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旧不新的衣服,倒是还算得上干净。
些许灰白色的颗粒,点缀在衣服上。和电视机上一样的颗粒!
特别是武爸。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肩上,一个白色颗粒特别显眼,看起来湿乎乎,带着刚刚离开主人身体的松软和湿润,缓慢地,正在无声滑落。
显然,旺财刚刚飞过。此刻,小家伙落在男主人的头上。小爪子,稳稳当当的锁定在小武爸爸的黑色发丝之间。
艾丹:……
“爸,妈。这就是艾丹。”武青揽住艾丹的肩膀,抿着红而单薄的嘴巴,看着对面的父母。他的微笑,说话的语调,透着艺术青年的慢条斯理和温文尔雅,和对面的两人,完全,不一样!
如果不是被小武带进这个家里,艾丹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一切,和武青有关。
干净整洁的艺术青年,居然生活在这里?
大的鸟窝?
凌乱的房间,四处都显露出主人的随性,好像刚刚被小偷光临过,翻寻之后,失望之余,又把所有东西乱扔一气。
这一切,和身边的文静男生,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距离太远了。
艾丹和武青在一起住了很久。据我所知,武青很爱干净,东西也放置得整整齐齐。无法想象,武青,是在这个房间里的什么位置学画?放张桌子,都找不到位置。
哪里,可以放置画架?
就算没有旺财,这个家也不会整齐多少。
这么一想,艾丹又心疼了。看看身边的小武,她开始母性泛滥。
女人,天生就有母性,同情弱者。在这样一个家中长大,而且刻苦上进的好孩子小武,真的需要人关心,关爱!
“这是我爸。”艺术青年小武,全然不知道自己又一次打动了身边的女孩,神态自然,拿惯画笔的手指,每个关节都修长白皙,指着对面微微谢顶的中年男人,继续介绍。
艾丹礼貌而矜持地微笑,看着白色湿润的鸟粪,在对面中年男人的肩头继续滑落。
“艾丹啊!?快坐吧。客气啥?到家了啊。我们一早儿就等儿你们呢。”随着小武爸爸的手臂晃动,白色小颗粒掉落,留着一块儿白色的污迹。武爸仿佛没有注意到,满含笑意的眯着眼睛,像头顶的那只麻雀,打量着新来的女生艾丹。
“哦,好,好。”艾丹嘴上答应,身子立在原地没动。
坐哪儿呢?
这里简直就是旺财的家。灰白色的小颗粒,新鲜的,不新鲜的,四处都是。唯一一张看得见的椅子,上面放着两个口袋,口袋上印着三个绿色大字:绿豆面!
这是武妈给人家摊煎饼用的吗?
这,能给人吃吗?
“艾丹,坐这儿吧。”小武从餐桌下面拉出一把椅子来。这椅子,看起来,还算干净。
桌上,拥挤的杂货铺一样,挤得满满。中间摆着一个电子称,称面上残留些许鸡蛋皮,还有分不清什么东西弄成的油腻腻的污渍。旁边,一个旧纸箱,没盖子,里面是半箱白花花的鸡蛋。
艾丹从麻雀的回忆中转过神,盯着我,不紧不慢地说:“你去过菜市场吧?就卖菜的那个电子称。不过,肯定没有你看见的干净。我担保你没见过那么脏的。要是你看见了,估计你都不会买菜了。肯定不去他们家买。真的,怎么能那么脏呢?我们家卖水果,我就觉得够脏了。可我发现,和他们家相比,我爸妈的批发店太干净了。你说,这样的摊儿,居然还能有人去买东西吗?还是煎饼,怎么吃啊?”
“嗨,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又没吃,你想那么多干嘛?人家都卖这么多年了,还在乎这个?工商局没人,摊位都搞不下来。你别吃就是啦。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要想吃,让未来婆婆在家给你做。近水楼台,多好,保证干净,整洁。”我止不住地笑。
“哼。你说那旺才,要是在鸡蛋上拉上点东西怎么办?人怎么吃啊?那鸟就那么飞来飞去的,他们家人怎么就不管了呢?”艾丹又杞人忧天。
“切,你想太多了。鸡蛋上不是也有鸡粪吗?有什么区别啊?你还能仔细去看?”我颇鄙夷。食堂里的大师傅,上完厕所就去做饭都不一定洗手,又何必要求人家呢。
“太超乎我的想象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小武他们家,和我想的,差距简直太大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叹口气,一脸上了贼船下不去的无奈。
“就因为旺才?!那是人家爱好呗。国外还有养小猪当宠物的呢。你不是更嫌脏啊?你没见过《小猪快跑》吗?多好玩啊。你以后可以训练旺才,和它增进感情。你也拍一个《麻雀快飞》的电影吧。”我努力引导她,往好的方面去想。虽然我心里很鄙视自己:何佳宁,为了有免费大厨,你至于这样吗?
“不是啊。人家那小猪多干净啊。你没看他们家,真是太乱了。而且,你知道吗?他父母和我想的太不一样啦。怎么那么猥琐呢?我总觉得,小武那么有艺术天分,他爹妈总是要有基因的吧?可是你看到他们,就觉得不是一码事呢。要是特淳朴也行,压根不是那么回事。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轻轻摇摇头。
“你啊,就是画画画的,傻了吧?人家辛苦供孩子读书,就行了吧。你还指望什么呢?能这样就不错啦。你想,他们那个时候哪里有机会学画画啊?能吃饱肚子就可以啦。要不说,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呢。再说,你找男票,是为了他一起生活,又不是和他父母生活。他对你好,不就得了?”绘画的艺术气质不是一天两天可以锻炼出来的。艾丹有时候,比较追求完美。比如,她喜欢什么东西,不管多少钱,都要买回啦。画画也是,老是对自己的画不满意,撕了画,画了再撕,直到满意为止。这种人的毛病就是,对什么都要求高,有时候未免会吹毛求疵。
“唉,和你说了,也白说。就是一种感觉,说不出的感觉。不是麻雀的事,也不是因为他们家脏,这些都不是问题,就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你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她皱着眉,想了半天,有些词穷。
“第一次去人家,你那里来的那么多感觉?以后慢慢你就知道啦。小武对你好,就行了。你还要求什么?你不就是图他对你好吗?再说,你们都这么长时间啦。再过一年就毕业啦,你们还不是一毕业就要结婚?难道你还想再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