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啸珏先将缨姌、缨卉姐妹俩送回家,才驱车回家,每天去姚卓敏的房间探望已经成为洛啸珏的习惯,虽然从不在此留宿。姚卓敏也慢慢回到了现实,不再有任何幻想。
今天洛啸珏照例出现在姚卓敏的房外,伸手打开门,姚卓敏正伏案读着什么,青丝滑落,遮住了半张脸,那专注的神情吸引了站在门口的洛啸珏。
“啸珏,你回来啦。”姚卓敏猛然抬头瞧见站在门旁的洛啸珏,随手和上书,含笑说道。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你看书吧,我走了。”洛啸珏说话间退出房门。
姚卓敏心头一紧,忙叫住正欲离开的洛啸珏:“没有,啸珏,我也看了一晚上,眼睛有些酸了,你正好陪我说说话好吗?”姚卓敏语中略带哀求之态,让听者不免心软。
洛啸珏又重新回到姚卓敏的房间,漫无目的的走到姚卓敏的书桌前,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本书,《哈姆雷特》四个字像一颗刺,牢牢的钉在他的眼里。
姚卓敏见洛啸珏回来,笑意又浮上嘴角,她为洛啸珏倒了一杯水,转身时,看到放在桌上的书,现在正被洛啸珏拿在手里,装作很随意的解释道:“闲来无事翻来看看。”将杯交到洛啸珏手中,顺势取回书,将它收进书柜,话题一转问道:“缨姌的话剧怎么样?好看吗?”
洛啸据察觉到姚卓敏在掩饰自己,也不忍心说其他,便接话道:“挺好的,演出相当成功。”
“那真是太好了,缨姌的性情和外表却是很适合奥菲利亚这个角色,温柔善良,为爱执着。”
“可惜却爱错了人,最终为爱而死。”洛啸珏想到奥菲利亚的结局,伤感的叹了口气。
“爱本就没有对错,而且是对是错向来都是付出爱的一方说了算,她认为是对,便是对的。”说话时,姚卓敏自始至终都盯着洛啸珏,目光中流露出坚定,像是在传递着某些信息告于洛啸珏知。
洛啸珏心中一颤,端起水杯,眼神也游离到其他地方,不再看姚卓敏,四下霎时变得寂静。
片刻之后,洛啸珏突然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
姚卓敏眼神瞬间暗淡下来,不知哪来的勇气驱使她叫住洛啸珏:“啸珏,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洛啸珏的脚步顿了一下,淡淡的回了一句:“你多虑了,我并没有躲你的意思。”
现在的他只想要离开,说完话,正急匆匆的提步向外走,猛然感到后背一阵冲撞,姚卓敏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刚抬起的脚又重新放下。
“啸珏,你别走好吗?”姚卓敏头靠在洛啸珏的后背,死死的拦着,恳求道,“我知道你心里从没有我的位置,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娶我,我不求你能爱我,只希望自己能站在你看得到的位置就好,可以吗?”
后背的潮湿感将洛啸珏的心也浇灌的柔软了,他回身环住眼前这个泪人儿,胸口处传来的抽泣声,让他不愿推开,轻拍姚卓敏的的肩膀安慰着,低头亲吻着她的发丝。
清晨的阳光总是这般耀眼,洛啸珏揉着朦胧的双眼,身旁的女子正安然的沉浸在睡梦中,嘴角带着笑,不知是怎样的美梦。洛啸珏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抚摸,刚触到发丝的手又僵住了。他收回手,翻身下床,披上睡衣走进浴室。
洛啸珏梳洗完毕,推开浴室的门,姚卓敏仍在睡梦中,洛啸珏不忍吵醒他,换好衣服,便轻轻带上房门下楼了。
贺常祁刚开会回来,路过一个路口,车窗外闪过一个熟识的身影,是她吗?贺常祁心中暗暗想着,忙叫司机停下车。
“洛小姐,没想到真的是你。”贺常祁推开车门,伊人缓缓走进身前。
缨姌看到眼前的贺常祁微微欠身施礼,口唤道:“贺督军。”
“洛小姐,这是去哪里?”
“今天学校无事,正准备回家。”
“现在已是中午,不知洛小姐可曾用过午饭?”贺常祁抬手看了一下表,关切地询问道。
“还没有。”
“不知贺某可有幸与小姐一同用餐?”贺常祁试探性的问道,心中很是忐忑,害怕缨姌会拒绝。
“谢督军好意,缨姌回家晚了,家父会担心的。”缨姌对贺常祁的突然邀请心生疑窦,婉转的推辞道。
贺常祁虽早已猜到了缨姌的答案,仍有些失望,不过他从不懂得“放弃”二字,接着说道:“我很喜欢洛小姐出演的话剧,想与小姐细聊。至于洛先生那儿,我会要郑副官告知,洛小姐一下如何?”
贺常祁已经将一切思虑周全,缨姌觉得自己若再拒绝,就有些不近情理了,便答道:“那缨姌恭敬不如从命了,家父那儿就麻烦郑副官了。”
郑慕霖摇了摇头,为缨姌打开车门,将她邀进车内。
汽车停在一家西餐厅前,侍者将贺常祁和缨姌引入二楼雅间,贺常祁绅士的为缨姌拉开椅子,邀她坐下。
缨姌道了声谢,便侧身坐下了,贺常祁与缨姌相对而坐,拿过侍者呈上的菜单,问道:“洛小姐想吃些什么?”
“一切听督军安排。”
贺常祁随手将菜单交于侍者,点了两份牛排,两杯红酒。
侍者退出房间,贺常祁开口道:“洛小姐,在此贺某先恭喜你演出成功。”
“谢谢。”
“说实话,贺某已不是第一次看话剧了,只有这次真是让我惊叹不已,尤其是洛小姐的表演久久难忘啊。”
“督军过奖了,主要是大家的配合默契,才能出现如此效果。”缨姌微微一笑,谦虚的说道。
“洛小姐太过自谦了,你可以将女主角的情感拿捏的丝丝入扣,实属不易啊。”贺常祁赞赏的望着缨姌,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女主角为爱执著的性格,着实让人欣赏啊!可惜最终的结局太过悲惨了。”说到这儿,贺常祁有些黯然神伤,不住的摇头。
这时,侍者突然进来送餐,中断了他们的谈话,两人都保持沉默,直到侍者退去,也未说什么,皆自顾自的吃着。
缨姌时而抬眼观察贺常祁的脸色,看他面带伤感,刚刚的话语也带着欲言又止的意味,便问道:“督军可是有心事?”
“哦,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不碍事。”
贺常祁的语气平静,可让坐在对面的听者却久久不能平静,安慰道:“既是旧事就它忘记吧,何来让自己伤心。”
“若能忘记,我到真想永远不会记起。”贺常祁举起杯子,抿了一口红酒。
“督军如果不嫌弃缨姌的话,缨姌愿意做一个倾听者,为督军分忧。”放下刀叉,语气真诚的等待贺常祁的诉说。
贺常祁盯着手中的酒杯,娓娓道来:“我十六岁便在父母安排下,娶了一个大自己两岁的女人为妻,婚后的生活平淡无奇,但我知道我不爱她,不久她就生下了孩子。因为我所在的那个村子真的很穷,不得已我选择了从军。我知道外间都说我是土匪出身,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我刚到军队才知道,大家为了能填饱肚子,不得不去抢邻村的鸡鸭。后来,我因为作战勇猛,立了很多军功,又很讨长官喜欢,便一步一步的爬了上来,从一开始的队长,到后来的一省督军,再到现在的三省督军。本想着自己功成名就了,可以将他们母子俩接来享福,万没想到……”说到此处,贺常祁有些哽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几年前,就是在我在军中刚混出一些名堂的时候,老家发生饥荒,他们母子俩就是在那时被活活饿死的。”贺常祁的眼中写尽了哀伤。
人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现下看到对面坐着的贺常祁,满眶热泪,缨姌才深深的体会到。
许久后,贺常祁抑制住刚刚冲动的情绪,惭愧的说道:“让姑娘的笑话了。”
“没有,督军的真性情让我很是欣赏,谁都有伤心的时候。”缨姌摇了摇头,含笑安慰道。
“是啊,不过现在的情形确实不容我为过往伤怀,广州方面的消息,洛小姐也有些耳闻吧。”
“已经在报纸上看到这方面的报道了。”想起报纸上的报道,不禁为哥哥担心,脸露忧色。
贺常祁好像早就知道缨姌的心思一般,淡淡一笑:“尤其是洛部长,虽贵为军政部部长,但也不可能安然无事。”贺常祁适时的停顿了一下,等待着缨姌的反应。
“贺督军,缨姌愚钝,请督军示下。”缨姌恍然大悟,正色问道。
“既然说到此处,洛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喜欢你,想娶你为妻。”贺常祁恢复了常态,突然说出自己积压多时的情感,心中不觉舒畅了许多。
缨姌表现出少有的平静,盯着眼前贺常祁片刻,开口道:“我答应你。”
贺常祁始料未及,傻傻的坐在那里,他没有想到缨姌会如此爽快的答应他的求婚,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督军想反悔不成?”缨姌看到贺常祁的表情,不觉感到好笑,反问道,堂堂督军竟也会有这般作态。
“怎会?”贺常祁讪讪一笑,忙否认道。
贺常祁目的达到,自知这顿饭再吃下去也是无趣,便问道:“洛小姐可吃好?”得到缨姌肯定的回答,二人便一前一后沉默不语的走出餐厅。
“洛小姐,贺某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还有些其他的事儿,就不麻烦督军了,自己回去就可以了。”缨姌处于礼貌的婉拒。
贺常祁也不愿勉强,与缨姌道别,坐车扬长而去。
缨姌望着远去了汽车,眼神尽是空洞无光,笑容逐渐在脸上扩大加深,淹没在空气中,直至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