母,有舅舅舅妈和外婆,还有自己认识的许多人。
同一时刻,远在人界的京城。
其实任安他们都不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自从那次日蚀之后,人界跟妖界的时间就同步了。
一夜之间京城的修士和妖怪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下战斗过后的残垣断壁,满地狼藉。
若不是破损的城墙还没修好,以及京城东门外那一大片焦黑的土地在在提示着人们曾经发生过什么,大家大概就会以为不过是做了一场荒诞的噩梦了。
空荡的国师府原址,更是提醒着大家失去了一位国之栋梁,一位可以为江山社稷祈福以及维护国运的能人。
痛失国师,皇上哀泣三天三夜,甚至一度昏厥,惊得太医院众御医和医士们手忙脚乱,诊脉熬药没一刻停歇的,力保皇上龙体安康。
实际上——
“哼!总算是送走这帮瘟神了!”
光明正大的在养心殿里躲懒的皇帝将折子扔在桌案上,打发走遮人耳目的太医,随口问起了京城的情况。
龙禁尉统领凌子彦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如实汇报,着重提了荣安侯府凭空消失不见的事情。
“真的整个儿都不见了?连一块地砖都没留下?”皇帝皱眉,似是有些不信。
凌子彦低头答是。
皇帝沉默了一会,长长叹出一口气。
“走了也好。”从今往后,再无掣肘。不管是国师还是任安,都不是易与之辈。虽说日后想要延年益寿丹和百病不侵的护身符那是再不可能了,但是,没有这些超出自己掌控的人和事干扰,日子应该会过得更自由和舒适。
皇帝挨靠在身后的靠垫上,懒洋洋的张口:“唤林美人来吧。朕听个小曲解解乏。”
凌子彦悄悄退下,离开内殿前还抬眼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待看到对方额头一丝青黑色的郁气,他心中一叹,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早些年国师大人就已经给皇帝看过面相,私下里透露过其并非长寿之相,虽说最后逆天改命承继了大统,但是,阎王爷生死簿上的名字和时辰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任安和胡桃只是改了这位帝王的命运轨迹,却无法改变他的死亡时辰。
三年之内,朝廷恐生变。
凌子彦出宫之后直接就去了任府。
已经递交了致仕申请的任梓华在家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似乎对于最出色的儿子的离去并未如何悲伤。
真正难过的是任夫人。沈萱。
听说皇帝跟前的红人来了她也没有要起身待客的意思,懒洋洋的窝在房间里的贵妃榻上,怀里抱着一包衣服,双目无神地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副画。
画中是她唯一的骨肉:禾苗。还有那一株不管怎么养都没有结果的芙蓉花、芍药花、海棠花,或者其他任何他想要变的花。
少女巧笑倩兮,双目含情,正盈盈地笑看着画外之人。至于少女身后还远远地画了一名站在树下的俊秀男子,已经被沈萱无视了。
这幅画还是任安刻意画了送给她的,以解对女儿的思念之情。可是,沈萱一点也不感激任安。因为她自个就收藏着许多幅禾苗的画像,每一张都比这个更可爱、传神。
要不是任安说画这画的时候使了一些术法,跟禾苗息息相关,沈萱还真的会将画直接给压箱底了。
现在,画出了问题。
画上少女的五官有些模糊,时隐时现的,有时候夜晚在灯火下看去,几乎要吓死人!因为,女儿的脸突然就变成了白板!五官都消失不见了!
当然,这样的特殊情况也只有她能看见,在旁人眼里,这画还是很正常的。
任安施的法术似乎也只对她一个人有效。
五官模糊或是消失不见……是不是意味着女儿遇到了危险?
沈萱将怀里抱着的禾苗曾经穿过的衣物放下,坐起来,拢拢头发。别看她六十了,还是满头青丝,不染一丝银白。就连面容也没有太大变化,与画中少女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若不是沈萱用化妆术在脸上加了一些皱纹以及斑点,恐怕毫无遮挡的走出去就要被当成妖怪给烧死了,要不就是被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疯狂女人给抓花了脸。
沈萱走到博古架前,踩着凳子在最上面一格取下一个黑色小方盒。
打开方盒,里边是清水。
她毫不犹豫地将盒子里的水朝画上泼去。
画像上蒸腾起一阵白烟,白烟过后,画风突然一变,原本洁白明净的画纸突然变得昏黑幽暗,画中逐渐显现出一个奇怪的场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