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驴鸟们叼着寒冰乳,一个个飞过来对黎黎说了句“谢谢”,然后各自分散,去往森林各种地方灭火。它们极度恋旧,不像其他动物,家没了就迁徙,巫鬼森林是它们唯一的家,家没了,心里空落落的,活着的激情就消散了。
这群鸟儿无论采用何种方式灭火,都与黎黎无关,她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不知道怎么做,结果如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看造化了。
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件衣服换上,本欲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瞪眼对千死河,声音脆脆道:“娘亲说过做人要言而有信,我承诺给你带烤鸭,就一定会带。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味的。”
千死河面咕噜咕噜作响,水平面缓缓上升,那声音自水面以下浮现,正要回答,又听见小丫头自言自语道:“……是了,千死河号称能吞噬万物,连石头都可以消化,想必也不挑食,那我就随便带了!”
那声音慈祥带着讨好道:“但凡你带的什么,我都喜欢的。”
河水跃起三丈高,幻化作模糊的人形,张开空洞洞的大嘴,看上去怪可怖,却发出“呵呵”的笑声,假使不瞧面容,抛却身份,倒也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黎黎这时候也不怕它了,挑眉道:“那我就随便带了!”
管家回答道:“好的。”像一条等待主人抚慰的忠犬,既老实又本分。
小丫头一向吃软不吃硬,千死河都温声细语了,她没道理还凶巴巴的,就勉强对这条凶残的河笑了笑,然后千死河水就荡漾了,欢喜得手舞足蹈,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就谁也没想到,黎黎也想不到,如此凶残的存在,竟然如此听她的话,难道因为山上的大人们?
这逻辑一时半会难以理清,小丫头本就讨厌麻烦,干脆将这件事抛去脑后。以至于在后来的某一天,她稀里糊涂地就跟传说中的魔神之祖扯上了关系,成为好人唾弃又头疼、坏人尊敬又爱戴的一大魔头时,无意搅得江湖风雨飘摇时,才恍然明白:多年以前,曾有一个真理****裸地摆在她面前,却凄惨地被她忽视过去,导致了她今后更加“凄惨”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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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北方。
木夫人将天寒液赠予白虎妖,呼唤了几声女儿,却未得到回应,皱眉又传送去一只纸鹤,才带回来一个消息,小丫头又玩疯了!
女人无奈,只好命令白虎等一众妖精注意着女儿,处理完森林里的大小事宜后,便施施然上了山。她要赶回去报告成果,还有些后续事情等着。
白虎妖接过天天寒液,将森林里的飞禽们召唤过来,挑选了几只在百强榜上排名靠前的,每只分了些,然后告诉它们使用方法。
天寒液乃极寒之水,分布于北方冰河下两千里处,水性森寒,能扑灭世间大部分烈火。森林之火不过比寻常火势迅猛了些,使用天寒液,一点足够,且能保护土壤。
白虎妖又吩咐下去,开启森林传送大阵。森林因火而毁,暂时无法居住,只得投奔沼泽。
一片一片地方火灭,一批一批动物送走,救火工作在木夫人的插手下,进行得有条不紊。至于被烧毁的树木也不必担心,木夫人回山,正是要寻找解决的良策。
于是,动物们目送着木夫人远去,放下一百二十颗心,感叹道:“树大好乘凉,幸亏有糜糜山啊!”
也是纵火一案元凶未知,如果知道了,就不晓得是何种说法了。
黎黎自离开千死河一带,便漫无目的地闲逛,欣赏欣赏森林浴火之盛景,观看观看夜空玄奥之繁星,渐渐觉得无聊,遂加入了救火工作。
相比天寒液,寒冰乳的性能好了不止一个档次,一方面灭火性比天寒液好,一滴类似于天寒液的一瓶;另一方面,在小驴鸟一族的卷宗里,它传说有“枯木逢春”之神效,堪称植物中的医神。
学着小驴鸟,黎黎走到一块地方,抖落一滴寒冰乳,大火范围便立时缩小一大片,然后迅速转移到另一片区域,又灭掉大片的火。天上的小驴鸟们,灭火之余投下感激的眼神,小丫头得瑟一笑,跑的更快了。
大火冲天的森林里,一个六岁小丫头跑的欢快,俨然是将救火当作乐趣,如此情形下,大火倒灭得挺有效率。
没了大火覆盖的地域,悄悄升腾起连绵的白雾。月色遮掩下,显得更加神秘。几只鸟儿在雾气里来回穿梭、查探,发出快活的啁鸣。过不了多久,这地方便又会焕发勃勃生机了。
黎黎便沿着火海而上,途中看不见一只走兽,只有大鸟在天上飞,慢慢地厌倦了,仍然坚持着。
“快走快走,它们都去了,再晚恐怕来不及!”
“对啊对啊,森林大火后势必不能生存,短期内只能去沼泽了!”
“沼泽好啊,有我姑姑的阿姨的表侄子在呐!”
黎黎手中还捏着龙王石,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她跳出去,拦住一头野猪,问它们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干什么。
野猪道:“大王正开启传送大阵,森林不能住了,我等要搬去沼泽生活一段时间!”说完就急冲冲地跑开了。
“传送大阵?”黎黎思忖,自从一年前树爷爷带她去过一次,后来爹娘看的紧,再不允许她出邬托城了。想起那次精彩的旅行,她心里就痒痒的,仿佛猫抓了一样。
于是不自觉地跟上兽群,沿途灭火。
森林传送大阵乃糜糜山人所设,为的是意外发生时,巫鬼森林里的动物们可以及时逃命。大阵方位为森林东南方,白虎妖做为森林之王,持有传送令,再释放一丝妖力即可到达目的地。盖因事发突然,白虎妖只得将传送地点设为沼泽地,待森林生机恢复,再作打算。
除了救火的飞禽,其他动物都乖乖到传送大阵集合,有白虎妖震慑,还未见谁敢乱来。
动物们排成两排,有秩序地站在大阵中央,白虎妖一声吼,输入妖力,大阵白光闪烁,阵法内动物便消失不见,众妖便知,它们是被传送至沼泽地了。
接着下一批进入。
再下一批……
黎黎抵达时,白虎妖已经送走好几批野兽了。黎黎眼睛发亮,跟在队伍后面,一群长相粗糙的野兽里忽然夹了个清秀精致的女娃娃,立刻引起轰动,白虎妖看见了,额头青筋跳动,恨不得撒腿就跑。这小魔头,又要干什么?
白虎妖换个猛兽主持阵法,自己踱步上前,再不甘不愿,也要硬着头皮上,问小丫头来此的目的。
黎黎炯炯有神地盯着它,竖起食指:“嘘!我跟你们偷偷去一趟沼泽,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爹爹和娘亲哦!”
白虎学着她竖起爪子,小声道:“好。”
黎黎兴奋地拍白虎妖的大头,堂堂一森之王,在小丫头跟前忠厚得像小弟:“够哥们!”
白虎淡定地收回爪子,突然阴险地笑了:“呵呵!”
然后……没有然后,志得意满的小丫头昏倒了。
白虎妖正准备习惯来上一句“小的们,将这厮拖去乱葬冈!”意识到这句话不妥当,又改了口,把黎黎挪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身边留下防护宝器,加快了传送速度,随着兽群踏上了沼泽地。
黎黎醒来时,已是深夜。为着森林的大火,所有人折腾得不轻。她望着头顶星光,满心欢喜地跳起来。
差不多火灭了,森林一个影子穿行于枯木间,如鬼似魅,淡若烟雾,走过的地方,半丝风也无。
一阵一阵哭声幽怨,在寂静的夜里更加绵长,似有偌大的委屈。
黑影皱眉,谁敢给那个小魔女委屈,难道被爹娘骂了?
男人取下面具,迎着清凉的月光,露出俊美无俦的容颜,墨色锦衣,长身玉立。只一瞬,人已至小丫头跟前,骨节分明的大手递过去一块手帕,手帕如主人那般,清冷无味。
“为什么哭?”修胥之开口。
“它们答应带我去沼泽,却打晕我都溜走了,亏我还劳心劳力地帮助它们。唔……”黎黎见到熟人更是委屈,将森林着火后,她跟随娘亲下山灭火,后来听从小驴鸟的话,进入千死河取寒冰乳,又帮忙灭火,然而最后被白虎妖欺骗又抛弃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越说越伤心,然后哭得更厉害了。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小孩子没有得到心爱的糖果。修胥之扶起小丫头,掐了个法术将她身上打理干净,道:“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