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刑警大队就设在离刑场不远的山脚下,是一座孤房,政府出资新建的一座两层高的小洋楼,故也算得上是坝头村最豪华的房子了。
这里是专门用来接收死刑犯的,死刑犯运来这里,验明正身,盖章按完手印之后就直接拖到刑场处决。因此此处把守格外严,大队的门口就站着两个扛着枪的警卫。里面凡事能成为出口的地方,皆是用粗大的铁栏杆围住的。
黑子和陈全峰作为这次两派的主谋,被带进了这里。陈全峰自知自己做过多少坏事,被押进这里时,一身就开始冒冷汗,不知道自己待会会被怎么处置。
没有闹出人命,也没有谁被打成重伤,黑子知道这充其量最多算个闹事罪。大概就是做做思想工作,交点罚款就了结了的事儿。
这个时候一辆警车从黑子和陈全峰身边先驶进了大院。从警车里押出一个双手双脚都带着结实而冰冷铁铐的重刑犯。黑子和陈全峰都不自觉地看向那个囚犯。囚犯已经死到临头,还一副很嚣张的模样,瞪了黑子和陈全峰两一眼,好像在威胁他们,看什么看?
“看到了吧,要是你们再闹事,迟早有一天会跟他这样,只剩一条枪毙的路,尤其是你这小鬼头,想不到你一个未成年人还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押解他们的其中一个警员说道。
黑子没有吭声,这一路来,黑子都表现出一个孩子该有的气质,一副懵懂,而一无所知的模样。
大队长看起来并不像个正道官员,一脸的阴暗之色,更加像个地地道道的土匪,浓眉大眼,唇厚耳垂粗。黑子和陈全峰被押进队长办公室时,大队长抬头看了一眼,他手里还在签署最后的审判书。
“这两个就是闹事的主儿,那小屁孩不像哪,是不是抓错了?行了,让那家伙签字画押,拖去刑场等候,两点钟准时行刑。”莫思恒将签好字的处决文件交给那个警员,这才认真地审视着这两个人。
莫思恒是从省级直接调任过来的,因为这死刑犯的处决是必须绝对的严密的,因此不得出现任何马虎。可是莫思恒的模样偏偏又像是个极为马虎的人。
莫思恒今年四十有五,被调任到这里并不是很久,严格算起来还不到两个月,所以这坝头村的很多人和很多事他都比较陌生。但既然他的特别刑警大队设立在坝头村,那眼下这个坝头村治理妥当是必须的,正所谓天子脚下,岂能胡来。
莫思恒也觉得这个村子里的人多少还给了他点面子,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那些个靠欺男霸女,靠拳脚吃饭的人也收敛了许多,至少坝头村没有一个敢闹事的。但他也知道,那些人憋不了太久,说的好听点叫哪有不偷腥的猫,说的不好听点就叫狗改不了****。
“你是陈全峰,手里掌握着坝头村的几条矿井,你的矿井是怎么得来的自己很清楚吧?”莫思恒指着陈全峰。
陈全峰敢跟村委会的人较劲,敢跟乡政府的人瞪眼,但再本事,那也不敢跟腰间随时配着手枪的省级人物比狠啊。要知道他抽抢毙了他,那是维护社会的安定。陈全峰听了他这样的问话,一下子就傻了,擦了把冷汗,低着头,啥也说不上来。
“你想必就是老陈家的陈黑,坝头村的小霸王黑老五。”莫思恒转而把视线落到了黑子身上。
比起二十八岁的陈全峰,莫思恒认为这个小鬼头似乎更加引人注目。因为他就算不能体会到这儿是要人命的场所,不会因此而害怕,那也一定会因为自己的模样而胆怯。可是从一开始进来,到此刻莫思恒正眼对着他,他都任然是一副模样。
出奇的沉着,异常的平静,从未见过的淡定..而这足以构成了黑老五绝非寻常,绝非等闲之辈。一个能跟号称坝头村一霸的陈全峰对着干起来,而且能够干得全村轰动的人,本来就不再应该用常人的眼光和思维去考量他,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个十四岁的小鬼。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能耐?莫思恒面对着黑子的眼神,居然笑了,笑自己从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的战争年代转到现在击杀匪徒维护正义的和平年代,居然都没有遇到过这么一种人。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黑老五,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莫思恒问道。
“不知道说什么,我知道大队长您以前一定是个军人。”黑子说。
黑子是个军人,所以看得出他也是个军人没什么好奇怪的。根据黑子从部队史书上的认知,当时有很多部队军都是土匪编制过来的,那么从这个大队长的形神不难猜出,他应该就是属于这一种。
他居然能判定出自己是军人?莫思恒本来就觉得他有意思,现在更加觉得有意思了,简直就是知音哪。
“那你再猜猜,我干军人之前,那又是干什么的?”莫思恒非常有兴趣地追问道。
一个人正常的心理就是这样,当你发现一个陌生而又感觉跟你很投机的人肯定地说出你的过往时,你会产生极其兴奋而复杂的心态,你即会觉得这个人不可思议的厉害,同时又会认为他只是碰巧猜中,所以你接着会再问他。
“匪。”黑子抬眼看着他,只说这一个字。
“嘿,小鬼头,你还真行,不怕告诉你,我们莫家世世代代都是土匪。不过我们那时的土匪可不像现在的匪,欺压百姓,强取豪夺,我们家族的匪是为了反当时腐败无能的清政府而成立的,到我父辈手里跟着国共两党抗日,到我手里就跟着我们党扫清内乱,而新中国成立之后,匪就彻底的不应该存在了,所以我呢就被正式部队给收编了。”
莫思恒自豪地谈起了自己的往事。哪个年代的人都一样,都喜欢回忆过往,尤其是自己最为精彩的一面。而听者往往不需要发表任何言辞和见解,安安静静地听完就是对对方最好的尊重和认可了,也才算得上是对方的知音了。
在这个贪污还不盛行的年代,能够坐上现在的这个位置,那都是真英雄,真君子。所以黑子也很欣赏这位前辈。静静地听完,一言不发地投去肯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