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回头,但是,那飞马玉镯此刻已经变成三截躺在地上,宣告着它作为手镯的生涯已然结束。
此刻,她呆住了。
张清远也定定地看着那碎裂的镯子,说不出话来。只一会,宫修雯的眼泪便一颗颗滚落出来,她有点难堪地望着那镯子,来往的人也时不时向她投来安慰的目光,但这并无用,戴了十几年的东西忽然间以一种很惨烈的状态躺在自己面前,即使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玉镯,她也是受不了的,更何况,妈妈非常重视这个手镯,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张清远走过去将三截玉镯捡起来,他放在手心看了几眼,感受到它们还残存着地上水渍的清亮,于是,他将那三截玉镯依次在自己的厚外套上擦了擦,递给了宫修雯。
她的眼睛里依然流出晶莹的泪,不知为何,张清远的内心有一种狂烈的想抱住她安慰她的念想,然而,他只是将破碎的玉镯轻轻放入她有些迟缓举起的右手上。
宫修雯因为镯子的事情而变得毫无精神,午饭过后,她脱掉外衣,扎猛似的倒在自己的床上,以前一直带着玉镯,现在忽然没了,她陡然觉得自己的左右过分变轻,仿佛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她躺在床上,确实无论如何是睡不着。
辗转的烦躁间,她听到床头有手机震动的声音,一把抓住手机,屏幕赫然显示张清远,她点开进去;“我妈很爱玉石,也是玉石专家,你的镯子暂且交给我吧,明天周末我正好回家,给她带去。”
她一下子跳起来,眼神还定定望着那手机屏幕,然后她迅速将桌子上的小盒子放近包里,跑出了宿舍。
“牙君,干嘛呢,午休睡觉觉了呀!”笑笑大喊道。
缤纷一脸鸡贼地说道:“我打赌,约会。”
宫修雯几乎是跑着到了张清远宿舍楼下,然后她继续给张清远打电话。
“喂?”
“下来吧,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一分钟后,张清远披着件羽绒服便下楼来,她一把抓住他,将手里的小盒子交给他,“兄弟,这次全靠你了。”
他有点无奈的笑了,但内心却是欢喜的。
是夜,宫修雯在很久不梦到那位褚国公主后,梦境却再一次出现了。
那是一场熊熊大火作为背景的梦,然而不知为何,这次的她却觉得这次做梦,影像全然没有前面几次那么清晰,好像朦朦胧胧隔了一层雾气。
那勾陈兽再一次在梦中诡异的出现,连带着它爪下的那把伞,更重要的是,眼前那个人,那是她梦到过数次的名叫言祝的男子,但这一次,她无论如何,却也看不清大火中,那言祝的脸。
她感到自己在梦里忽然间不知为何天旋地转,而后是置身于一个神秘的甬道,而眼前的火海蓦地不见,她吓得一下子醒来……
周末的飞机上,张清远一路失神,眼前盒子里的玉镯仿佛有一种特定的魔力,可以吸引他的目光,他试着将三段断裂的玉镯摆成以前的形状。
最近妈妈一反常态的举动和热情让张清远竟然觉得有点陌生,他想起她去学校找自己,对自己二十年的行为表示后悔,他有点讶异,但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秘书舒伯伯已经在机场等他,回家的路上,仅仅离开的半天,他竟然开始思念起那个并不是自己故乡的地方来。他有点自嘲地笑笑,旋即看了一眼手里的锦盒。
“清远啊,伯伯看你手里一直拿着个盒子,是送给妈妈的礼物吗?”
“是给妈妈的,却不是礼物。”他礼貌的接到。
“今天听说你来啊,我们家小锦吵着要来找你玩,拦都拦不住,估计啊,一会就要给你打电话了。”
“小锦还是这么爱玩啊,我就周末回个家,哈哈。不过也好久没见她了,不然今晚叔叔带着小锦来我家吃饭吧。”
寒暄一阵后,奶白色的别墅已在眼前。
许久不见,家里依旧冷清。也对,主人家长时间待在国外,又怎会热闹得起来呢。他沿着阶梯而上,将食指放在指纹锁上并输入密码,映入眼帘的,是一阵豪华无上的阵仗。
白色的地面可以映射出他修长的身形,他沿着走廊往里走,那里正对着的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
他依旧可以回想出当年拍这出全家福的场景,那是搬来这里的第一年,那一年,他还在读高一,除夕的晚上,爸爸提议拍张全家福,妈妈本不愿,但拗不过,只好面无表情。在这个角度远远望去,只有他一个人咧开嘴笑的很开心,让现在的他看着都心疼当年的自己。他对着这张照片的自己,回以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
如今,不知为何,他好像实现了当初的愿望,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那么开心。
他记得那年,妈妈要跟爸爸离婚,吵闹声让他再也无法在房间里安心看书,他跑下楼,看到一地的碎玻璃和倒在地上的那张大幅全家福,这是多么讽刺的场景,那一瞬间,他第一次觉得,那张全家福真的很刺眼。
家里并没有人,阿姨说妈妈亲自去菜市场买菜,要做一顿丰盛的接风宴。他应声,一步步沿着楼梯走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柔软的床一瞬间将他淹没,他转头,看到右手边的锦盒,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不一会陆薇芳已经回到家里,她知道清远就在二楼,但不知为何,她有点害怕面对他,在急于弥补的大前提中,她回想起自己过去的种种,也想到前阵子清远疑惑的眼神,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让解释,这是一件太复杂地事情,但却使得她看清了很多东西。丈夫依然爱着自己,儿子依旧还在身边,她到底还在奢求些什么呢?余下的日子里,她只希望这一切都可以被珍惜,再无暴殄天物。
她吩咐陈阿姨把菜品清洗好,然后自己便在厨房忙活起来。她记得清远从小最爱吃的是糖醋小排——其实她也不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记得,明明,她装的那么不在乎。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回心转意。
然而张清远在吃饭的时候显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一贯的冷清继续在饭桌中弥漫开来。她不知道该对儿子说点什么,而此时,儿子却突然开了口。
“妈,我记得你对玉器很有研究。”
她惊讶于儿子为什么会问到这个,刚要说点什么,却看到他桌边一个粉色的小锦盒,那定然不是一个男孩子的东西。
“是啊,妈妈还是中国玉器研究学会的会员。”
他将那个粉红色的盒子推到饭桌中间来,“你帮我看一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