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闻景函微侧过脸,睨着她的表情。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柳鸾烟说着就慢慢地在地上踱着步子,思量着他会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
“你一定要跟朕兜圈子才能说话吗?”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闻景函靠回龙椅,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我要皇上准我三件事。”柳鸾烟缓缓转过身子面对着他,清冷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回响。
闻景函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第一,我当上御医之后,皇上要准我把家人接进宫里与我同住;第二,除了太后,我不给任何人医病;第三,皇上要帮我找一个人。”柳鸾烟说着就举起右手,亮出三根青葱细指。跟高高在上的君王提要求,眼眸里却丝毫没有惧意。
“你就那么肯定朕会允了你?”闻景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大澹举国上下,谁人不知成茂帝是个孝子?为了太后,这点儿小小要求您一定会满足我的。”柳鸾烟勾起唇角,胜券在握。她知道,这一局,她赢定了!
闻景函默默地注视着她,片刻,他拿起龙案上的折扇,细细地抚mo着,然后才道:“你要找的人是谁?”
柳鸾烟收回手,在袖中轻轻交握,然后就敛了心神,定定地看着他道:“我爹,柳达通。”
“你不是说他回乡迁坟了吗?还是你原就是在骗朕?”闻景函笑嗤一声,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柳鸾烟,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朕发现你可不怎么爱惜自己的脑袋。”
“皇上不反对,民女就当您是答应了。太后的寝宫在哪?还要劳烦皇上指个路。”柳鸾烟话锋一转,巧妙地将话题引到太后那里,然后就有模有样地福了福身子。
闻景函却真没想到她会这样狡猾,很是忍俊不禁,便就笑出声来,那夸张的程度似把个御书房都震得晃动了起来。笑罢,他提起龙袍下摆,大步走下来,以折扇轻点了她的肩头,就先她一步离开,并抛给她一句话:“随朕来吧,澹国孝帝为了太后,只能屈尊给你个小小医女引路了。”
皇宫的气势宏伟规模壮观,刚才在进来时柳鸾烟就已经见识过了,所以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去欣赏,只是垂着头跟在闻景函身后,把刚才两人的对话细索了一番。
显然这一招险棋被她博胜了,看似简单的三个要求,又看似无理的三个要求,让她排除了闻景函绑架柳达通的可能。本来他是最没有可能绑架干爹的人,但大澹境内谁人的生死不是在他股掌之间,又何需用上绑架这一招?可那日丽姿馆他与温娘的一幕又不得不让她生疑,男人贪恋美色本来无可厚非,但天下之大,他怎么就选中了温娘?又怎么独独让自己撞见那一幕?如果这也能说是凑巧,那这世上凑巧的事也未免太多了吧。然而,她不是个相信巧合的人,所以她不得不对闻景函试探一二。
与其说那第三个要求是她在博奕,不如说她是在赌,而赌注就是她的命!虽然来之前就已经作足了功课,知道他跟柳赞一样,是个至孝之人,可君前邀功,尤其是用太后的病情做为要挟,又有几人能够全身而退呢?这一局看起来是她赢了,可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输了。如果柳达通在他的手里倒还好,至少她还能用太后的病做为交换条件,从他手中换回干爹,可偏偏人却不在他手中,这样一来,她连唯一的筹码都没了。
思虑间,两人一前一后已经来到太后寝宫——长宁宫,金碧辉煌的外殿锦帘漫卷,雕栏玉砌,片砖片瓦都珍稀异常,堪称这皇宫之内最最繁华的所在。
闻景函前脚刚迈进门,就听一声通传:“皇上驾到!”殿内宫婢太监就已齐齐跪了一地,齐呼万岁。柳鸾烟稍稍抬头,踏着这一路高声,尾随着进了后殿。
寝殿门外跪了几个宫婢,方才呼了一声万岁,门里就走出一个体态蹁跹的女子,梳蝶髻,头戴珍珠点金凤尾钗,胸前垂着一片翠玉的桑叶,身穿西瓜红的宽领斜襟绫罗裙,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对盈水的双瞳,对上闻景函的眼,便马上脸颊绯红,又垂下头去,那模样我见犹怜。
未等那可人儿开口,闻景函就上前一步虚扶起她下跪的姿势,柔声道:“免礼吧。”
“谢陛下。”女子就势站起,声音清脆得好似出谷黄莺。
“沁莲,你什么时候来的?”闻景函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语气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
“回陛下,才来了一会子。真是不巧,太后才刚睡下,陛下就来了。”夏沁莲的小手冰凉,柔顺地任他握在大掌中。
“陛下,奴婢斗胆,莲美人昨儿来的时候正遇太后忽然病重,想去告诉皇上,可太后不让,说是怕扰了政事就压了下来。莲美人怕太后有恙,昨儿一直就没敢走,不眠不休地守在太后身旁,直到现在还没歇息呢。”夏沁莲身后的一个宫婢突然开了口。
“揽月,休得放肆!”夏沁莲侧过脸训斥了一句,连责骂的话都说得轻飘飘的,让人感觉不到威力。
“母后又病重?”闻景函的脸色变了变,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一下,然后又缓和了下来,柔声道,“你也是,母后自有那许多宫婢伺候,你自己的身子也不好,怎么还这样通宵熬夜地照顾她老人家呢!”
虽是责备的话,可听在柳鸾烟的耳朵里却怎样都是一种宠溺的语气,但夏沁莲还是白了脸色,小声地道:“臣妾……臣妾实在放心不下太后她老人家。”
“以后不准这样了,知道吗?”闻景函勾起她的纤腰一提,两人的距离就拉得更近了,马上夏沁莲的脸色就又由白转红,仿如天际漫卷的火烧云。
“知……”才吐出一个字,那如蒲公英般易散的佳人就体力不支晕倒在他怀里,惹得揽月一阵惊呼。
面对这样的场景,闻景函却并不惊慌,只是略一怔忡,然后才沉稳地道:“柳鸾烟,快看看莲美人怎么了?”
从被遗忘的角落给拉了回来,柳鸾烟抬眼看了看他的怀中人,又望向门的那一方——太后寝殿内,才淡淡地道:“皇上忘记答应我的第二件事了吗?”
“朕是答应过你,可那必须在医好太后的前提下,在那之前你若不从,难道是想抗旨吗?”闻景函的眼底在望向她的时候再次染上笑意,轻松得好像根本感受不到怀中人的分量。
“那皇上是想让我先看莲美人喽?”柳鸾烟被他这话噎了一下,然后就不疾不徐地道。娘是他的,女人也是他的,他都不急,自己又何必胡乱紧张?
这两人不紧不慢的对话却是急坏了揽月,她真的很奇怪,莲美人都已经不省人事了,他们竟还能这么悠哉游哉地掐嘴仗?可急归急,在圣上面前插言也得分什么时候,分什么事儿!替主子表忠皇上自然会感动,感动之余就自然不会怪罪于她,可现在主子昏了过去,这一身民间打扮的医女又不知是什么来头,从两人的谈话间她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哪还敢造次?触怒了圣颜谁还能帮她说上好话?想到这些,她就算再急,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主子躺在皇上怀里晕死着了。
“太后还在歇息呢,就先看她吧。”闻景函瞟了一眼紧闭的殿门,然后就横抱起夏沁莲走到偏殿,将她轻轻放在罗汉床上,揽月就知趣地搬了一把椅子过来。他撩了下摆坐上去,然后好整以暇地盯着柳鸾烟。
淡淡瞭了他一眼,柳鸾烟走到床边搭上夏沁莲的脉搏,眉头就不由自主的敛起。少顷,她眉头一松,便扯出一抹笑容,然后向闻景函欠了欠身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莲美人她……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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