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在城楼前停下,车上的少年跳下车来,驻足良久。
身边络绎不绝的人流,喧闹声拉不回少年飞到九霄云外的心思。
驻足许久,看着那斑驳城墙,一瞬间诸多记忆从脑海里涌了出来,悲欢离合,生老病死,
杨秋一声轻叹,长安,我又回来了啊。
守城的士兵注意到这边奇怪举动,走了过来。叫喊了几句,打断了少年人的回忆。
杨秋从随行包裹里拿出那份入学凭证,以及证明自个身份的文书,在士兵的好一阵盘问之后,得以进城。
就在他进城不久,“小白菜”一行也到了城门口,不过与杨秋比起来,对方可就没有盘问这一环节。远远看着那士兵一脸讨好模样,杨秋只能无奈的摊了摊手,上了街。
青年公子从马车里探出个脑袋来,因为之前被揍了一顿的缘故,他已经骑不得马。大抵是看到杨秋之前被盘问,这位仁兄此时与守城士兵就有了话题。
小白菜见状蹙了蹙眉,从内心来说,她是不愿意和这位表哥同车的,不过碍于对方凄惨模样,她也只好把不愿压在心里。何况如今寄人篱下,有些事不可能如她所愿。
这时候见了表哥样子,深知表哥脾性的她,对那位帮了自己的少年人不由起了几分担心。
“渭城?”青年公子疑惑的反问了一句,回头看了眼已经走进人群的杨秋。渭城他还是有些了解,那边有些名气的几人他都晓得,记忆中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个人。从士兵口中得知对方此行目的,青年公子转念一想,并把杨秋归于那种冒名顶替之徒了。
于是冷笑一声,他已是想好了该怎么对付那位让自己吃亏不少的冒失小子。
赏了那士兵几文大钱,豪气的一挥袖,不想扯到伤处,痛得他嘴角一抽。
冷下脸来,上车往城里去了。
“表哥,你没事吧?”马车里凌月歆看着青年抖动的嘴唇,担忧的问了一句。这时候再怎么有意见,毕竟是她表哥,她也不能真的不闻不问。
青年公子轻笑着,“没事,回去让大师傅推拿一下,应该就可以了。”
凌月歆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心里对于这位表哥的伤势大抵有了了解,应该是伤了骨头了。不然家里那大师傅,可帮不上忙。
长安的繁华,说起来杨秋都有些模糊了,之前虽然在这边生活了十一二年,却也不是他本身经历。从那位那里继承过来的信息,对于这些其实已经很模糊了。要知道自从那一夜屠杀之后,作为漏网之鱼的他被押往洛阳,之后的记忆就是无休止的酷刑。再往后,就是充军渭城。
他不知道在这些经历背后,具体是什么人对他施以援手,然而,能活下来,真的很好,尽管在充军以前,“杨秋”就已经因为不堪酷刑而魂归地府。
走在繁华大街上,杨秋想了很多,对于周边那些看着自己的异样眼光都未曾察觉。
在一家客栈前停下,并有小二吆喝着迎了上来。从驴车上提了刀,将驴车,黑马交给小二之后,跨进门去。至于驴车上那几个大箱子,自是有客栈里的人帮他抬了进去。
要了房间,将一切安顿好之后,下楼吃了饭,这并提刀出了门。
位于长安东市一处较为偏僻所在,杨秋缓步走在街道上,近十米宽的长街上,鲜有路人,两侧青砖垒成的高大围墙,颇为贵气,可见这边住的多是达官贵人。
斜阳孤影,说不出的落寞。
朱漆大门紧闭,局部已经脱漆,狮首里的铜环业已看得出锈迹,门前的台阶上,到处是雨水冲刷过的痕迹。
镇宅石狮消失了一个,剩下的一个业已只剩下一半,想来是被人砸烂了移走。青砖高墙上青藤密布,覆盖了去岁的枯黄。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亦是很久没人敢来。
并是这处高门所对那户人家,连同与这所宅子相连的几家,大抵也是搬走了。
只有门前一角的老槐树,在春风里,仍想着抽几片新芽。
杨秋路过此处,偏头看了一眼,不时收回目光,他不敢去看。
隔着高门,他却好像看到门后血泊里的尸首,纵然过去这么些年,那时的一切如是还在眼前,依然触目惊心。
从街的这头走到那头,有风吹过,老槐树落了几片叶子。
它真的很老了,老得已经顾不住那几片好不容易长出来的新叶。
杨秋回到客栈,夜幕已经垂下。躺在床上,窗外偶有声音传来,好不热闹。只是他却没有听的心思。
不知多久之后,屋外下起雨来。
淅淅沥沥,打在窗上,一阵微冷的风从窗口进来,杨秋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