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何等苍凉悲壮!李白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无不体现了中国人基本的文化性格,一个“仁”字。
苏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千古绝唱,更唱出中国人的慷慨激昂,这又体现了东方哲学“无”的归宿,最终的天人之“一”。
而陈白沙题珠江“海水有门分上下,江山无地限华夷”,“空”阔无垠。则“空”正是禅的境界。
新兴,一个普通的广东乡村,暮云春树,一片葱茏。珠江的西江水系四通八达,绿水青山,气候温和,物产丰富,民风淳朴,不少北来的移民聚居于此。
新兴河向北流入西江,苏东坡曾有句“门前溪水尚能西”。珠江尚且不拘于“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模式,哪又如何管得了向北流的新兴河呢!正是这北流的河象征了珠江不拘一格开放、宽容的文化特质。
1300多年前,这里出了一个支撑起整一个精神世界的人物,他就是玄思“人人皆有佛性”的真谛,创立南禅的六祖慧能。
孔子是鲁国人,代表了黄河文化;他的儒学在于“仁”;老子是楚国人,代表了长江文化,他的道学在于“一”。
而六祖慧能,这位珠江文化的哲圣,他的禅学在于“空”。
凭着珠江三角洲濒临大海,珠江水系的交通发达优势,亚热带的海洋性文化地理的特色,决定了其开放性兼容性。
到唐代,广州取代徐闻成为岭南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成为中央朝廷对外交往来的重要港口。
唐太宗是一代明君,朝廷奉行的佛、道、儒并重的兼用政策,还力图将所有宗教纳入大唐施用。
贞观十三年(637年)唐太宗诏令在长安义宁坊建寺一所,供叙利亚人阿罗本弘扬景教(基督教),密济众生。
唐太宗诏中有“道无常名,圣无常体……随方设教……济物利人……”四句真言,表明了一个开明君王对宗教的态度,这也是中华文化对外来文化,包括佛教文化的极大宽容。只要对国泰民安有利,这些外来文化都可以容纳。
唐朝廷宽容的国策,创造了曹溪禅宗的蓬勃发展时期。在大唐太平盛世的贞观、武周、开元三个鼎盛时期,国泰民安,百业兴旺。唐太宗派出御弟玄奘西出取经,组织翻译大量佛学经典。
珠江文化所具的超越性,才可得以对一位圣人及其创新的思想体系的形成。在惠能青少年时代,新州的百姓很穷,稍有点积蓄的人都远走他乡外出经商。
当时,禅宗势力已经深入岭南民间。五祖弘忍门下已经深入岭南穷乡僻壤宣扬禅法。才使得新兴山村的砍柴郎惠能有了寻拜五祖为师的机缘。
而珠江文化对外来文化最易消融,并超越之。据史料统计,六朝时广州城郊、始兴郡(今韶关市)、罗浮山等地有佛寺37座,岭南佛教已具规模。
广州与长安、金陵已成为全国译经中心。那么中国人写的第一部佛学经典《六祖坛经》在岭南诞生也就顺理成章了。
作为南天竺香至国香玉王的第三王子的达摩历尽千辛万苦,横渡南海来中国弘法。
佛学传入中国后,士大夫阶层最感兴趣、从中汲取养分最多的,是“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的禅宗。
古代的岭南,生产发展落后,尤其在少数民族地区还保持着刀耕火种的遗风,百粤民族宗教信仰芜杂,岭南的下下人被称为獦獠。
也是得前益于珠江对海洋的开放,对海洋文化的兼容。随着中原移民与百粤土著的交往,珠江文化的广府文化、客家文化等周边土著文化与外来多元先进文化日益交融,并与官话的沟通,私塾、府学、县学也日益增多。本土读书人开科考试中,中举的人也渐渐多起来。
到了惠能的年代,岭南人的文化素质、经济地位等方面都有了极大的提高,岭南人的聪明才智,各方面的特色人才也崭露头角。
慧能以“獦獠也有佛性”的禅宗替代了原始的宗教信仰,使佛教成为珠江三角洲的主要宗教,这对改进珠江三角洲落后状态无疑起着重要作用。
六祖的故乡,地理环境优美,三面环山绕水,谷口向南,乃为佛传宝地。而在夏卢村的故居,现仍留有关于慧能家世的若干遗迹,如“慧能故居”、“别母石”等。此两爿大石,每块长1.2米,宽0.7米,厚0.4米。经千年风雨,仍耸立在村口路上,由于年代久远,早已崩毁,但屋址地基尚存。
慧能故居几经后人多番按原貌恢复修葺重建,今尚保存。门额四个红底黑色大字“圣地之门”。门联为“圣地一花开五叶,门庭三宝朝万年”。“六祖慧能纪念堂”,又一联:“新州毓秀、圣地鼎名”。堂前天井由小廊庑绕,六祖塑像端坐正中,左龛供奉六祖父母牌位。
慧能出生在岭南的土著文化由盛而衰,岭南汉文化开始由弱而强,但尚未取代岭南的土著文化成为岭南文化主体地位。这种文化的整合,是有别于中原文化的岭南汉文化将获得新生和升华。
尽管惠能是中原移民的后代,但从小就打下了中原文化与珠江文化交融的烙印。
父亲的儒家文化的基因及慧根,也深深地铭刻在他的心底。卢家虽是贬谪之人,但土著乡亲并没有歧视他们。尽管父亲早逝,孤寡之家仍能得到善待。尽管是下下人,却有着上上智。“惠能”一名为僧所取,解说道:“惠者,以法惠施众生;能者,能作佛事。”也由于家贫寒,惠能更能淡泊名利,看破尘世;且自幼就吃苦耐劳,为他在长期求学过程中经受艰苦磨练,立志创业,打下坚实的心理素质基础。
龙山树木葱茏,下卢村地瘠人稀,生计艰难。李氏寡居后即携子迁居龙山山麓,结草为舍,家境贫寒。李氏常为儿子讲圣贤故事,背诵古诗,唱山歌,日子艰难,尚过得去。
李氏靠织布缝补为生,过着赤贫的生活,幼小的惠能即要日夜奔忙递送衣料、拈拾枯枝作柴火。母亲并不认得“火”字,只以手指指着火,教他认识火,并教他击火石生火。他在想:母亲手指上并无火,石上也并无火,只是要用火,须经手取石互击,才可生出火来。
长大了上山砍柴以维持家用;因为得到山区草医的传授,学会采集治病的本领,一边砍柴也采集满满两挎袋中草药,一并挑到城里去变卖。
李氏笃信佛,长期食斋。惠能自小就极有佛缘,对寺庵特别好感,经常接触佛法,常常抽空去听经。有时在山间也经常缠着游方僧人教诵一段佛经或讲解一、二段经义,不断接受了“三宝”的薰陶。学会唸几句佛经,就回去唸给母亲听。
惠能对僧人教诵的佛经,经常有自己的独特理解。往往联系到自己在上山采樵,想到山上的云无心来去而有所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