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常洛同样知道，这个人一定不好对付。他的城府未免太深，深到让人根本看不出来，若是被他卖了，恐怕很多人还在替他数钱。在这一点上，就连当初见到的胜老大也未必比得上这个看起来仅仅比常洛略长一些的年轻人。
不过这个人在现在前来找他，倒未必是想要算计苏家什么东西，如要算计苏家，在背后动手的成功率要大得多，不必给摆到明面上。
吴宏清一早便退出去紧紧关上了房门，两个年轻人在这光线很怪异的屋中相对而坐，都并未怎么言语。
司马长青歪着头，很仔细地打量着常洛，常洛则眼神向下瞄着地板，仿佛是个害羞的小姑凉。也不知这种境况僵持了多久，司马长青终于又笑了，开口道：“我知道你。”
他的牙齿很洁白，这又是一个完美而又完美的笑容。常洛被他笑得从头到脚都别扭起来，一双手不管放在哪里好像都不太对头。
“我区区一个大夫，被我治好的病人都知道我，只是不知道你会是哪一个？”
“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我一定会是你的病人之一。”
“哦？你有什么病？”
“心病。”
“心病还须心药医。”
“我却不知道心药究竟要去哪里找，所以只有来找你。”
常洛扭了扭脖子，几句话下来，终于感觉舒坦了些，懒洋洋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我这里可不一定有你需要用到的药，我这里的药，都是毒。”
伸出手来，小黑从他袖口中探出头，整个身子盘在他手掌上，危险地冲着司马长青吐着信子。
司马长青眼睛一亮，非但没有什么畏缩的意思，兴致竟似比方才还要好许多。
“以毒攻毒，有时候要比单纯用药有效得多，我这个病，怕是在整个省城之中，除了你是没人能治的了。”
常洛咧开嘴笑了。有时候笑的意思是代表嘲讽，有时候笑的意思是代表不屑，有时候笑的意思却仅仅是在表明同意一场交易。
这个司马长青不简单，在苏家、钱家都没有发觉常洛有什么不寻常之处的时候，他居然透过千万条阻碍视线的蛛网看穿了常洛这一对目前局面来说至关重要的一点。
可常洛却又摇了摇头。
“你的病，只怕你自己也足够医治得了。在四大家族之中，能够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人并不多，你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哦，你看得出来？”
“我若看不出来，你现在又为什么会来找我？”
司马长青哈哈大笑，在这幽静的房间内却丝毫不显得刺耳。不论任何时候，司马长青总是能够保持着他绝对的讲究和教养。他始终应该是完美的，不该存在任何的瑕疵。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任何的瑕疵。
常洛能够感受得到从他身上澎湃而出的巨大压迫感，那绝非是普通的上位者能够具有的东西。他的双目熠熠生辉，教人看不穿、摸不透，但能肯定的是他绝对是一个在内劲修为上绝高的高手。
果然能够在省城内号称四大家族的，都绝不是吃素的，每一家都有些牛鬼蛇神在镇着场面，若是这些牛鬼蛇神们同时闹腾起来，世道不知又要平添多少风浪。
“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这件事情常洛不得不问问清楚。
“浅水街事件的左近，有一次李家针对苏家的绑架事件……那一次绑架，终究以李家的失败而告终，甚至于连苏家自身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赢下的那一局……外界大大小小的家族都以为苏家是靠着他最强大的底牌苏幸过的难关，但我却知道绝不是。苏幸自从当年那场巨变过后，便只能存在与黑暗与影子中，一旦见光，便表明苏家已是濒临灭亡的危机。当时，苏长洪需要苏幸的守护，根本没有任何余暇容他去照顾到郊外的某处绑架。所以帮苏家出头的一定会是另外的什么人，于是乎我查到了你身上。”
“为什么一定是我？也许是苏家有什么比苏幸还要隐藏得更深的底牌你们不知道呢？”
司马长青摇摇头：“也许吧，但那种可能性并不太高。苏长洪已到了那般模样，苏家依旧一筹莫展，若是有什么隐藏人物，早就放出来咬人了，这对于其他三个家族也是一种威慑力……不说这个，我注意到你，是因为你一进入省城，就惹出了些事情。听说在你进入省城那一天，301医院门口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车祸……”
常洛吁了口气，想不到这个司马长青心思如此缜密，仅仅通过些蛛丝马迹，便能够顺藤摸瓜，查到常洛刚进省城时发生的事情。那一次车祸，是全凭着他过人的身手才躲过的，若是个普通人，早已是去拜见阿弥陀佛的了。
“不必多说什么，凭你方才这些话，你的病我治了……”
随着日影下移，房中的光线渐渐变得更加暗淡下来，常洛和司马长青之间的对话进行得颇是顺利。有些东西常洛是不会说的，譬如说胜九、譬如说他在钱家布下的钉子，这些都是可以影响到整个大局的东西。但即便不说，司马长青也能揣测得到，两人各自都是投鼠忌器、心照不宣的。
“钱家前几日来人见了我，说了些想要合作的事情……”话题本是云山雾罩着走，司马长青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常洛手中的茶杯停在半空，静静地等着司马长青说出下面的事情来。
钱家去找司马家，是常洛意料之中的。如若司马长青今天不来找常洛，那么就算是司马家族也在常洛的算计之中。
“钱家倒是也没提什么具体的合作条件，这事情毕竟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中，变数太大，一旦定下了什么合作计划，难免相互掣肘，反而不美，所以那时的约定便是见机行事。”
常洛讥诮地一笑：“钱家倒是不愧姓钱的，四处占便宜的本事倒是不小。这合作仅仅不过是一纸空谈，见机行事到最后恐怕也会变成翻脸不认人的空口白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