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修业苦笑了一下,说道:“其实说到底,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既然名为‘三问’,那么多半就是指这‘连环套’是由三层迷仙术组合而成。如果我所料不虚,我们眼下还处在这个‘多重天’迷仙术设置的梦境当中,并没有真正地逃脱出去。而这迷仙术的第一层,算是杨兄弟你一个人硬扛了过去。兄弟很是佩服。”
说罢黄修业罕见地严肃了起来,认真地向杨庭满拱了拱手。
杨庭满还真没想到,他这辈子竟然还有让黄修业用敬佩的小眼神瞄上几眼的机会。他受宠若惊地学着黄修业的样子,也拱了拱手。
看着杨庭满如此随意的还礼,黄修业和华龙升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同时脸上一起浮现出了蛋碎的表情。这两个人之所以会露出像吃了那啥一样的表情,恐怕是对杨庭满能把这种简单却重要的礼数,糟蹋成那种样子而感到不可思议。
杨庭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象征性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他今天竟然能在这两人面前,因为礼数的问题而认了怂,也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
要知道他这个人在这方面真可谓是劣迹斑斑。在天堂岛的整整十年时间里,他都没能学会更为简单的鞠躬礼。而且就因为这点破事儿,他曾经无数次地面对“绯红女皇”的怒视和咆哮。直到最后连那位风华绝代的女王陛下都放弃了治疗,他也没有因此而感到任何的不安。
黄修业自然不知道,杨庭满在天堂岛的时候,连女王陛下的面子都看不上。他只是想到这杨庭满毕竟不是江湖中人,现在脑子又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失了礼数恐怕也并非有意,这才摇了摇头不再纠缠这件事。
黄修业接着说道:“这第二层迷仙术,我们三个人也算同心协力地走了过来。可是谁能知道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第三层迷仙术,又会玩出什么新花样。杨兄弟,不如先跟我们说说你在第一次昏迷的时候,到底都遇见了什么吧。”
杨庭满回忆了一下,简单地把华龙升和黄修业两个人如何觊觎自己的戒指,自己如何拼命地逃跑,最后又如何神奇地从梦境当中逃了出来这些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听得华龙升尴尬症都犯了,几次想要插嘴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敢打断杨庭满的话头。
而黄修业却时而不住的点头,时而手捻胡须双目微闭。似乎是通过杨庭满的话语联想到了什么。不过他这摇头晃脑的姿势太过招摇,好像是听杨庭满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大反派,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杨庭满本意是想让黄修业心生愧疚,不过现在看来,能有这个想法的自己也真是太过天真。那个猥琐男要是能有这样的自觉,还真对不起他那张“眉清目秀”的脸。
杨庭满说完了自己的遭遇,看见黄修业闭目沉思,很想说几句讽刺挖苦的话来发泄心中的愤恨。但是一想到现在只能依靠这个猥琐男出主意,才有可能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也就只好强行压住了心中的怒火。
而此时华龙升的脸上却颇有些不自然,不好意思地冲着杨庭满说道:“杨兄弟,可千万别把那些事儿当真,俺们这些‘替天行盗’的帮众,都是‘金眼灵猫’何大姐一手栽培起来的,绝对不会有那种见财起意的恶人。”
杨庭满点了点头,回答说:“虽然那个梦境极其真实,但是我相信华大哥你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说罢杨庭满不自觉地用余光看了看黄修业。虽然杨庭满已经在极力地控制,但是那眼神之中还是流露出了怀疑之色。
说起来这个黄修业还真是个怪人。用言语说他是人渣恶棍,坏得不要不要的,他不但不恼怒,反而感到十分的享受;可是杨庭满一个怀疑和憎恶的眼神儿,却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如同点了网页上的小广告结果被弹出无数的小窗一样,勃然大怒了起来来。
黄修业大声地嚎叫道:“嘿——难道他华龙升是好人,我黄修业倒成了坏人不成?你家黄爷见过的宝贝玩意儿多了去了。说句不好听的,你那个破戒指还真没上本大爷的法眼。”
话虽如此,黄修业的眼睛还是偷偷地瞅了瞅杨庭满的左手。如果说他是高风亮节不为所动,那也真是有些自欺欺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是被人家挤兑成这样还要念念不忘,似乎也就有点太没底限了。黄修业虽然相貌猥琐,糊口的手艺也确实就是偷鸡摸狗。但毕竟还是“替天行盗”的成员,毕竟受他们那个大姐多少年来的管束。他这么聪明的人,是非黑白在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只不过他们那个大姐不在身边看着他的时候,黄修业偶尔会选择性地忘掉“良心”二字怎么写。
杨庭满也知道黄修业和华龙升两个人都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虽然看起来这二位爷都不是好惹的人物,但是从黄修业拼死要救华龙升的举动来看。似乎他们二人都还是对“义气”二字颇为看重,并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凶恶之徒。
所以他几次三番地用言语挤兑黄修业,目的就是借此方法刺激他的自尊心,提高他作案的心理成本和道德成本(虽然最后这一条,基本上和黄修业的颜值一样约等于零)。
眼看自己的阴谋诡计终于是大功告成,杨庭满赔笑着说道:“那是,老黄你什么样的人,自然是见多识广,看不上兄弟我这点破烂玩意儿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黄修业最后用余光扫了一眼杨庭满手指上那只超大号钻石戒指。随后他脖子一扬,轻蔑地哼了一声。表示那还用你说,你家黄爷什么眼光。别跟爷谈品味,谈品味你还不配。
可是在他黄修业的内心深处,却深深地感到一阵一阵的肉痛。别说他没见过这等稀罕的宝物。恐怕就是他那个鼎鼎大名的师傅,在行窃行业兢兢业业地干了二十多年,号称行业劳模的“千手黄猴”,估计也不曾见到过。
虽然不知道这枚戒指的真实来历,但是光看那个超大钻石的个头,成色,光泽和切割的手艺,就知道那一定是绝无仅有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
黄修业悄悄地叹了一口气,一狠心把自己的眼睛从杨庭满的手上移开,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知道为什么布置在这‘永安仙境’的仙局叫做‘三问’吗?”
杨庭满和华龙升一起摇了摇头。杨庭满心想:“估计当初布置这个鬼东西的人一定是个黑人,还特别喜欢没事在自己脑袋边儿上画三个问号。”
华龙升当然不知道“黑人问号”的梗,眼巴巴地看着黄修业,一脸期待的表情等待着他的答案。
杨庭满忽然间发现,黄修业一对三角眼正在直勾勾地瞅着华龙升,眉目之间好像在传递着某些特别暧昧的信号。杨庭满顿时感到浑身发冷,赶紧扭过头去不敢多想。
按照杨庭满对华龙升的了解,自然知道这位中年壮汉绝对是那种直得不能再直的癌症患者。哪成想即便是华龙升这样浓眉大眼的正面角色,对黄修业的意思也是瞬间秒懂。
这并不是说华龙升察言观色的能力和揣测人心的智商,在短短的一小段时间内成几何倍数快速地增长了起来。而是华龙升和黄修业在一起搭档多年,深知黄修业这个人要是感受不到别人崇拜的目光,就绝对不会把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非要故弄玄虚地七拐八绕不可。
等这个猥琐男不着边际东拉西扯地把事情说清楚,估计像华龙升这样脾气的人早就得被急死了。事实上在与黄修业刚认识的前几年,华龙升在这方面的苦头真是没少吃。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吃了好几年亏得华龙升,就是再笨,也摸到了对付这个猥琐男的方法。
既然华龙升没有让黄修业失望,黄修业自然也不会让华龙升失望。看见那个中年壮汉一脸假得不能再假的崇拜表情,黄修业内心之中的某些不可告人的情结被极大的满足。于是他掐着自己的胡子继续说道:“根据我地精确的推测,这所谓的‘三问’,其实是对进入仙局之人的三次考验。还记得那本《仙缘》吗?啊,当然,你们肯定是忘了我之前提到过这本书。《仙缘》这本.....这本很扯淡的书里,有这么一句话:‘时天下纷扰,民不聊生。鸿华老祖,问道求仙,经年不得其法。三问而得其道,一问勇,一问义,一问智。得此三德者,亦得万物之法,移山倒海,上天入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无此三德者,仙法尽失,至此永堕魔道,万世不得翻身......’”
华龙升听到这句“万世不得翻身”,终于再也忍不住,暴跳如雷地破口大骂:“放屁!老子怎么就碍着他们仙族人了。俺们魔族人住在最差的地方,干着最重的活儿,天天给他们仙族人当牛当马,还TMD永世不得翻身。早晚有一天老子要平了他们这帮狗X的仙族!”
此时此刻的华龙升,脸色铁青难看,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又圆又大,似乎马上就要喷出火来。而他虬结有力的双臂上更是青筋暴怒,手中的大铁棍子不断因为激动的颤抖而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杨庭满也对上面那一段文字感到极其的愤慨。虽然他既不是仙族人也不是魔族人。但是如此露骨的话也实在是太让人感到恶心了。
他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一直以来,华龙升只要听到“仙族人如何如何”这样的话题,都会像吃错了药一样暴跳如雷。哪怕是一心扑在实验之上,心无旁骛的自己。如果有哪一天让人欺负到这种程度,恐怕也会和华龙升一样愤愤不平。
然而身为魔族的华龙升,就算忍无可忍又能怎样呢?在仙族强大的力量面前,一个渺小魔族的愤怒,又能起到多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