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师公道刚放下报纸，手机响了，一按听键，郭法天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回旋：“我想起来了，那名美艳女子名叫郜艳……”
师公道好不容易等他歇一口气，淡淡地插了一句：“郜小姐现在就坐在我对面。”
郭法天像被刀切般断了话头，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小子事事占先。你们谈完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郜艳嫣然一笑，百媚丛生：“给你来电话的是不是你的搭档？”
“是的。”
“记得当年我入牢时，他还是个小警察。就是他押我进牢房的。”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你不会理解，坐牢最大的享受，就是咀嚼往事，尽量忘掉身在何处。十年的时间，该有多少细节被反复咀嚼，以至终生难忘。”
“恕我直言，这篇报道没有一句涉及到夏尔雅。”
“这正是夏尔雅的可恨处。”郜艳指点着报纸，怨毒地骂道：“这该死的夏尔雅，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设局让ＸＸＸ钻进来？这小子桥过拐抽，落得全家死的下场，根本就是活该。”
一连串难听的话从郜艳口里滔滔不绝涌出来，和郜艳美艳的外貌形成强烈对比。师公道却没有觉得不和谐，相反，竟随着她暗暗恨起了夏尔雅。
郜艳喝了一口水，改用缓和的口气继续说下去：“这篇报道，大部分是胡说八道。我的第一桶金是怎么赚来的，报道说得好轻松，世间的生意那么好做？其实说白了，第一桶金完全是用我的肉体换来的。二十年前，妓女远没有现在这么普遍，还属于少数有钱、有权的人享受的高档商品，尤其是美貌、有文化的妓女，几乎达到稀缺的地步。我看准了这一点，在沿海的几座大城市转了一圈，在高官、大商手中得了一点赏金。几年后，越来越多的女人利用自己的原始资本换取利润，我见好就收，回乡办了一家公司。正像报道里所说，在一个公共场合我认识了ＸＸＸ，ＸＸＸ迷上了我，我们互相投对方所好，我的公司发展很快。
“本来像我这样的女人，是不应该幻想得到爱情的。说实在的，爱情这两个字，在我初恋情人知道我不是处女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我那时起，就从我的字典里划去了。尽管我初恋情人在离开我之前，把夺去了我的贞操的中学老师揍了一顿，但我并不因此感激他。我放开怀抱，游戏人间，体验着金钱无比的魅力。可是我根本没有意识到，爱情是女人最大的事业，是女人最虔诚的宗教。在认识夏尔雅之后，我好了伤疤忘了痛，我觉得自己复活了……
“夏尔雅是个聪明人，可惜世上的聪明人命运多乖，他的事业正处于百做百败的状况，他需要一个机会。我给了他这个机会，付出了天大的代价。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坐牢这十年，夏尔雅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这个负心人……”
师公道不断地替郜艳添茶，又给她拿来两碟点心。
郜艳忽然垂头伏在双手上，肩膀乱抖，无声地哭了起来。师公道心头涌起同情，犹豫着该不该把夏尔雅假死的真相告诉她？
“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人都死了。说实在的，在牢里我多次幻相亲手杀死夏尔雅，可现在他们一家真的都死了，我却没有预想中的快乐。”
好半天，郜艳抬起头来，眼若艳桃，她已恢复了平静：“谢谢你听我的倾诉。”
她将报纸折叠好放进坤包，立起身，道了别，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