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顶着温子然套在我头上的蓑衣和斗笠回到珍珑阁的时候,我被等我等的正焦急的红线狠狠的骂了一顿。
她说,小姐,你的身子不能再这样的天气里面出去不知道么?
说完,塞给了我我一晚熬得浓浓的姜糖水放在我的手里,紧接着便不再理会我,径自走到一边做自己的事情,就是不看我一眼。
我知道这是红线生气的表现,活像一只傲娇的小猫儿。
要是红线是神仙该多好,或者是一只小妖,这样的话不管怎么样,她都能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我不敢想万一哪一天她不在了,我还能不能找到她这样知冷知暖的小丫鬟。
还记得当年我捡到红线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瘦瘦小小的缩在角落里面,默默地忍受着别的小孩子对她的羞辱,还有那些小石子和臭鸡蛋。
人人都叫她丧门星,因为她从小便与父母失散,刚被父母找回来父母便同时染上了急症死了,于是这一切的过错统统都算到了红线的身上。
我还记得十年前,才刚刚六岁的她,握着我冰冷的手,随后对我一脸认真的说道:
“小姐,你的手好凉,比冰还凉,娘说手凉的人更招人疼惜一些,以后红线一定会好好地疼惜小姐!”
其实当时我没有告诉她,妖,身体都是凉的。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我忘了我当时是怎么和她说的,但是红线真的一丝不苟的照顾了我十年。
她甚至从来都没有问过我为什么十年里面我的容貌不改分毫,为什么我总是在到处流浪,甚至没有问过我为什么能对珍珑阁的一切都舍弃,却唯独将那九只凤血玉簪戴在身上,寸步不离。
可惜了,这小丫头只是一个凡人,不然的话,能引她渡劫成仙,必然会比络角强上百倍。
“小姐,这蓑衣是你的么?”正回想着过去的事情,红线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抬起头,只见红线站在门边,手中提着那件温子然给我的蓑衣和斗笠,皱着眉头问我。
不怪红线多想,珍珑阁里面都是卖女儿家东西的,如果下雨的话,自然有描绘的精致无比的油纸伞,哪里会用这样粗鄙的蓑衣和斗笠?
但是我却是不知为何,对着红线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随后掩饰的解释了起来:
“额……是我在路上买的。”
“小姐,我记得你出去的时候是带着伞的。”红线手上提着那件蓑衣和斗笠,站在门边,眼中更是疑惑的看着我说道。我的想了想,还是想到了一个俗的不得了的理由:
“先前去江府为江家小姐化冥妆,回来的时候那把伞落在江家了,半路又下起了雨,只好随手买了一件所以和斗笠穿着回来了。”
“那小姐就买的一件旧蓑衣?”红线看着我,一双眼睛里面慢慢的都是怀疑,毫不客气的说道。这是红线第一次对一件事情刨根问底,我一时间愣在那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温子然的蓑衣自然是旧的,这个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小姐!”红线放下了手中还是湿淋淋的蓑衣,走到了我的面前,抬眼看了我一眼,随后伸手抓住了我的手,缓缓的蹲下身子,将头靠在我的膝头,眼中满是担忧的说道:
“红线是担心小姐被坏人骗了!”
“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竟然这样装得深沉?我都已经……怎么会被人骗?应该是我骗别人才差不多!”伸手捏着红线的小鼻子轻轻地摇了摇,我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有些清醒,还好刚才及时停住了,不然的话那句“一千三百多岁”一定会把红线吓到。
“红线只是太担心了!”红线低下头,声音里面满是认真的看着我,很是郑重的说着。“小姐还说自己嘴精明,但是依着红线来看,小姐最单纯了!”
“怎么了?忽然这样说?”有些不解的摸了摸红线的长发,我随后开口问道,但是心中并没有对着红线的话有些不以为意。
不过是一个年方十六的小丫头,又能懂什么呢?
“红线看着上次闯进店里面来的那个公子不像好人,为什么小姐今天还和他一起出去?”
“呵呵!”一听红线说的话,我瞬间就笑了,伸手摸了摸红线的头,随后对着红线说道:
“你想多了,我和温公子出去,是有正事要办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至于温子然和凤头钗的事情,我还是不能和红线说,哪怕红线对我如此无私,因为这是禁区,我不知道红线知道真相之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专心的为我着想。
想到这里,我的唇边笑容演绎的格外的温和,看向红线的视线之中有着几丝促狭。
“我看红线莫不是因为喜欢温公子所以才不许我和温公子接触?”
“小姐,才不是呢,红线讨厌他!”红线说着,猛地从我的身边站了起来,转过头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门外。
红线真的对温子然很讨厌。
这种讨厌在两日之后温子然前来还伞的时候,表现的淋漓尽致。
那天我还在房间里面绣着一个四尺宽的条屏,红线忽然闯了进来,对我说道:
“小姐,那个温子然来了,说要还小姐的伞!”说着还很不情愿的迟疑了一会儿,又对我说道:
“我不想让他进来。”
“那我的伞就这样不要了?”我好笑的从绣屏的面前站了起来,走到了红线的身边,伸手摸了摸红线的发顶,笑着说道。
“既然是来还我伞的,那么我自然就要去亲自取回来了。”我对着红线微微展颜,随后挺着自己笔直的背,向着外面走去,心中不经意之间,多了一丝喜悦之情。
虽然我不知道心中为什么会很开心,但是这种感觉,我却不想阻挡。
温子然站在珍珑阁的外面,手中拿着我的那把油纸伞,唇边缓缓的勾出了一抹小小的梨涡,笑的温和。
虽然笑的温和,但是却清晰的看到了他眼底的青色和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酒气。不用脑袋想就知道,这个温子然一定是因为江芷晴的事情借酒消愁了。
说起江芷晴,我的心中却泛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
按照常理来说,人死后停尸三天便会入土,而江家却对外声称要为江芷晴停尸七天。如今江芷晴已经死了三天,实际上已经死了五天,江家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他看到我,上前几步,先是对着我有些拘谨的笑了笑,紧接着便将我的那把油纸伞送到了我的面前,轻轻的笑了笑:
“今天我看到了这把伞,才想起了还没有将伞物归原主,希望凌姑娘不要介意才是!”
介意?这个我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反正我的珍珑阁这么大,从来都不缺这一把伞。
温子然许是见我很久都没有回答他的话,随后便不由得对着我说道:
“凌姑娘……这伞……”
“放在那里吧!”我看着身边的温子然,随后伸手指了指珍珑阁的柜台,对着他回答。温子然脸上流露出一丝为难,随后不好意思的看着我:
“凌姑娘,这里是卖女儿家东西的地方,我一个大男人又怎么能随便进入?不可不可!”
说着,一张清秀耐看的脸上更满是推拒。
看到温子然这个样子,我的兴趣反而被他挑了起来,随后看着温子然笑道:
“怎么?现在知道害羞了?想当初你闯进我的珍珑阁里面,可是真真的算是闯入呢!”说完,我不由得笑迷了眼睛,眼中满是笑意的看着温子然,对于温子然的反应,我有种说不清的愉悦。
温子然的脸色变了变,随后一丝红晕出现在了清秀的脸上,随后对着我微微一笑,声音里面带着点小小的害羞,喏喏的说道:
“我……凌姑娘可千万不要在戏耍子然了!”
我看着眼前的温子然虽然害羞,但是还是无声的和我对峙着,不由得轻轻地挑了挑眉毛,
没想到这个温子然虽然内向,但是还如此坚定,难怪他会对江芷晴情根深种了。
四周的人看着我们两个人之间奇怪的对峙,渐渐地围了过来,像是在看热闹一般的看着我们两个人,我脸上的表情不变丝毫,依旧含笑盯着眼前的温子然。
这种目光我见过的太多太多了,被别人的目光围绕,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害羞的,爱看便看就是了,反正我对于他们,视而不见。
而温子然的目光注视到四周的人看戏的目光之后,脸上的红晕越发的厉害,最后两颊竟然好像是被火烧一样,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雨伞塞到我手里之后,立刻转身夺路而逃。
看着温子然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四周人别有深意的目光和唇角诡异的笑容,我不由得盯着手里面的雨伞苦笑。
明明就是我自己的雨伞,没想到却让我和温子然之间有了非议,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温子然啊温子然,你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可知道你这一举动,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转身走进珍珑阁之中,右手缓缓的抚摸上自己的胸口,眉头不由的皱了皱,为什么对于温子然的做法我却并没有什么好气愤的,反而有些欣喜?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