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乐是建乡伯的幺儿,与东平郡王妃一母同胞,自幼就被家人宠得无法无天,长大了一事无成,却又仗着家里的势在外头胡闹。结果一日不慎惹怒了京中某位贵人,被亲爹痛揍一顿之后又拎上门给贵人赔礼道歉,最后为了大家面上好看,就将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给送到亲姐姐的地盘上来了。
在郡王的默许下,城里最大的米铺粮行慢慢的就被收拢到了耿乐手上。其实真正主事的不是他,他不过是被郡王爷摆出来给人看的。
可是耿乐他不知道啊!他也有每月按时听管事的报账,偶尔也下去看一看自家的米铺仓库,指手画脚,颇有种“老子就是能干终于熬出头了”的扬眉吐气的感觉。
因此,听说有官兵抢粮,他可不就赶紧带着人打上门了么!
没想到,公然抢粮的竟然是钦差大人!
而且,并不是真的抢,是征借!人家也有打欠条说好了事后给钱,还盖了公章,火红火红的大印,还能是假的?
算起来他也不吃亏,甚至,还有可能得到圣人的嘉奖!
这般长脸的事情,耿乐只稍微犹豫一下,立即就拍板同意了!
“开仓放粮!留着够咱们自家支撑到明年开春的,其余的都卖给钦差大人!”脑子一抽,耿大傻子直接吩咐了。
管事的差点没吓破胆子!
耿爷!大爷!万万不可啊!若是真被官差搬走诸多米粮,那他之前还费了老劲威逼利诱农户卖粮给自家、囤积这么多做什么?郡王府可不是开善堂的!
想起郡王爷的安排和打算,管事的出了一身冷汗,凑上前好声好气的跟耿大爷提醒:“耿爷,要不,您还是跟郡王妃商量一下?毕竟,数目这么大,可不能说欠就欠了……咱们家开张这般久,从不赊账。”
耿乐犹豫了一下。说穿了,这米铺可是姐夫掏钱给他开的,这万一要是出了差错……
任梓华目光斜溜了那管事一下,管事的额头微汗,却不亢不卑的微微躬身站着,面上一片恭敬。任梓华越过他,笑微微的上前拍拍耿乐的肩膀,鼓励道:“本钦差可是奉旨办事,尔等亦是在为圣人分忧,不也是替你家郡王爷在圣人面前长脸么!郡王爷面上有光,自然会记得你的好,可不都将好处算郡王妃身上?”
耿乐脑子忽然就灵光了!
对呀!钦差大人就是奉皇上的命下来赈灾的!自己积极参与救灾,岂不是为皇上分忧、给姐夫长脸?
耿大爷当下不再犹豫,喜滋滋的揣了欠条收好,还热情的拉了钦差大人就要去茶楼坐下喝两杯,略表地主之谊。
非是他愚钝蠢笨,实在是,家里人没教过他这些啊!他是纨绔不错,却也是个有志向的纨绔!他也想着自己能干出一番大事来给家人长脸!平日里贪花好色、遛狗走马就算了,做生意上他可从来没失过手!(管事的:那是有老子给你盯着、郡王爷给你兜着!)
无奈家人总看不到他的认真勤恳,姐姐也总是数落他,让他不要拖郡王爷的后腿。近段时日姐夫总是愁眉不展的,自己问了对方也不答,只含糊其词说是为了水患的事,灾民刁蛮,难以安置,总想着逃离家园,若是给灾民大肆流窜,恐京城方面会怪罪下来!
后来姐夫是怎么做来着?在城外布了几个粥棚,施粥施药,结果灾民还不领情,嫌弃粥水太稀,药汤药味不浓,治不好病!
当他们家的米粮和药材都是大风刮来的?真是贪心不足的刁民!
耿乐一边忿忿的想着,一边又满心欢喜地跟钦差大人套近乎。
如今这档子事都交给钦差大人来办,姐夫也不用受人指责!而且,主动献上米粮,为圣人分忧,这可是大功一件!日后还愁得不到圣人恩赐么?再说了,钦差大人也没说不给钱,是平价收购!平价也有赚,不过是不能像别的商家那样大赚一笔。
这般一想,耿乐又有些肉痛了。他眼珠子一转,独痛痛不如众痛痛,决定给钦差大人卖个好!
“大人,小的还认识几家粮商,家里存粮颇丰,必定也能助大人一臂之力。”耿大爷开始不遗余力的拖人下水!
任梓华听对方说了几个人名,眼眸眯了眯,脸上笑容更真诚了几分,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好!耿老弟高义!这番好意,任某记着了!”话音一转,又试探地问,“不知药行方面……耿老弟可认识能说得上话的大佬?”
药材不好抢,因为大头兵不懂这个,他自己也不是很懂。虽然知道药名药效,可要在相似度极高的药材中区别出来,还真是个难事。
若是那药铺药商使坏故意指错,救人不成反害人,他成什么了?
只得再给这傻小子灌点迷、魂、汤。
耿乐果真积极帮忙出主意:“无妨,只消小弟带上郡王的名帖去叩门,他们必不敢不应的。”
任梓华大喜!
“如此甚好!耿贤弟,请。”
“任大人不如先在茶楼坐坐,喝上一口热茶?”
“救灾事大,若是在咱们喝茶的功夫灾民闹事,可就不美了!之前的一切善举岂不白做了?”再耽搁下去你那好姐夫就该发现了!“待安置好了这些琐碎,什么时候喝茶听曲看戏不行?届时,任某做东,还望耿兄弟莫要推辞才好。”
耿乐自然无有不从,傻乎乎的领着官兵去抄了城里最大的一家药行:他姐姐的死对头、郡王侧妃柳氏娘家的药行。
郡王爷的名帖一递,钦差大人的官印和圣人手谕一摆,再看着一车一车的米粮在药材铺子门前路过,装粮食的口袋上印着泰安字样,正是郡王爷名下私产,那药行掌柜的一边抹着汗派人赶紧通知主人,一边跟钦差周旋。
郡王爷得到消息,都快气炸了!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养他何用!”
原本还想着让那傻子在前头顶着,钦差大人压下来也可一哭二闹三耍赖打滚的拖拖时间,不想!竟然是毫不抵抗的双手奉上了!
待郡王爷带着自己人赶往药行,就看到任梓华坐在堂上,捧着茶盏惬意地眯着眼睛。
他脚步一顿,正酝酿好了情绪想要暗讽两句,却见堂屋后的穿门中走出一位少年。
“大人,东西都清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