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兰历。二千0二年,夏。
一碧如洗的天空,风早已缠绵着白云,不知躲到哪里去逍遥了。只剩下火辣辣的太阳独自在天空徘徊。也许是闷得慌了,孤寂的太阳愤怒地抛下了无量的光和热,无情地烘烤着大地。
热浪笼罩着的木兰村,就像一个火炉,连空气都充满了焦燥的味道。十几只青丝鸟在村子里那颗最大的榕树茂密的枝叶间跳来跳去,吱吱喳喳地和那群高度亢奋又不知疲倦的黑知了争论个不停,恼火地述说着这个夏天的热。
树荫下,三五成群的村民茶余饭后,斜靠着十几人合抱粗的榕树干席地而坐,手中摇着木兰山特产的葵花扇,有一句没一句的拉着家常。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由小及大从通往木兰城的官道上传来,令那些聊家常聊得昏昏欲睡的村民们精神为之一振,都好奇地望向村口。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正驮着一个头戴大笠帽,身穿武士轻身劲装,腰挎纯钢朴刀,背着一个大包袱的瘦削中年汉子疾驰而来。
马是宝马。识货的村民一眼就认出这是天兰青,产自帝国东南方的天丰草原。此马四蹄修长,脚力强劲,传说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因性子劣烈得像麒麟兽‘天蓝睛’,又深得天兰官府独爱而得名天兰青。
转眼间,神俊的天兰青已奔到了榕树荫下。瘦削汉子轻轻一勒缰绳,天兰青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马背上的汉子轻盈地顺势一跃,潇洒地飘落地面。这一手玩得这么漂亮,惊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村民一愣一愣的。
“恭喜啊,你们村出了个学院生,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瘦削汉子呵呵一笑,反手扳转背后那个比他整个身躯大了一倍的包袱,从里面掏摸出一张金丝镶边的卷子。
“这是经帝国审核木兰学院下发的通知书,请帮我转交给村长或者秦歌本人。我还有要事,就先走了。”瘦削汉子将卷子递到一个最年老的村民手中,微一拱手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哒哒响起的马蹄声远去,村民们才反应过来。大家围着长者手中的卷子,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原来是秦歌这个小捣蛋考上了木兰学院,哈哈,我就知道这小子有出息。”年老的福伯双手捧着卷子,一脸惊喜把皱纹都挤成花了。
“我们村五百年来终于出了个学院生,以后在南塘村面前再也不用低头顺眉了。”同样年老的祥伯双手抓紧了拳头,充满激动。
“是啊,是啊。听说整个天兰帝国就只有四间学院,每个从学院里毕业出来的学生,不是上朝为官就是做先锋大将,还有的做了商人发了大财。以后秦歌有出息了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
..众人议论纷纷
“福伯,祥伯,这是我们村五百年以来的大喜事啊!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四十多岁的大牛叔紧紧的拽着福伯的手臂说道:“大庆~广元,你们去把秦歌那臭小子找回来,其他人跟我到村长家集合,今天我们好好喝一番。”
“好!轰地响起一片叫好声。一群淳朴的人兴冲冲地向村长家去了,整个村子顿时热闹起来。
当大庆,广元两位大叔气喘吁吁跑遍整个村子山林终于找着那臭小子的时候,秦歌正在扎鱼。他穿着一条裤衩,手中抓着一个铁橡木制鱼叉,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及腰深的水潭里面,双眼紧紧盯着潭里游鱼的一举一动。
灿烂的阳光斜照在秦歌的身上,挺得笔直的躯干显得很瘦弱,小麦色皮肤已经晒得微微泛红,平平无奇的脸上,剑眉横卧之下镶嵌着一双充满灵动的眼睛,漆黑的眼眸深邃得一眼望不到底,就像夜空,神秘而令人向往。乱糟糟的头发像个鸡窝一样倒伏在头上,只是随便在脑后用草藤扎了个小马尾,却更显一种别样的洒脱。
跑了大半个村子的两位大叔累得瘫坐在地上休息,大庆叔叔看着专注的秦歌,想起小时候的他,现如今已经成长为木兰村的希望,成了学院生了,不禁感慨万千。秦歌这小子自小就是多灾多难的命,还没懂事就已经父母双亡,是好心的邻居不忍心秦歌那么小就夭折了,刚巧遇着出门游历的村长,于是乞求村长收养下来。秦歌刚被村长抱回来木兰村的时候就大病了一场,命悬一线,全村人都守在村长门口,又是抓药熬药,又是烫贴针灸,又是请神驱鬼的,忙活了三天两夜才把秦歌的小命救了回来。之后一路磕磕碰碰,小病无数,天天以山草药为食,更是在五岁跟十岁的时候又大病了两场,都是在鬼门关转悠,最后老天保佑,还是挺了过来,被全村人拉扯长大到现在十六岁。
‘噗’一声响起,秦歌手中的鱼叉像脱弦的利箭一样射进水里,平静的水面激起了水花,一抹嫣红在水中扩散。秦歌嘴角微微上扬,快速抄起鱼叉,只见一尾巴掌大的黄鱼给扎了个通透,正在叉尖上扑腾挣扎。
坐在岸上休息够了的广元大叔推了推身边还在出神的大庆,两人交汇了一个眼神,一个虎扑双双扎进了潭中,也不管秦歌是什么反应,一人双手从秦歌腋下穿过抱紧,一人抬起秦歌双脚,扛起就走。
秦歌认出是广元?大庆两位大叔,也不挣扎,显然对这种突发情况早已司空见惯。随手抖了抖鱼叉,发现叉尖还是沉甸甸的,暗暗庆幸那尾自己垂涎已久的黄鱼没有掉下来,秦歌也不管两人为什么来抓自己,侧翻身子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打趣说道:“两位大叔,光天化日之下劫持本公子有何企图?是不是觊觎本公子美色已久啊?”
“觊觎你个头啊。”抱住秦歌双脚的广元大叔一脸无奈,抽手就给秦歌的屁股上来了一巴掌。
“既然不是觊觎我的美色,这几天我又安安分分做人,没犯什么过错,那你们来抓我干嘛?”秦歌装出一脸狐疑说道:“难道是我半个月前偷偷烤了你们养的火凤鸡,今天给小武那小子告密,东窗事发了?“
“好吧,事发就事发吧,我认罪。只是看在我认罪态度良好能不能别惩罚我?就算是打屁股,小武那小子也有份喔。”秦歌成功将小武拉下了水,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卖弄着一副哭腔说道:“我知道两位大叔最疼我了,我又那么老实,等下打屁股是不是可以轻点?”
两人不出声,反而加快了脚步。
秦歌见心里攻势被无声瓦解,面色一正,抛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说道:“别人是技多不压身,我是罪多不怕牺牲。说吧,你们想把我咋滴?”
“像那种蹲小黑屋啊,倒吊在村口榕树上示众啊,脱光裤子打屁股啊..这些小花式从小到大我没经历过一千次也有五百次了,不敢说受之若饴却也习惯得了,所以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惩罚人要懂得创新啊,大叔。我的人生需要惊喜。”秦歌不知道,真的有惊喜在等着他。
许是被秦歌叨得烦了,大庆叔皱了皱眉却咧嘴笑着说道:“学院那边来通知了,你可以嫁出去了,在学院读书往后还能出人头地,我们也能跟着沾光。村里呢,以后少了你这小子调皮捣蛋,我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安生不少。”
“不是吧?就凭村长老头子教我那几手也能考进学院?原本我以为跟老头子识几个字,读几本书,以后出门不会认错路标,数钱不会数错,娶个媳妇生个娃能起个好名字就足够了。想不到这两三年他教我那些鬼画符还能受到学院的青睐。”听到这消息秦歌可是惊多过喜啊。
“臭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村长可是有大学问的人,有几次喝醉酒我就听他说过什么天下第一阵师,什么有丹田无经脉,什么不能修行的,光这些个名词就能把我搞得云里雾里,那他本事肯定很大,只是我们都没机会见识罢了。”一说起村长老头子,大庆叔就一脸敬佩。秦歌知道木兰村是那个老头子一手创立起来的,刚开始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住,遇着那些流离失所的人就把他们拉进来,教他们造茅草屋,教他们打猎,教他们耕田种地,让他们能吃得饱穿得暖,安家扎寨,生根发芽,这才有了现在的木兰村。
“嗯,嗯,我还听说村长年轻的时候可是游遍了整个大陆啊。这得走多远,得走多久啊?”后面的广元叔也搭了一句嘴。
“你们吃饱了撑着就去听那老头子吹,还不是嘴馋老头子自酿的红米酒,想蹭二两喝?”秦歌一语道破了两人那点小心思。两人不再说话,厚起脸皮默不作声,箍紧了秦歌就往村里跑。
当三人回到村里的时候,村长家正热闹着呢。有人在磨刀,有人在杀长鬓野猪,有人在把一坛坛陈年的红米酒从地窖里搬出来,欢呼雀跃的小孩子在满院子乱跑,妇女们正在张灯结彩..秦歌见到这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心里直犯嘀咕。照理说自己这些年在村里头虽然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出来,可是偷鸡摸狗偶尔还是顺手搞两回的,现在要进城里读书了,离开这个村子以后村民总算能过上太平的小日子了,他们是应该高兴。但是十几年的感情摆在那里,离别在即,他们应该表现得更多的是不舍啊。难道他们算准了我这一出去就飞黄腾达了?或者是全村人打算清算自己这些年所犯的罪过,在自己离开之前来个犯罪总结,打几十大板,心情舒畅了再将自己扫地出门?想到这里秦歌就开始流冷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