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诗没什么研究,但喜欢看。特别是出差的路上,有时要熬上几个小时,实在百无聊赖。据说国家领导人百忙,出差的时候常批阅文件。可人家日理万机,坐的又是专车或专机,具备旅途办公的条件,随从们看着会肃然起敬,日后说起来透着伟大。咱算老几呀?每天管着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无论如何也忙不到那样个份儿上。如果带一摞儿文件摆忙,别人怎么看倒可以不在乎,主要是自己不好意思,孙子不是任何人都能装的,那需要稳定的心理素质,咱可不行!于是,上飞机之前划拉一堆报刊,一路上翻它个底朝天,边边角角看个遍,走的时候也用不着带上。偶尔,出行时也会抄起一本薄点儿的小书。不过,这种情况不多,主要嫌麻烦。
中学的时候,誊写过《唐诗三百首》,喜欢上口的,没琢磨过意思。后来才知道那是学问,里边有着很多讲究,什么格律呀、平仄呀,乱七八糟一堆,连诗人自己也未必恪守,大概是后人故弄玄虚吧!不过,几千年、几百年流传下来的诗,想必有其过人之处,否则是经不起时间锤炼的。不像现在的诗,就跟平时说话儿似的,“白云”“黑土”都写得出来,难怪“村长”说:“快写吧!村头的厕所里没纸了!”当然,说这话表明我是个外行,肯定没经过“诗的滋润”,自然对诗就没什么鉴赏力。偶尔读诗基本上在旅途,看不明白现代的咱就看古代的,主要目的是消磨时光,有收获也不过图个乐呵。
前几天出差带了本诗集,来回翻了翻,蛮有意思的。其中有一首是唐朝李群玉写的《放鱼》:“早觅为龙去,江湖莫漫游。须知香饵下,触口是钓钩。”这里的“钓”是我改的,本来是“金”字旁加一个“舌”字,可能发“舔”音。由于电脑里没这个字,只好找了个“钓”字替代。不过,这一“替”就使“钩”没了生动,冷冰冰的。觉得还是古人用的字好,象形的意义十分贴切。“钓”字突出的是人的主动性,和“下套儿”是一类。而“金舌”组合就不同了,“金”是别人下的,“舌”是鱼自己的,不管人家怎样下钩,你要不去舔它能被钓上去吗?人也是一样的,许多倒霉主要是自找的。
另一首诗是崔铉写的,题目是《咏架上鹰》:“天边心胆架头身,欲拟飞腾未有因。万里碧霄终一去,不知谁是解绦人。”很显然,写的是怀才不遇的心态,志向高远却身受羁绊,期待有人帮助或提携。《水浒传》里的宋江也写过打油诗:“一声低了一声高,嘹亮声音透碧霄。空有许多雄气力,无人提处谩徒劳。”写的是“胡敲”,那是种玩具,可说的意思和崔铉一样。遇到伯乐,良马会现世;佞臣互助,则狼狈为奸。不管期待明主,还是想攀龙附凤,好人坏人都可以这样矫情,但最后怎么样还得靠自己。高俅出奇地坏,工于心计、善于钻营,借助提挈、青云直上,陷害忠良、把持朝政。假如不是遇到了昏君,岂能有他的好果子吃?即便如此,还是落得个家破人亡、身败名裂、骂名滚滚的下场,没多大意思。
皮日休的《咏蟹》很有趣,歌颂无所畏惧的性格。诗曰:“未游沧海早知名,有骨还从肉上生。莫道无心畏雷电,海龙王处也横行。”人家都是肉包着骨头,螃蟹却是骨头包肉,外壳儿绝对是硬邦邦的!《红楼梦》中有人写过螃蟹,说它“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用来比喻坏人的霸道无礼、不守法度、藐视伦常。其实,拿螃蟹说事儿有点儿不厚道,它跟坏人根本就不是同类。螃蟹天生与许多动物不同,身穿盔甲,横着走路,不循常规,那不是说改就能改变的。你不能说它天不怕地不怕,可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即使面对天皇老子,它也只能横行霸道!不喜欢它吗?没办法,您忍着点儿吧!
人生在世,尽善难求。不仅会遇到不喜欢的人,更会遇到不喜欢的事。你不可能喜欢所有的人,也不该要求所有人都喜欢你,还是顺其自然的好。王绩《过酒》诗:“此日长昏饮,非关养性灵。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你看看,这厮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自命不凡,故作清高,往往却是令人生厌的。相比之下,司空曙超然洒脱,把成败得失看得通透。他有一首《江村即事》:“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说的是渔夫钓鱼归来,天色已晚,没有去费劲地把船系牢,而是径直上岸回家睡觉。因为他知道,即使夜里刮起大风、把船吹走,顶多吹到长着芦苇的岸边,多大的事儿啊?
人们出生时差别不大。正如有人说的那样:哲学家和搬运夫的区别是后天的分工造成的,就像猎犬和家犬的区别一样。有许多因素影响着人们境界的形成,包括学校里的学习,也包括实践中的学习。相比之下,边干边学、在干中学习是最为重要的,读书和听课都不是最佳的途径。唐朝有个尼姑写过悟道诗:“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归来偶捻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记述她四处寻找春天徒劳而返,回到尼姑庵,偶捻梅,意外地闻到了春的气息。于是恍然大悟:春天就在梅花的枝头上,而且已经有十分的春意了!正如孔子所说:“道不远人!”从这个意义上看,人的成长主要靠实践,靠日常亲身经历的一切。从别人那里学习是不得已而为之,有意义但不大。有很多讲课的人并没有练过,鹦鹉学舌、道听途说,讲的和实际上哪儿不挨哪儿,纯粹是瞎掰!正如清朝的赵冀所言:“只眼须凭自主张,纷纷艺苑说雌黄。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论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