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要你快点告诉我,我老公现在哪里?”凤仪急着问。
这时,正好陈村锦为避追债,躲过大头昌的打手,便让陈有才上了身,使得自己完全改头换面的,一看上去就是陈有才,其实陈有才正困,由得陈村锦招摇着从大堂走过。
凤仪一眼看见“丈夫”,就高声的喊:
“有才——有才——”
可陈有才就是不应,风仪咬了咬牙,忖道:“老东西骂了他几句,还在生气,居然装聋作哑的诈死!非给他点厉害尝尝不可。”于是气呼呼的赶上来,兜口兜面的刮了他一巴掌。
可这一巴掌是刮在陈村锦的脸上,犹如风摆杨柳一般,刮得陈村锦身子摇摇岌岌的晃了几下。陈有才是根本不触及灵魂,自然是毫无知觉。却是凤仪还以为是陈有才装蒜,更是气愤,还要饱以粉拳。陈村锦莫名其妙挨了这巴掌,捂着脸大叫:“做乜嘢打我啵?”
“打你难道还要择日子?”凤仪盛气凌人地说。但一听,觉得声音不对,这声音有点鹅公腔,没有丈夫平时讲话的那种“豆沙喉”。她如同爬了一身狗毛虫一般,令人毛发俱竖的惊叫,“你……你……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陈村锦咯!”
“什么陈村锦?我老公呢?我老公就住这里,你到底是谁?”
“黐线,有胡须就系你老豆,是男人就系你老公,怪!”陈村锦反唇相讥。
说话间,陈村锦始露出庐山真面目,褪去了陈有才的脸皮。看着这变化,风仪是吓得目瞪口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而在此时,阿清也正坐在大堂上,他察访陈有才也有多日了,从报上看到新闻,估计陈有才就住在这丽晶大酒店,可就是偏偏没见着陈有才,也不可能见着,他阳气盛,冲去阴气,陈有才即使站在他眼前,也如同透明。所以他只看到一个女人在那里指天笃地骂她老公,只当她在发噏风,一笑置之。这种事情多呢,见惯不怪,大凡女人,尤其老夫少妻,多要在老公面前撒撒野,发发雌威;男人也自作贱,很有一种俯首甘为老婆牛的气度,给老婆揪住了耳朵还笑呵呵的乐不可支。所以阿清看在眼里,根本不留意;若然倒过来,若是一个男人老九的,堂堂七尺的欺负一个女人,他就会挺身而出,打抱不平了,这就是阿清。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弄到骨肉分离的地步,与大头昌结下不共戴天之仇,还有了与陈有才生死之交的未了情义……
此时,只有陈有才心里明白,他是被陈村锦喊苦喊屈吵醒的,定神一看是凤仪追寻到来,真是悲喜交集,悲的是自己平白无辜的死了,从此阴阳殊途;喜的是凤仪毕竟还念夫妻情分,千里寻夫,只是迟了一步,再有灵药也难以相救了。他叫了一声:“老婆——”只是借陈村锦的嘴喊出来。气得凤仪憋红了一脸,忿然的又举起那纤纤玉手,叉开手指,最犀利的大概要数那五根手指间的金戒指,掴在脸上肯定得陷下五个凹凹,且带五道刻骨铭心的瘀痕。陈村锦很明白这将会是怎么样的严重后果,吓得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脸,眼睛也闭上了,怕看到这一恐怖时刻的来临,并准备好了嗓子,以养中气以作抗争的最后吼喊。
看着陈村锦的熊样,陈有才也乐了;不过他也考虑到若是陈村锦真是让凤仪刮了一巴掌,对他自己也无好处。因为,他得借陈村锦的皮囊还魂,脸上若留下五道指印,那多难看。真见了阿彩,怎么说?说是让老婆打的,阿彩肯罢休吗?引起阴阳冲突,人鬼纠纷,那就麻烦大了。所以他还是得要保住陈有才,于是在冥冥中挡住了风仪的手,回头对陈村锦说:“懵佬,系你阿嫂呀!快叫阿嫂啦!”
而凤仪只觉手好像被拉住了,掴不下去。心里正忖:“怎么啦?难道我舍不得打这衰公?他占我便宜,当众叫我老婆,不是存心要羞辱我?”
这边,陈村锦正乜着眼打量凤仪,心里暗暗的忖道:“这婆娘珠圆玉润的,怪不得陈有才这老兄这么命短了,遇上了杀猪凳了……”于是心里头是咝咝的起了邪念,涎着脸对陈有才说:“喂!老兄,她现在将我当成是你啵,你点样睇呀?”
有才一听,气得七魂六魄聚作一气,呼呼作响,怪吓人的,举起那巴掌,狠狠的往陈村锦头上猛的一刮。你想想,不是说阴风阵阵如针砭,陈有才这一巴掌可不是热辣辣的,那滋味在南方哪能尝得到,陈村锦可以说是“岭南第一人”了。要是这巴掌打在一个北方佬的头上,他可是饱经风霜,这么区区一巴掌,何足挂齿。只是陈村锦生在亚热带的广东,长在海洋性气候的香港,怎敌它这风刀霜剑一般寒森森的阴风?自然是痛得鬼哭狼嚎了……
陈村锦被打急了,回过头大叫道:“再打!我反面唔玩啦!”
“你这个衰仔,分分钟想揾阿叔笨!下次再这样,我可老实不客气啦!”陈有才警告道。
“讲笑都唔得,唔讲就唔讲咯,小气鬼……”陈村锦嘟嘟囔囔的。
再说风仪的手还没放得下来,忽又看见那人转脸过去时,竟是她丈夫,再转过脸时,又变作另一个人,她从未见过怪诞的事,不由得吓得尖叫一声,眼前一黑,脚也软了……
陈村锦连忙伸以援手,乘机要搂着凤仪的腰,免得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人卧倒尘埃,本来也无可厚非的。不过,陈有才就是连这点便宜也不让陈村锦占着,就在两人间隔了一层,宁可自己辛苦,用七魂六魄之阴力顶隔着两个活人的阳气。
这下凤仪可抓住陈村锦不放了,一定要他把老公还给她。陈村锦这下可叫苦连天了,求着陈有才:“大佬,你莫再玩啦!不然,阿嫂可要了我的命了!”
冥冥中,也只有陈村锦才听得见,陈有才说道:“你要帮我顶住呀!”
“哎呀!大佬哇,我顶唔顺啦……我就快被你两公婆玩到散晒啦!”陈村锦几乎是要哭出来了。
在一边坐着的阿清,一直是事不关己,只在一旁等着,会不会出现个陈有才?当他看到这两个男女拉拉扯扯的,心忖:“这两公婆也是,大庭广众的耍什么花枪,回家耍个痛快,非得要在这里耍,真是……”这时他也隐隐的发现了怪事,只道自己的眼花,连忙揉揉了眼,再看,还是那两个男女,怎么刚才一下分明看成是陈有才?再看却不是……
有才似乎也发现了阿清,只觉那汉子很面善,一下子他并会不想到是阿清,他根本没有阿清的音讯,怎么猜也不会猜到阿清会在香港的……忽一下,他猛的想起来了,怪不得他觉得这汉子面善,对了!那天在路上碰着过,把陈村锦三人撞个人仰马翻正是他……偏这时刻凤仪对陈村锦穷追猛打的,逼得陈村锦招架不住,他也无暇去想了……
这时,阿清为了看个究竟,装着上前来劝:“这位师奶,这位先生纵使千不该,万不该,亦都要返去屋企再讲,两公婆嘛,床头打架床尾和,这是常有的事……”本来,阿清不讲犹自可,岂料凤仪更连阿清也扯进去,叉着腰把阿清也骂进去:“关你乜嘢事,使乜你多事呀?你乱噏乜嘢?这衰佬唔系我老公,使乜你多管闲事呀!”
阿清自讨没趣,惊讶地自语:“不是两公婆?那搞乜嘢鬼呀?”
“哪有这样规定?非得系两公婆才可嗌架?”凤仪手指笃笃的,直指到阿清的鼻子尖,阿清连连的后退,很是尴尬,“这……这……”退无可退,被一张沙发椅挡住了退路,双脚被那椅一绊,竟一屁股坐倒在那沙发椅上。
凤仪是乘胜追击,终于阿清是兵如山倒,被她的手指笃笃的战术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得喘不过气来,头也不敢抬起来……
陈有才和陈村锦两个人好不容易摆脱了凤仪,连忙快快的回到了房间。气喘吁吁的关上了房门,好一阵还缓不过气来。其实辛苦的只是陈村锦一个,陈有才只是附在陈村锦的身体上,耗的不是他的力气,再说也没听说过鬼也会有气力不支的事,这时候,陈有才这才体会到做鬼也有做鬼的好处。
陈村锦却无端端的被凤仪弄得鸡毛鸭血的,讨个没趣,他自己的魂倒是被陈有才冥冥中撵了出去,弄得魂不附体,飘飘忽忽的。对着镜子,镜子外头是陈村锦,镜子里头却是陈有才,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争吵不休……
吵来吵去,吵了大半天,总算达成了协议,倘是大头昌的手下追上门来,那就现出陈有才的面目;若是碰着凤仪这个母大虫,那就现出陈村锦的样子。只要等凤仪走了,就马上动身去龙岩。
吵了半天,陈村锦也觉累了,自然想去睡;而陈有才连忙从陈村锦的躯体里走了出来,先占着床,躺在床上伸着懒腰。陈村锦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身一横压着陈有才就睡,好在陈有才是空的,压在上面亦无大碍,只是陈有才觉得转身不便,只须往陈村锦脸上吹口气,就会使他不寒而栗,连连的退缩,自然而然的腾出舒展手脚的余地来。弄得陈村锦寝不安席的,抱怨陈有才做鬼也做得太促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