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去看了云泓,奈何帐前层层把守,异常森严,我只好失望而归。
回到杂物帐篷,我一心只想洗澡,从闽城回来,几****都不曾洗过澡,只觉心里不舒服。打水回来多费劲啊,要不--嘿嘿!
营地靠山,我曾在山下的坚毅军营住过一小段日子,其间发现过一汪温泉,地方不大,水温适中,更重要的是位置很隐秘,不易被发现,我一时心血来潮裹着换洗衣服便从营地偏门直奔山下。
因着之前去过几次,倒也轻车熟路,我很快找到了地方。
今晚的月亮藏在了云层后面,只剩一层薄薄的光晕。我小心翼翼地剥了衣服,缓缓下水。
是个小潭,周遭灌木丛很密集,一片模糊暗影。水温适中,温泉水面上还氤氲着水汽,月亮透过云层的光浮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一时间精神极度放松,周身泛着暖意。
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来外面好几个月了啊,这么多天来发生的事都赶上绿幽谷七年里发生的事多了。陪我一起出谷的两个人,一个离开了我,一个背叛了我,我遇到了对我好的人,云杉,云汀,驸马,还有云泓,阿朗,安伯。也遇到了对我不好的人,三公主,惠莹,还有..千夜!
而且,我也遇到了我喜欢的人..
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吗?
不行!我摇头,看了看胸口垂着的血色玉牌,我要找到我的父亲!
“呼啦,哗啦--”
突然!我听到了我倚着的岩石后面,传来的水声!
心猛地一提!我捂住嘴,不敢发出声响。“呼啦,哗啦..”水声仍未断绝,而且愈发得近,我往旁边一侧脸,一张脸瞬间放大--
“啊--”
“啊--”
浓密的灌木丛里同时传来两声尖利的叫喊声。
“你!你!”那人对着我叫,我靠着月色勉强看得出她是--惠莹!
我一摸脸,糟了!我急忙转过身背对她,完了完了,我的脸此刻是白的,我被她认出来了!
“啊!!!”她的尖叫仍在继续。
“阿莹!你怎么了?”不远处云泽的声音让我打了个激灵,他怎么会在这?转念一想,也是,惠莹在这边洗澡,把风的工作落在他身上自然不为过。
我心下一横,当即往回走,奈何身后惠莹浑然变成了那日的泼妇样子,死拉着不让我走,“别走,你怎么会在这里?”
娘的!她的眼力怎么每次都这么好?
我手下一狠对着她的如玉石般凝滑的胳膊咬了一口,她疼得一个趔趄,栽进水里,我趁机逃跑。
顾不得分换洗衣服和之前的衣服了,也顾不得裹胸,我三下五除二穿了中衣,将湿漉漉的头发甩到身后,将其他衣服搂在胸前往回跑。
跑开少许我往回看了眼,发现已经看不到温泉和惠莹了,心下松了口气脚上却仍在快跑,结果一个不防撞到了一个石壁一般的东西。
我龇牙咧嘴,抬头去看,顿时傻眼了。
月亮不知何时又从云层后面出来了,月色极好,我站的位置采光也是极好的。
--所以我很清晰地看清了碰到的“石壁”的样子。
--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云泽!
“你是?”他看了眼我手中的衣服,转而对着我的脸,恍然间认出了我,“小黑?不,宁姑娘!!”
完了完了..
他看到我此刻的样子,眼神很震惊,似乎有光芒在颤动,随即褪下外袍披在了我的身上。
“原来小黑就是宁姑娘..”他低喃,目光一直未从我的脸上移开。
“阿泽!你在哪啊?我方才看到一个人,你快过来,我害怕!”不远处惠莹的声音救了我的场,我慌忙间把头发往前捋了捋,以遮住脸。
“对不起!我替你们保密,也请,请替我保密!”我头也不回地跑开了,身后风中传来一声低喃,“宁,好像啊..”
我猛地一惊,脑中似有万千丝缕要冲破禁锢而出,灵台一片清明..我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回到营地我已经换装改造完毕了,依旧是那个平平凡凡的黑小黑。
我了无睡意,索性一直待在杂物帐篷外帐配抑制水木心的各种草药,深夜接近凌晨时,我好容易才配齐,陡然发觉还少一味极其重要的药引。
正发愁时我突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这个时候除了巡逻侍卫还有谁会出来走动?
我靠近帐口,仔细听着,一阵接连一阵的兵甲摩擦声传来,我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因为这个声音像极了那日梁毅带兵偷袭营地时,我和云杉在粮仓内听到的声音。
过了很久,声音渐渐没有了。
不行!我得去把这个事告诉云杉,万一真的又来偷袭了呢?
我正要去掀帘子,倏地就进来一个人,我吓得一惊,险些没叫出声来。
来人正是惠莹,只见她一副睥睨我的样子:“这么害怕作甚么?我又不是鬼!”
她个子的确比我略高些,但是睥睨我估计还不够格,我很不屑地丢了个白眼,重新走回桌前摆弄草药。
我咕哝,“你和鬼也差不了多少。”
“看你的样子,大概也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了,黑小黑,”她故意再次改口,“不不不!穆阿宁!”
我冷冷丢了句,“我不姓穆。”
“那你姓什么?”她歪着头,哂笑,“听他们说,你不是有个叫穆什么的爹吗?哦--你是被收养的?”
我幽幽看了她一眼,“你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
“找你啊!我回去之后睡不着,心里很好奇,便来问问你。你一个女儿家放着其他地方不去,偏偏要来男人扎堆的军营里作甚么?”她突然靠近我,略带敌意。
“这个问题更适合你来回答。”
说话间她已经进了我的内帐,回头对我努努嘴,眸色不经意流露出着只有女人才有的名叫风情的东西,“我来军营是为了--找我的男人。”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在惠莹面前我一向不喜欢输,可是这次,甚至以后,我肯定会一直输下去。
但凡关于云泽的事情,我都会毫无悬念地输。
“是吗?我和你不一样,不是来找男人的,我是来救人命的。”
“哈哈,救人命?说的自己好了不起啊!”她陡然收束笑意,眼中精光显露,“不过是打着幌子罢了,最终目的还不是为了男人!”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可我再不信她伪装出来的天真无邪了。她突然凑近我,企图用手指挑我的下颚,我冷着脸躲过。
“原本那么好看一张脸,竟用黑灰遮着,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吸引男人呢,可不只是靠一颗捂热的心,还要靠貌~不知道你想勾搭这里那个男人呢?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
我唇角邪邪挑起一丝笑,吐了两个字:“云泽。”
她眼中蓦地燃起敌意,“云泽是我的!”她这一声倒又显出女孩子的娇憨了,一副母鸡护崽的样子。
“是你的就是你的呗,瞎嚷嚷什么?”我不屑道,单手在鼻前扇了扇,“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就赶快出去,你身上的香粉味快把我呛晕了!”
“你!你就不怕我把你是女子的事告诉别人吗?”
“哈~随便你啊,别忘了你也是个女的,你要是敢说我,我也就敢说你,这样才公平嘛!”
她冷笑,“我有阿泽护着我,你呢?”
我也冷笑,“军中戒律一向一视同仁,他敢徇私我就敢告他徇私,到时候咱们三个一起受罚,多有意思啊你说是吧?”
“神经病!”她说完扬长而去,我在她身后开口,“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其实那件事我也知道的,就是你服药那件事,要我再多提醒一下吗?归尾、丹皮、三棱草..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我是女的,我就连同这件事也一并昭告天下,到时候惠家女儿的名声,嘿嘿,你自己想去吧!”
她惊怒,秀脸气愤到了极点,而后掀开帘子走了。
她走后我整个人都颓了,轻拭了眼眶里的薄泪。想起还要告诉云杉我今天听到的声响,思量片刻便出了帐篷。
虽是接近凌晨,夜色依旧浓郁,好在每座帐篷前面都燃有火束,挺亮的,人很少。我和前面的惠莹其实是去同一个方向,但我还是要和她保持着很长的距离,因为我真的很讨厌她!
突然,前面一阵骚动。
紧接着就有几个人朝我这边跑来,行色匆匆,而且我细看他们虽然穿着夏国军服,但是动作小心警惕,很不寻常。我心叫不好,正要去叫住前面一无所知的惠莹--糟了!
陶霏然!
那几个人里面有陶霏然!
应该是来劫狱的北军,可是,一瞬间我疑惑:云泓被禁足,这次钥匙是谁偷来的?
“惠莹!”我大叫。
还没等惠莹转过身,陶霏然一行人就迎面与惠莹擦肩而过,我心里暗叫希望没事,希望没事,惠莹远远看起来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兵,他们不会伤害她的!
但是,成败往往仅在一瞬间。
陶霏然路过惠莹时,与她对视了一眼,而后薄唇抿起,“女人。”
惠莹应该没太反应过来,陶霏然一把将她掳了过来,似在调戏一般轻笑:“军营中有女人,相貌也非寻常,地位必定极高。”而后手腕一抖,一柄尖利的匕首卡住了惠莹的脖项,借着旁边的火光,我清晰看见惠莹脖间已有血线洇出。
“啊!你们是谁?”因是背对,我看不见惠莹此刻的表情,但是那发颤的声音仍旧听得出浓浓的恐惧。
惠莹一定听出来了,这行人不是夏国人,不在云泽的保护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