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大四毕业都会经历一项特殊的运动——喊楼运动。
之前有学长学姐不顾学校保安和老师的阻拦,经常突然袭击到各个宿舍楼下,高喊着,某某某我爱你的戏码曾被绝大多数人深恶痛绝。每当宫修雯夏日的夜晚谁得正香,被一群鬼哭狼嚎的表白声惊醒,她都特别想拿自己睡前倒掉的洗脚水从三楼将它倾泻而出。
这此起彼伏的声音,曾是她夏夜的噩梦。但到大四该走的时候,才知道这喊出的是对校园的不舍和青涩青春的缅怀。没错,我们总是怕来不及像大学道别,或者说即使道别了,那么多的毕业生,我们的母校会听不到,于是我们用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方式给这场道别注入了新形势。没有大四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呐喊的时候,我们喊出的声音,流出的眼泪,都是对自己再也回不去的生活的祭奠。
是的,我们曾经什么也不怕。起码在那时候,我们已经都不怕了。无论是是否踏入新学校,是否找到高薪工作——无论是哪一种,生活总会安排我们一个去处,这是迟早的事情。而那时我们什么都不怕——我们不是怕工作累,我们不是怕导师不重视,我们甚至不怕将来的千难万险和脚步重重,因为我们知道,我们仅仅是大学毕业了而已,人生那么长,我们仅仅是拿了个学位证,仅此而已。可是我们却同时害怕,害怕那些无数个早晨醒来的日子,再没有舍友和你一起去食堂吃那你曾经不喜欢的饭菜,害怕那些无处诉说情怀的夜晚,再没有人和你在夏夜里的校园西瓜摊前谈天说地,害怕某天自己坐在某个课桌培训时,再也看不到赵钱孙李同学追逐嬉闹的身影。没错,这才是我我们内心深处的恐惧。我们不得已向大学生活告别,因为这是一个高速前进的列车,而我们,已到终点。回望来时的轨道,我们禁不住泪流满面。
所有人在那天晚上,宫修雯记得,那是6月10号,穿上新购买的班服,逃过保安大叔的视线,一起潜入到后门外面的教室家属楼——四年来,他们们最应该表示感谢的,是他们的孙老师。
孙老师是他们最苦口婆心的老师,是他们林学院敬爱的副院长。
每次开会,他都要喋喋不休地讲一个钟头,后来看出他看出他们的不耐烦,在开会前总会用他地道的沂水方言安慰我同学们说:“同学们,今天哪,我只讲三小条。”我们大家听完这句话立即喜上眉梢,“第一条,有七点,我给我大家一一列举……”
大家三十个人堆在楼下,而照顾大家生活的副院长孙老师此刻在二楼。
这是十点整,距离禁校还有半小时。
夏日的闷热让他们所有人都开始躁动。最终,班长大喊了一声,“孙老师,我们爱您!”接着所有的同学都齐声呼喊:“孙老师,我们爱您!孙老师,我们爱您!孙老师,我们爱您!”
宫修雯知道在所有不理解的旁观者眼里,这一行动是多么具有****气息。路人纷纷侧目,好在路人并不多。
不一会,孙老师从二楼窗户探出头来,大家于是更加兴奋。这时,保安们出现了,大家立刻成为被驱逐的目标,因扰乱校园环境这个罪名确实罪状不小。
保安拿着喇叭大喊:“对面的学生们禁止大声呼喊!”
大家哪有心思理会,一时间,“孙老师,我们爱您”的声音更加震耳欲聋。
不多时又有一部分保安凑过来,然后十几个保安开始过来拖大家走。
这事情其实没什么悲壮可言,可宫修雯那时却的的确确感受到了悲壮二字。
天空开始下雨,夏夜的雨驱走了闷热。
同学们的情绪也随着这雨和被拖拽而变得悲壮起来。
他们还是继续喊着,孙老师着急了,在二楼用他的沂水方言扯着嗓子喊道:“同学们快走吧,老师也爱你们!”
他们边哭边喊:“孙老师,我们爱您!”
那夜的雨水,泪水,喊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大家人生的第一个喊楼运动。
又过了两天,他们又开始小规模的“唱楼”。
先是班里十八个女生决定这次主动出击,向全体男生表达她们对他们的“爱”。而后是十二个男生——不得不说,男生们平时弱爆了也就算了,最后喊不出来,就开始用喇叭,这让全班十八个女汉子集体鄙视。
那天晚上,宫修雯八点多借了个提琴开始在男生宿舍楼下演奏,然后所有的女生一起大合唱,“我爱你,你是我的罗密欧,我愿意变成你的朱丽叶...”
这嘶吼的声音配上这甜蜜的歌曲,只能说,效果杠杠的。
不多时,她们就收到了感谢——不知哪个宿舍往下泼了一盆水。
然后一个男生伸出头来,大喊一声:“学姐我们爱你们!”然后从那个泼水的窗户里倒挂出一个横幅:学姐,一路走好!
大家真不知道是该对这位学弟博关注的方式如何评价,可是宫修雯真的很想大吼一声:“你的水不是洗脚水吧?”而后脑子里又一个惊悚——别是洗内裤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