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有些粗糙，熟悉的温度让歪歪想起他曾经牵着自己跑过麦田堆。那时“索歪歪”18岁，他兴奋地带着她跑，带她去村庄外的饭店吃饭。
“哥，”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想问出口，“你有没有将我当成你的亲人看待，哪怕只是一秒。”
“答案不重要。”
歪歪抿紧嘴。
已经有答案了。
眼前黑布被解下来的时候，眩光入眼，歪歪本能地回头，看到索比比穿着白袍，站在距离她五米的位置。歪歪脚下的白光流转着，白光越来越高，慢慢地淹没了她的小腿位置。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旁边那台机器也启动了，不过流转的是彩色的光。
“为什么？”她疑惑，还有人要穿越进这款网游吗？
忽而，屋子的门被狠狠砸开，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时，歪歪瞪大了眼。
“不要过来--”她摇摇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似乎料到什么，看向索比比，“哥，为什么？”
索比比似乎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候，在白光到达歪歪腰际时，他指着另一边的彩光，冲莫流觞说：“没想到你真的那么蠢的来了。站在彩光位置，我让你们一起进入这款网游。”
并没有多少犹豫，看着歪歪的身体快要被白光覆没，莫流觞冲到了彩光的位置，目光凝深情，他对着歪歪笑：“老婆，我在呢。”
白光刚好到达歪歪的嘴巴，她眼中热泪已经流下，但来不及说出那三个字，白光骤然升腾而起，将她淹没，与之同时，她原本对着的那面墙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我要跟歪歪去同个朝代同个地点！”莫流觞的双腿开始流转彩光。
索比比扶了下眼镜，冷声问：“你认为可能吗？”
不等莫流觞说话，他打了响指，那些彩光忽而涌上，将莫流觞的身体也湮没了！另一面屏幕也亮了起来。
不过不同的是，歪歪那面屏幕显现的图像是小桥流水、鸡犬相闻。而莫流觞那面屏幕显现的场景是飞蝶在半空肆意穿梭，无数穿着太空衣的人眼中戴着黑色的飞行眼镜。
“出来吧，醉月。”索比比的声音没有愠怒，冷静得好像失却了情感。
“一个是古代，一个是超未来。”进屋时，醉月面色难看，“是为了他们好还是想他们无法出来，可以给个解释吗？”
索比比冷笑，道：“你只需负责监控，其他的，你不用操心。”
醉月暴怒：“古代会为抢夺土地而战争，莫流觞那里对战都是用激光的，你不就想他们死嘛！”
穿越式实境网游会为玩家提供身临其境的画面，让玩家根据最开始的角色，在一个朝代的一个地方冒险，那些朝代以及国家，或许真实存在，或许是研究者创造的架空时代。这款网游的危险性很大，需要完善的地方很多，索比比贸贸然就进行试验，本就不明智。正常情况下，如果有遥控器，场景百分之五十的事物由玩家操控，但索比比并没有给歪歪和莫流觞遥控器，里面的事物就会按照系统随机的剧本进行着，生或死、善与恶，真或假，在随机的情况下，可能被颠覆。
索比比并未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歪歪的那面屏幕。
“砰--”
歪歪掉入一个大坑时，痛得呲牙咧嘴地叫了出声：“好痛！”她手臂摸了摸额头，突然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绯色的衣袖。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她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绯色的衣裙及膝，腰间系着琉璃寒玉带，脚上穿着素色布鞋，俨然古代普通女子的装扮。
看来她穿越的网游世界是古代。
她抬头时，发现自己置身的坑是矩形，而且那高度度，刚好到她的胸口位置。她双手抠着坑的边沿，想要爬出去，赫然看到周围围着一圈人。那些人穿着粗布麻衣，看到她的时候，默契地后退几步，个个面色惊恐。
“诈尸啊--”他们大喊，有几个人在后退时吓得跌坐在地上。
歪歪看了看地上的竹篮，竟然装着元宝蜡烛和冥币，而且坑边半米高的泥土插着铁铲，她当即喊：“我、我没死！”着急地从坑里面爬出来，歪歪冲到那群人面前，他们纷纷后退，无数人挥动着手臂就跑了。须臾，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了原地，坦然自若。
“老爷爷，只有你淡定啊。”小怪兽冲过去，感动地抓起老人的手臂，“你就相当于游戏里得NPC吧？快，告诉我们有什么任务？”
老人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徐徐开口：“我、我是村长…我跑不动才在这里的。”歪歪低头，老村长的双腿都在哆嗦。她抱歉地说：“村长，你真不是NPC？”
村长默默地转身，颤抖着朝自己的茅屋走去。
歪歪冲上去，吓得老村长跌坐在地上，他眼中含泪，道：“姑娘，你来烽火村，我就知道你非一般人物，只是我们这真没有你要的烟火冥花。另外…你头顶的那个怪东西不会投射出暗器吧？”
头顶？
歪歪抬头，发现自己的上方盘旋着一个半径大概20厘米的金色光环，光环之中，水波轻漾。她伸手想要去抓，但那光环竟然随着她动作的起伏而移动，似乎无论如何都会跟她保持距离。她惊愕：“这是什么东西？”
话刚说出口，光环中水波的涟漪忽而消失，竟变成镜面，而镜面之中，出现了莫流觞昏迷的脸。他的额头带着血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彩色的液体，脸上还有污迹，嘴唇苍白得吓人。
“大叔--”歪歪着急地呼唤，想触碰光环，却始终碰不到。她只能原地站着，不停喊着。那头的莫流觞的睫毛微微颤抖，嘴巴微张，似乎在说些什么。
但她听不清，也无法看清他那里的场景。
她忽而想起索比比跟自己说过“每个玩家都会有个连接器，可以跟一个或者几个玩家对话和视频，但只能听到和看到那一人的声音及情况，其他场景或者其他人物，都无法看清”。这是这款实境网游的规则。
重新看向村长时，她只能老人蹒跚的身影，村长跌跌撞撞地朝一间茅屋走去，随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她站在洒落着黄色麦草的路面，路的两边是木桩围成的防护栏，远处青山如画，云雾绕在高山之间，近处农家茅屋几间，炊烟袅袅，耳畔还能听见小桥下的流水叮咚声。
“大叔--”歪歪固执地抬头，锲而不舍地喊着。莫流觞似乎是受伤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落入古代，但他昏迷的样子，看着怪揪心的。
她还在喊着，马蹄声渐近，歪歪循声回头，一名浑身黑衣的男子骑在黑马之上，马蹄踏起薄尘无数，而男子单手拿着的飞环银光闪动，好不灼眼。
黑马在她面前停下，黑衣人的声音微冷：“终于找到你了，歪儿。”
歪儿？我？
歪歪反射似的朝头顶看去，头顶的光环竟然不见了？她错愕不已。
黑衣人从马背跳下，脸上的黑布突然解下，他说：“烟火冥花找到了吗？”
看清他样子的时候，歪歪不敢相信地扑了上去，男子措手不及，竟一时没了防备地倒在地上。歪歪摸着他的脸，捏了捏，感受到真实的温度时，她惊喜得热泪盈眶：“大叔，真的是你！”
身下的男子根本就是莫流觞的古代版，他身着黑衣，束发，鬓上轻垂两缕乌发，眼中深邃未变。只是他蹙眉时，似乎有些恼怒：“歪儿，你是女儿家，矜持些。”说教的口吻。
“大叔，你不认得我了？”歪歪奇怪，从他身上爬起，她想了想，刚才光环中的莫流觞还是昏迷的，不可能立刻就出现啊，那这个男子究竟是谁？她想起了穿越前，索比比高深莫测的眼神，一时觉得胸口窒息，歪歪低头，询问黑衣男子：“你是谁？而我又是谁？那烟火冥花又是何物？”
黑衣男子突然站起，上前，戴着护腕的手搭着歪歪的双肩：“歪儿，你怎么了？我是北堂觞，你的大师兄啊。”他想了想，好看的眸子划过一丝遗憾：“你不是真的痴傻了吧？”
北堂觞？
歪歪可以确定眼前男子不是莫流觞，但一模一样的脸庞，她凝视时，一时失神。
“那、那烟火冥花，我拿不到…”她随便说了一句。
北堂觞突然抱起她，快速上了马，他低沉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师父已经料到你任务会失败。没事，我们先回北堂阁。”
凉风袭来，在北堂觞耐心的解释下，歪歪确定了自己的情况：目前在赤暄王朝边缘地区，并且是不大不小的北堂阁阁主的千金，个人功夫是菜鸟等级，和阁主的爱徒轩漠有婚约。这次在阁主的指派下来这个村庄寻觅烟火冥花。
到达一栋朱砂色楼阁的前门时，已经能够看见几个穿着淡墨色紧身衣的男子在门前等着，瞧见他们，纷纷挥手，有一个直接冲进楼阁，大喊：“大师兄和歪儿回来了。”
歪歪朝四周看了看，相比刚才那个村庄，眼前建筑相对恢弘一些，屋宇楼阁随处可见，远处闹市的吆喝声也能听见。
她还在四处张望，腰被身后男子环紧，北堂觞揽着她，直接从屋瓦中飞进了楼阁的外庭。
“漠的护送任务完成了，明日回来。”
歪歪微怔。
为何北堂觞的声音之中有伤感的味道？
他抱着自己落地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嗓音从面前屋内传来：“歪儿，果真空手而回？”她看向那个坐在太师椅的男人，他颈间围着貂裘，身披虎皮大衣，脚踏乌色长靴，面容憨实，手中拿着杯盏，说话时，刚把杯盏放在檀木色的桌上。
呀，这长得暴发户似的男人估计就是她在这里的爹爹了。
“…爹。”她笑了笑，眉目霎时舒展开来，如春日桃花。
北堂觞很高，目光轻垂，落在她的身上，眼中凝着深情，但更多的是无奈。
她就在自己眼前，可两人终究无法终成眷属。
北堂天看着爱女，示意她进来，见北堂觞还站在门外，他的声音冷了几分：“觞，你去准备迎接漠儿归来的事宜，这里并不需要你。”话中带着些厌恶之情。
歪歪刚走几步，不免疑惑，怎么这阁主对北堂觞有敌意？她回头，北堂觞眼中划过的失落让她也难受起来。
大叔受伤的样子就在眼前诶。
她轻唤：“大师兄…”应该是这样叫吧。她笑了笑，露齿，柔声说：“谢谢你来接我。”
老哥说过，这款网游里面，系统创造出来的人物有各自的性情和任务，相当于一个固定的模式，任何时候都不会变。如果一个NPC人物的剧本是说他应该痴情对待谁，即便在网游世界中发生各种意外甚至被逼迫，那个人物仍旧痴情。
对于在现世得不到真情的人，这款网游或许可以帮助他们圆满爱情的梦。
她不知道北堂觞的剧本是如何，但那张和莫流觞一模一样的脸孔，让她突然希望老哥的剧本中，是让他这个角色痴情对待自己。
即便那个他不在身边，她也可以因此自欺，他一直在自己的世界，海枯石烂也不弃。
“歪儿，过来！”北堂天突然威严起来。她目送北堂觞远去的样子，让他做父亲的很是不耐。
“爹爹，为何你对大师兄…”
北堂天脸色更加难看：“歪儿，我不是强调了，你喜爱的人只有漠儿！那个随时会背叛北堂阁的人，你无需理会。”看歪歪一脸困惑，他大惊失色，走了过来，端详起歪歪的面孔，问：“歪儿，你不会真的遗忘过往事情了吧？”
她点头。
阁主眼中竟然浮起笑意，他轻拍歪歪的脑袋，道：“这样也好，等漠儿回来，爹爹让你们拜堂成亲。”
她失忆反而是好事？
歪歪心有疑虑，但第一感觉这阁主不是好人，她笑了笑，倒没说什么。
即使是老歌设置的网游，人物的好坏也已经设置好的，她已经身处一个朝代的江湖，算是里面的一员，警惕终归要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