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正在大锅灶里给二叔家烧开水,亦绾不由分说地冲了上去想要为自己讨个说法。谁知那老巫婆二话不说,就把亦绾推搡到一边,然后径直跑到亦绾家的堂屋里打滚放赖,痛哭流涕地嚷嚷说自己怎么这么命苦,老头子走得早,儿子又不孝顺,连自己的孙女儿都开始欺负她这个孤苦伶仃的孤寡老人。
住在隔壁的村上的人纷纷探过头来瞧热闹,也有过来假惺惺做做样子劝解的,也有双手交叉着搁在胸前冷嘲热讽的。亦绾的父亲有点抹不下面子,摔门而出。亦绾的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本来是好心地想要拉起这个蛮不讲理的婆婆,谁知这老太婆力气还真不小,一把就把亦绾的母亲给推搡到地上摔了一跤。
亦绾气得火冒三丈,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朝那个深恶痛绝地老巫婆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那老巫婆也气得浑身打颤,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跟狗咬似地蹿到亦绾家的车棚门口,拿起一块砖头就朝亦绾的自行车上砸去,就这样,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被砸得七零八落,破碎不堪。
亦绾抄起搁在门后面的一根扁担就冲过去和那老巫婆拼命,结果还没到车棚门口就被一双大而有力的黑黝黝的手给逮住了,那双手毫不含糊地就甩在了自己的嘴巴上,亦绾被打得晕乎晕乎的,火辣辣的疼,整个人差点脚一软就跌了下去,然而却依然清晰地听见那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恶狠狠的话语,“你这兔崽子,竟敢打我妈,反了你了。”
原来是爸爸的二弟,自己的亲二叔,萧亦帆的爸爸。亦绾当时看得很真切,亦帆是抱着他爸的大腿躲在后面的,当亦绾的嘴巴被印上了五个红红的大狼爪印的时候,亦绾看见萧亦帆脸上荡漾着一种奸计得逞的邪笑。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亦绾觉得恶心,一张张丑陋无耻的嘴脸像厕所里最肮脏的蛆虫一样浮现在眼前,亦绾忽然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孬种!”
亦绾的耳朵被那一巴掌打背了气,嗡嗡了好几天才算能听得清楚人讲话。萧妈妈心疼得直抹眼泪,但更多的是有一根坚硬的刺鲠在心里,好几次想要去找自己的这个小叔子去讨个说法,但都被亦绾拦下来了。
亦绾其实什么都明白,但她根本不想再同那样狼心狗肺的亲戚有什么瓜葛。而亦绾的父亲呢,他只是在深夜里一包一包地抽着苦闷的香烟,打亦绾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况且亦绾也是有错的,还有更重要的是萧亦帆是萧家唯一可以继承下去的香火,他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女儿而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忍气吞身。
亦绾的左耳朵始终没有完全痊愈,但所幸没有伤筋动骨,随着时日的渐长,很多东西都可以被淡忘,但心口上的那道伤疤却依然会隐隐作痛。或许菲菲也是一样,不愿说出来的委屈是潜藏在心里的一道撕裂开来的血淋淋的伤口。
菲菲自始至终都忍受不了医院里那刺鼻难闻的药水味和医院里深更半夜的鬼哭狼嚎,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在自己的主治医生的千叮咛万嘱咐之下,柳培东帮菲菲提前办了离院手续。
自从菲菲从楼梯上摔下来以后,柳培东似乎洗心革面了一般,人前马后地帮菲菲打点着行李。也许,他心里仅仅还残存着一些愧疚罢了。
菲菲双手环抱着膝盖蜷缩着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最后一片枫叶从枝头坠落的时候,她的嘴角微微弯曲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叶的离开,是它的执着还是树的不挽留,这个世上谁又会为谁真的豁出整个身家性命去呵护和珍惜?
当柳培东将菲菲的东西简单地打点过后,他突然有一丝犹豫地问道,“菲菲,要不要和爸爸一起回家?我帮你办转学手续,你重新回来上学。”
菲菲扬起脸来,目光澄澈地问她的爸爸,“那个女人会搬出去吗?还有那个抢了我的布娃娃的小孩和那个保姆?他们都会搬离我的家吗?”
柳培东忽然目光闪烁地避开菲菲的诚恳的面孔,他沉默了半晌,咳嗽了一声犹豫道,“菲菲,你知道……。”
“不能是吧,那好,我会和你一起回家,但我只是拿回那个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姥姥还在家里等我,我不应该让她为我担心,”菲菲打断了柳培东的话,爸爸从来都是一个果断坚决的人,他深更半夜带回家的女人多得菲菲连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但其实那些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可为什么每次问起这个女人的时候,他总是惊慌失措地闪烁其词,难道这个女人对爸爸来说有什么
特殊意义吗?
菲菲咬了咬嘴唇,将目光放得更远,“爸,这一次你会帮我的对吧!”
菲菲顺利地拿回那个属于她的布娃娃,小屁孩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躲在那个女人的身后只敢探头探脑地看着菲菲旁若无人地大步跨出大门去。
正当那小屁孩准备深深地舒一口气的时候,菲菲却突然转过身拽住他的衣领威胁道,“最好给我记住,以后不准进我的卧室,不准乱翻我的东西,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女人护子心切,准备帮儿子扳回一局的时候,菲菲却突然抢在她的前头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气说道,“你最好也给我记住,我爸最爱的女人永远只可能是我妈,别以为你现在可以坐享其成地挥霍着我爸和我妈一起打下来的江山,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双倍奉还。”
菲菲摔门而出,留下那一对母子面面相觑了许久,方才缓过神来。
柳培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坚持着要开私家车送菲菲去车站,但被菲菲一口回绝了。她将那个被小屁孩涂得五颜六色的布娃娃小心翼翼地揣进背包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径直打的去了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