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人行者
今天的拍摄很顺利,进度比预定要早了一点,所以拍完之后,黎尧、言时和其他的朋友就一起出去了。化妆室里只有因果一个人。
因为她古怪的性格和不善言语,并没有多少朋友,或者说,只有黎尧一个朋友。硬要说的话,言时也勉强算一个吧。
时间不早了,因果起身,简单收拾收拾,把那本儿童文学塞进了背包,确认了没有遗漏任何东西之后,关了灯。
她一个人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准确地说,是走在漆黑昏暗的边缘,眼前掠过灯红酒绿。因果忽视这座城市的繁华和凄凉,忽视萦绕在耳边的声音,也没有低头玩手机,只是紧紧闭着嘴,沉默地走在路上。
午夜,她推开门,不必担心会吵醒任何人,因为整个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因果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背包放下,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晚上喝牛奶有助于睡眠哦~”因果的耳边响起了黎尧的话,她叹了口气,又拿起杯子冲了一杯奶粉。窗外是依旧拥挤的街道,霓虹就像互相碰撞的酒杯,光影交错,偶尔呼啸而过的引擎声惊破难得的安宁,夜幕笼罩下的城市依旧是一个巨大的齿轮,无休无止地运转。
安稳入睡之后的第二天,因果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随便扒拉完早餐,就又快到了工作的时间,因果认真地洗了手,看着坐在化妆镜前傻笑的黎尧,白了她一眼。
“把这个吃了。”黎尧抬头看向因果,圆圆的眼睛中似乎在说着为什么。
因果把手中的巧克力塞给黎尧,晨光照射下的碎刘海在眼睛上撒下模糊的阴影,“又没吃早饭?每天监督我喝牛奶,自己却不吃早饭,更何况你还有低血糖。”听着因果平淡地生气,黎尧不好意思地挠挠柔软的卷发,朝她调皮地吐吐舌头,接过了巧克力。
“哎?等等,这个是什么?”黎尧瞪大眼睛,一把揪住因果的领口,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把她拽得弯下腰。领口下,一朵小指长的纤细花朵刺青安静地映在因果左肩的锁骨上,黎尧盯着那朵花,那朵蓝色的彼岸花,无数的回忆被勾起,与之同来的还有无限的愧疚,已经多久了,没有再去过那里。因果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看着黎尧落寞的双眸慢慢泛起了水雾。
紧紧攥着衣领的小手渐渐滑落,领口被她乱来的力气揉得起了皱,黎尧眼睑低垂,纤长的睫毛遮住她将近一半的眼神,“这个刺青,为什么像真的花一样?”许久,她才问了这么一个与回忆无关的问题。彼岸花刺青如此自然,像是生来就在她的锁骨上一样,完全与她的皮肤融为了一体。
“帮我刺青的人技艺高超。只不过,他已经死了。”因果波澜不惊地回答,观察着黎尧的表情变化,果然,黎尧从刚刚的失落中惊醒,抬起头,愣愣地望着她。
“别愣了,准备化妆了。”因果以命令的口吻对愣在那里的女孩说着。
“哦哦……”黎尧这才坐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却被一旁花瓶里的花朵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这一次,她没再开口问,只是用向往而略微孤寂的眼神默默地注视着妖冶的花瓣。
以往的黑瓷花瓶一直是空着的,而今天早上却插着几支彼岸花,熟悉的蓝色映入眼帘,黎尧感受到说不出来的怀念和平静。
言时无声息地走进化妆室,乖乖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正在化妆的黎尧,眼神温和美好,仿佛注视着世上最美好之物。
因果还是懒得理他,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自己在给黎尧化妆,言时就一定会坐在一旁安静地看,偶尔会聊几句有的没的,但至少并不碍手碍脚,他要是敢烦她,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他轰出化妆室。
其实一直沉默的因果也不是看不出言时对黎尧的用心,只是黎尧自己脑子不好使,一直傻呵呵地生活,毫不在意麻烦的感情,然而,因果手中的眼线笔顿了一顿,在拍摄的时候,黎尧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本来为零的情商竟然被她开挂一般高得爆表,楚楚惹人怜的眼泪和一笑宛如阳光般治愈人心的感觉恰到好处,眼神、表情、声音、动作拿捏精准到位,有时甚至超出预想,那个时候的她,比任何虚假的角色都要真实,仿佛这根本不是虚假,而是触得到的现实。
算了,不想这些。因果做了一个不明显的深呼吸,认真地看着这张化过妆之后变得绝美的脸庞。素颜黎尧与生俱来的亲和气质和阳光性格依旧保留,但是她那种朴素纯洁的感觉却被洗刷成了恬静,眼角的眼线柔和,向上扬起,不经意间透露出一股妖媚,配合上她遮不住的气质,并不过分妖艳,是一种纯真和放浪、低调和优雅共存的气质。
化妆师端详着完成后的妆容,满意地点点头,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成功的微笑,这抹微笑被黎尧尽收眼底,随即,她便冲着因果咧嘴笑。
“别这么笑,美感全没了,跟个傻子一样。”看到这突然的傻笑,因果立即冷漠地驳回。
“哦……”黎尧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儿,从椅子上下来,轮到言时去化妆。因果面无表情地看着言时就坐,捏起他的下巴,固定头的位置,淡淡地扫了一眼他还不错的皮肤,便叫他闭上眼睛,顺便闭嘴。
黎尧早已换好了衣服,化完妆后便先出去了,化妆室只剩下因果和言时两个人。
“看到了吗?”因果冷冷地问。
“什么?”言时闭着眼睛,茫然地问道,明明刚刚还让他闭嘴,现在说话不算是他的错吧。
“蓝色的彼岸花。”
言时睁开眼睛,看到了极其显眼的花。他这才发现,自己从进来那一刻起,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黎尧身上,以至于这么显眼的花,他都没留意到。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蓝色的彼岸花!”言时盯着眼前蓝得纯粹的彼岸花,难以置信地大叫,瞪大的眼睛对上了因果冷漠的视线,言时吞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真的有啊……?”。
“有。不管是天然的,还是染色的,至少它就在这里。”平淡得毫无起伏的语调,和她一贯的面无表情配套食用,在言时看来,因果就是个面瘫。
“喜欢吗?”因果突兀地问。
“嗯。”言时毫不犹豫地回答,震撼的蓝色的确洗涤心灵,怪不得黎尧那么执着于蓝色的彼岸花。
“我不是问这个。”因果再次示意他闭上眼睛,“我是说,喜欢黎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