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小镇,得名于四周群山中的枫树。每到深秋,山头由绿转黄,由黄至红,层林渐染,那浓郁的秋天气息扑面而来,很是赢得部分喜爱游乐的文人骚客的青睐。
此时,小镇上聚集了十好几位书生学士装扮的人,正聚在镇上最有名的红叶馆中高谈阔论。
红叶馆是个茶馆,坐在馆中二楼临窗远眺,越过城墙就能看到蓝天白云漫山红叶,令人心旷神怡。
一行车马路过红叶馆,前行到斜对街的悦来客栈停住。
打头的青篷马车上跳下来一名着粉色衣裳的年轻女子,圆脸,身材圆润,梳着双髻,发髻上扎了两朵桃红色的绢花,衣着打扮并不富贵,身上甚至是一件首饰也无。
坐在红叶馆二楼窗前的几名书生隐隐有些失望。
紧接着车上又跳下来一名身姿婀娜的少女,乌发如云,肤若凝脂,身着一件葱绿色半臂,下着墨玉色襦裙,裙摆绣着简单的花色,更衬得少女亭亭玉立,举手投足间袅袅娉娉、曼妙多姿!只看背影,就已是让人浮想连连!
“不想此地竟也有如此佳人!”窗前一名书生轻呼。
闻言,众人纷纷拥至窗前,一齐看去,不由目露痴迷。
当下就有人得了两句诗词,虽是赞美佳人的,却有些轻浮。
余者起哄,道:“该打,如此唐突佳人!”“仔细嫂夫人知道了,罚你睡书房!”
笑闹过后,有人就惆怅,“却不知是哪家千金,出行竟带了如此多的武者。”
众人静默一瞬。都不是眼瞎的,大家自然看得出来随行的武者与一般镖行的武师不同。这些人,更多了两分萧杀之气。
待佳人进入客栈,再看不到了,就有人说:“看着是个待字闺中的,子兴你不是尚未娶妻么?不若,遣了小二下去探问一番?”
被唤作子兴的书生颇有些意动。今年他正好及冠,身上有秀才功名,家里也算小有资产,正盼着红袖添香,琴瑟和鸣。
原本想着秋闱后再往府城里说亲事,届时等着权贵人家榜下捉婿。无奈今夏东郡一场大水打乱了众人的计划,原定八月秋闱要延后至九月,考生们在府城呆着烦闷,就相邀到此地游玩散心,不想却偶遇佳人,引人心思蠢动。
“也不知人家要往何处去。此番贸然上前,惊扰了佳人,岂非不美?”子兴犹豫了好半晌,终是不愿出头。
怂恿他的那个书生就有些惋惜,道:“不过问询,也不叫你立时成就好事,怎如此畏缩?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勇敢。”
一旁就有人嗤笑,“怕是担心佳人拒绝,自个被打脸吧。”说着刷的一声打开折扇,不耐烦地晃了晃,唤来小二,抛给他一角碎银,“去,给小爷问问,才刚入住对面客栈的是何人。”
“好咧。”小二谄媚地应承几句好话,脚底抹油般飞快地去了。
不一时,小二回来,在客人面前恭敬的回话:
“小的打探到了,说是往府城去的。不过小的看那护卫的腰牌,不像是府城哪家的,却是写了个‘任’字。那些护卫说的是官话,带着京城口音。”
“任?”众书生面面相觑。有消息灵通的,小小声说道:“能用得起护卫的任姓,满朝上下也不过只有一家。”
“哪家?”有人急切的追问。任这个姓并不常见,莫非是……
知情者答:“户部侍郎任大人府上。据说他此番被圣人点任钦差大臣前往东郡赈灾。”书生们闲时也谈论朝事以及朝官的喜好,方便日后写策论的时候有更大的发挥余地,得阅卷官的喜爱。对于当朝首辅的得意门生、元泰三年的探花郎任梓华的大名自然不陌生。
“先前任大人不是代天子巡视六地?”有人诧异道。
另一人接话:“据说延州府的事闹得很大,就是任大人处置的。前一个月还有往延州府赴任去的新任官员打这儿路过。”
大家谈论起了官场之事,不再敢浑说佳人。毕竟跟当朝名臣挂上了号,此女子身份非富即贵,可不是他们能宵想的。
之前花钱打点小二去探听消息的黄姓书生心有不满,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
次日,禾苗缓过劲来,在王柠的建议下爬山看枫叶去了。
要她说,这枫树远看还行,连天接地的一大片,热热闹闹的,色彩丰富饱满。可近看就不怎么样了,还不如靠山村后山上的树木秀丽。
近两日气温骤降,枫叶才染上了红黄,到了近前,仍是看得到带了点青绿的叶脉。地上野草顽强的绿着,并非如传言中的铺了厚厚一层叶子,那层林尽染漫山红透的意境就缺了些。
好在野果不少,沿途遇到松鼠鸟雀,吱吱喳喳的,倒也添了两分意趣。
禾苗正逗着几只停在枝头欢闹的小鸟,小鸟儿也不惧她,竟然就大喇喇地飞下来停在了她的手上,啄食她手心里的谷粒。
啄一下,抬头看看她,黑溜溜的眼珠子灵动异常,倒是教人想起了某只讨嫌的乌鸦。
禾苗满脸惬意,微微眯着眼,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一只小灰啾,林子中突然传来数道惊恐的呼声!
那鬼哭狼嚎的尖叫吓得小鸟儿呼啦一下全飞走了!
禾苗面色不虞,抬眼看去,不远处林间大猫矫健的身影一闪而逝,融入这满山秋意中,更难辨识。
好吧,敢情还是自家宠物吓到人了。
王柠和四名手下目不斜视,尽职的守在近旁,连上前查看和询问的意思都没有。
不一会,一行人跌跌撞撞地飞扑下山,很快就来到他们近前。
看到佩刀的侍卫,惊慌失措的一群人才放缓了脚步,当先一人面上难掩惊色,喘着气儿开口:“姑、姑娘,莫要再往前了。山上有、有猛兽!”
紧跟其后又下来几名做书生打扮的男子,皆是面如土色,魂舍不宁。有的还跑丢了鞋子,狼狈异常。
王柠迈上前两步,拦在禾苗与书生之间,点点头,“多谢诸位提醒。”其余侍卫往旁一站,给他们让行。
书生们自然认出该女子正是昨日他们赞叹过的,只是如今打了照面,看着对方平淡无奇的面容,甚至还不及那一位圆脸的丫头,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黄秀才暗自骂娘,腹诽道:长成这样,连他们村里的娇杏姑娘都不如,那小霸王如何会看上眼啊?这一出恶霸强抢良家女的戏码压根没法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