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痴痴地愣在那里，一言不发，我急着把那条布夺过来，仔细辨认，可是那些字跟鬼画符似的，红云从旁悄声道：“小姐，拿反了！”
我又翻来覆去，横看竖看都不认得一个字，于是无奈地交到红云手中，她看了一眼，大惊失色地捂住嘴。我急切地拉着红云追问：“到底怎么了？你们？这上面写什么了？”
迎春无力地依在栏上，泪眼婆娑道：“二夫人她是自尽的……”
红云也和迎春靠在一起哭了起来。
“为什么呀？”我一头雾水。
迎春喃喃说道：“二夫人生无可恋，便以一计牺牲自己的性命来陷害老爷……让我助她！”
“怎么助？如何助啊？”我依然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夫人雇一死士杀她，教我指证：是老爷主使奴婢毒杀犯人以杀人灭口！”迎春眼里闪着泪花，但声音无比坚定，“这就是真相，我要揭发！来人！我招了！来人啊！我要招供！”
迎春发疯似地大声叫喊，我措手不及，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制止道：“不要！迎春你先好好想想！不要诬陷我父亲！”
她挣开我，一步步朝后退，一面还大声喊叫。
我惊慌失措地哀求她，可惜她已经彻底听不进去任何话语。不一会，守卫就进来了，他们满意地点点头，打开牢门，把迎春拉出来带去审判间。临走前，她幽怨地望着我，眼神宛如去世的母亲。
“迎春！”我伸手去触碰却已遥不可及。红云拦腰抱起我，往狱门出去，我感觉到一滴滴泪落在牢狱的地面上，弹起灰尘便瞬间干涸。
“她会怎么样？你为何要拦我！我是司马府的六小姐！我可以帮她说上话的！”我在红云身上使劲捶打，“放下！我要下来！”
红云找了一处安静的小巷放下我了，她的眼泪还未干，但却平静地把我揽入怀里，一手捏着那条缎带，柔声说道：“夫人交代，今后照顾小姐就是奴婢的职责了！不论司马府发生任何事，小姐都不要惊慌，奴婢定会保小姐平安。今夜不适合回府，我们必须在外留宿。”
“迎春怎么办？”我质问她。
“老爷过堂定罪后，迎春应该会一同被流放。”
“母亲为何如此啊？”我心有不忍，流放是什么样的境遇，迎春又是何苦。
“为了替四少爷报仇！”
我不解地摇摇头：“难道为了报仇就要牺牲迎春？母亲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况且迎春没有这个责任与义务！”
“小姐说话好生古怪……”红云疑惑地看着我。
“再说，我父亲有什么错？”我一肚子气，却不知从何而来。
“小姐……”红云以一种陌生的眼光打量着我，“为何如此替老爷着想？他心狠手辣，若这次能成功，便是大快人心啊！”
“什么？！”我大怒道，“什么心狠手辣？他是我父亲啊！如果没了父亲，我就是孤儿！母亲不要我了，你也忍心看我孤苦伶仃吗？”
“小姐是真不记得了吗？您曾经恨他入骨啊！两年前，老爷就以逆谋之罪手刃了大少爷和身怀六甲的少夫人！没想到，这罪过又落到了四少爷头上！二夫人能不恨吗？”
我惊呆了，喏喏道：“大少爷是谁？”
“是老爷原配夫人所生之子，听闻大少爷出生时亲生母亲难产而死，老爷原是非常宠爱她的，因为此事，他历来憎恶大少爷，觉得他是不祥之人！但是再怎样，虎毒也不食子啊！老爷却比老虎还毒！”
我的心一下跌到了谷底，刚与父亲交好，觉得他和蔼可亲，这消息又如当头棒喝，将我打醒。可是我明明听说朝野上下都对他赞赏有嘉，还有百姓说他谦卑有礼，礼贤下士，虽出身贵族却丝毫没有奢靡的习气。为何对家人如此残酷？难道我要任凭事态朝不利于父亲的方向发展吗？难道要他承担莫须有的杀妻之罪吗？
“父亲真有那么可恨吗？母亲的计策又为何如此迂回？”我有气无力地问道。
“二夫人恨他，才会出此计策。毕竟依照大汉律法，卑贱不能告权贵，晚辈不能告长辈。就算二夫人再有证据证明四少爷的清白，也无济于事。父要子亡，本身并不违犯律法。但是杀妻却是需要责刑的。二夫人一死，老爷必定追究责任，这样一来，就会闹到廷尉府。这时候，迎春是指证方，并不是状告方，因此并未违反律法。迎春只要承认是受老爷指使，便可将老爷定罪。”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比我原先的生活还要复杂。仇恨，这里的人内心都充满了仇恨吗？动不动又是一条人命，这个国度对人文精神的认知处在最愚昧的阶段。
我把脸擦干净了站起来，垂头丧气地说道：“母亲心里没有我，为了哥哥，她丢下我就走了，父亲却很关心我，我要眼睁睁看着他的家业被毁于一旦吗？”
“小姐！您还有奴婢。”红云摸着我的头，“我们先去用晚膳，然后去客栈投宿。”
红云带我去了长安最出名的天香楼，听闻从前给我吃的糕点都是从此处订做。我们刚迈入天香楼的门槛，就被迎客的店小二上下打量着。古代人比现在人直接多了，他判定完毕后就不屑地问：“两位可曾订座？”
红云当即拿出她随身带着的小牌子，亮出来，那小二立马变了副嘴脸。点头哈腰地迎我们上了二楼风景最好的一处座位。我和红云相视一笑，随即我又想到，如果司马府没了，我们该何去何从？
红云偷偷告诉我，她身上并无分文了，一会吃完了得赊帐，反正是司马府的人，可以月结。我吐了吐舌头，觉得有点心虚。该点菜了，我摸了摸空空的肚子问道：“菜单呢？”
红云好奇地看着我，问：“小姐，今日想吃点什么？”
我摇摇头，全身都饿的没力气了：“都有什么啊？”
“姑娘们看那边，牌子上写着本店所有的菜！”
顺着小二的手指，我看见了一墙的鬼画符，想晕倒。红云见我饿的慌，利索地要了些东西，命小二赶紧上菜。我估计他们也不敢怠慢。夜幕降临，晚风也有些凉了，街边却异常热闹，我从未见过如此的市集，觉得很有意思，索性趴在栏杆上眺望。
忽然听见小二“哎呀”了一声，不禁朝他那看去。只见一白衣少年迎风而立，我激动地抓紧了茶杯，是他！我上回出街遇见的那个白马王子！我看呆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那么完美！皮肤白皙、五官俊秀、身材修长、气质儒雅，我咽了下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没想到他也看向我，而且是满面迷人的微笑。
我赶紧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我心跳忽然快了，跟这么小一个帅哥打交道，该说什么呢？我们会有代沟的吧？紧张地闭上眼睛，再张开，天！他已经坐在我身边了！转念一想，难道我们认识？
我倒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见他薄唇微启道：“无妨，我与六小姐同桌即可，你下去承几道我平时爱吃的菜上来罢。”
小二连连点头道：“是是！多谢公子宽宏大量，小的以后一定记得给公子留座！”
红云在桌下用脚踢我，把我踢醒了。
我回过神来，红云说话了：“甄公子，奴婢先退下了。”说完朝我使眼色，我看她在邻桌坐下了。我又转过头来看他，甄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