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灯光下蹒跚的人影晃进电梯,红色的指示灯闪动起来,电梯机械地爬升稳稳地停在十三层。人影晃出楼梯,停在宽阔的大门外。
金添添站在门内,看着门外的动静,她没有动,视线里赵楷瑞烂醉的侧影在门板上摇晃。她觉得委屈,压根不想给他开门。
赵楷瑞打开密码锁,按下几个号码,门开的同时金添添生气的脸越发难看。她立在玄关前,瞅着他拉开房门后砸过来的影子。
“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不去接我也就算了还喝成这种德性。”金添添直接骂过去,却没办法对他下坠的身体置之不理。她走过去撑起他的身体,嫌弃地嗅着恶心的酒味。
赵楷瑞缓缓扬起脸,视线里金添添的脸模模糊糊,他张开手臂,揽上她的脖子,语气不清楚地嘟囔:“老婆!对不起!”
听到道歉,金添添的心顿时软了下去。她拖起赵楷瑞的身体,帮他退去外衣,扶着他走进卧室,安置在床上。
在搬运赵楷瑞的过程中金添添累出了一身冷汗,她抹一把脑门上渗出的汗水,帮他解开衬衣的扣子。手指接触到温热的皮肤,赵楷瑞猛然睁开眼睛,握住她的手重重地拉进怀里。
金添添的脸贴在赵楷瑞裸露的皮肤上,她难受地动了一下,呢喃:“疼……”
重新闭上眼睛的赵楷瑞完全没有放松力道,他的双臂有力地缠住金添添的腰身,一动不动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金添添痛苦地吐出一口闷气,挣扎道:“你放开我。”
可是,她越是挣扎他越是使劲。结果,不仅没有逃开他的钳制反而完全被他压在身下。
金添添瞪大眼睛,瞅着眼前似乎已经进入梦乡的人脸,索性赌气地放弃了逃跑。她抱住他的身体,为难地自言自语:“这样,我怎么发脾气?”
身边的人微微皱眉,将脑袋埋在金添添的胸口,不再动弹。
房间里温和的气氛被浓重的酒气代替,糟臭的味道让金添添一阵干呕。她深深舒一口气,打算就这样睡去。
因为两个人的姿势有点微妙,金添添的睡眠更加痛苦,想要翻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包在怀里动弹不得。所以,她早早清醒,借着微弱的亮光瞅着赵楷瑞略微凌乱的头发。
他的脸埋在金添添的怀里,看不清楚表情。她只知道,他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他在依赖自己。本来打算一见到他就发火的,可是现在看来,只能默默地原谅他了。一个男人要撑起一个家的责任压力应该有多大,金添添虽然不明白,但是她懂得包容,不再斤斤计较。
赵楷瑞恢复意识的时候,呼吸有点急促,他的鼻尖嗅到金添添身上独特的花香,不禁一阵心悸。他抬起头,松开抱着她的手臂,紧张地看过去。
金添添一直在等他醒来,眼神直勾勾的落在他的脸上。赵楷瑞慌忙从她怀里直起身,晃动隐隐作痛的脑袋,回忆昨晚记忆的片段。
“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从来都没有喝醉过?”金添添的语气没有责备,她坐起来凑到他的身侧,挽住他的手背。温柔的呼吸瞬间环住他的身体,赵楷瑞不禁回头,深深地看过去。
他凝视着金添添的脸,突然觉得满足,光是看着都会让人感觉心安。所以,他揽过她的肩,抱紧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藏在怀里的金添添更加纳闷,不解地仰起脸,小心地问:“电影出了什么事了吗?你现在很奇怪。”
赵楷瑞仍然不说话,只是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有点生硬,金添添诧异地瞪大眼睛,已经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向他们走来。
“即使发生了什么也不要瞒着我。”她压低声音,尽量不去多想。她知道,他之所以什么都不说就是为了保护自己。
赵楷瑞收到她的关心,笑容有了温柔地变化,他松开手,柔声道:“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金添添点头,虽然不相信,却只能点头。他不想说的事情,即便是死缠烂打也无济于事。
早饭过后,赵楷瑞接到一个急切的电话,他急匆匆地走了。金添添望着桌上的饭菜,呆呆地笑了一下。或许,支持他的梦想这些冷落就是代价。
阳光明媚的一天,金添添走出公寓楼,抬头望着明晃晃的太阳,柔和的光罩住她的身体,温暖如注。她迈开腿,正要走下最后一节台阶,眼前就出现了一双油亮的皮鞋。望上去,白柯灵的微笑亮在阳光里,眼角温柔的纹理折射出显而易见的好心情。
金添添没好气地瞅着他,骂道:“我现在心情不好,劝你马上闪人。”
白柯灵无动于衷,自顾自的指着自己的车,假装善解人意地说:“没事,我不怕。”
金添添翻出眼白,不想理他,径自往车库走。
白柯灵追上来,也没再说什么。如影随形地跟着金添添,直到她打开车门抬腿迈进车里时,白柯灵才慌忙拉住她几乎悬空的身体,抢先一步坐上了驾驶座。他抬起头,笑容干净,“我当你的司机。”
金添添更加不解地望过去,心情越发沉闷。完全不理解眼前的人发生突变的原因,就像从前,总是变化的性格让人误以为他有双重人格。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丝毫改变。
白柯灵见金添添不太高兴地瞪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保护,反正现在赵楷瑞顾不上,我可以代替他照顾你几天。”
金添添不想理他,只是无奈地摇头。眼睛里的怒火还在熊熊燃烧,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谁生气。说到底,赵楷瑞冷落自己的时候,心里也是有怨气的。
“时间不早了。”白柯灵看看手表,淡漠的眼神掠过金添添那张紧急集合的脸。他知道,眼前的人即使生气也不可能骂出来,那份根深蒂固的不屑让他在她的心里彻底消失。
果然,金添添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坐回车里,别过头根本不去看白柯灵的脸。他们一路无言地开到书店,金添添拉开车门,回头冲白柯灵喊:“把车钥匙给我。”
白柯灵迟疑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她没有再看他,转身消失在店门内。
白柯灵站在车旁,望着她消失的地方,扬起一抹残酷的鼻息。
其实,金添添并不放心,直觉告诉她白柯灵肯定在策划着什么,她站在门后,沿着门上的缝隙瞅着外面白柯灵的动作。他没有表情地站了一会,打了一个电话,一辆黑色的宝马载着他走了。因为走得很干脆,金添添反倒觉得这件事一定后患无穷。她轻轻靠在门上,伸手摸摸肚皮,自言自语:“宝宝,你要是能够出生多好。”
已经在书架后忙碌的菲儿听到金添添的声音从里面走出来,不解地看过来,小声询问:“姐姐,你在说什么?”
金添添摇头,示意她不要问了。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已经没了话题。金添添走进柜台,坐在椅子上发呆。仔细衡量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虽然看上去没有潜在的危机,却总有不好的感觉。她掏出手机,随便翻看通讯录里的人名,秦燃枫的名字一晃而过。所以,她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有事情想问你。”
金添添开门见山,对方答应了一声,算是同意。
“你最近见过老赵吗?”
“他不是出外景了吗?”
“你知道他拍电影的事情啊!到底是怎样一个片子?”
“他没有和你说吗?”
“没有,我当时不是很关心。现在有点想知道,但是又不好意思问他,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金添添完全没有怀疑的语气,她用调侃的语调提问,不关心的态度很明显。
秦燃枫应该也没多想,老实地说:“是一个都市爱情戏,主演是秦天尚和楷瑞的学生,投资挺多,应该还不错。”
“你知道投资人是谁吗?”
“孙逸海,老同学了,近几年在外面发展得很好,回来炫耀。”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了。”
金添添道过再见,马上拨通了秦天尚的电话,对方关机,她只好给小山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多声,最后接通的时候小山的声音有点气喘,他慌张地说:“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把电话给秦天尚。”金添添过分冷静的声音反而像是在生气,小山一惊,只好结巴着回答:“他……不在……”
“你不要骗我,我看见他在的。”金添添知道小山说谎的时候会紧张,也知道小山对秦天尚的监视,只好故意吓他。
没想到,小山竟然当真了,他紧张地问:“你在剧组?”
“当然,我只是不方便过去而已。”金添添索性将计就计,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现在混乱的情况只是暂时的,你不要多心。”
金添添听到这里,心脏跳动的频率开始加快,她捏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说话的语调却没有起伏:“你又骗我,我都知道了。”
“你看见陈希和赵楷瑞的录像了?那种东西也有可能是造假的,也不能全信。”
“录像?”金添添脱口而出。
小山似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陷入恐慌的沉默。
金添添捏着手机,心情在大起大落中此起彼伏,“什么录像?”
小山不说话,他一定想马上挂掉金添添的电话。
“你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况且现在是你说漏了嘴,传出去不太好。”金添添没有温度的声音越来越轻,虽然她没有理由和小山生气,但是对方并不这样想。
“我……我只是……”
“说吧,说了我才不会为难你。”
“我……”小山的声音开始颤抖,话语中犹豫的声调有点凄凉,“录像……是……导演和女主角的……床戏……”他在努力地思考用词,最后竟然荒唐地选择了一个假惺惺的措辞。
金添添勉强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现在不想定论,也不想深究这件事情的始末,但是,必须弄清楚小山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她嚷道:“把电话给秦天尚,我不会说是你说出去的,你尽管放心。”
小山被吓了一跳,惊慌地答应了一声。
在手机传递的过程中,金添添一直沉默地皱着眉,她的表情因为过分活跃反而显得很单调。
几乎同时,秦天尚回过身,从人群中探出半个脑袋。小山冲他招手,表情痛苦。他侧过身从人堆里抽离出来,缓缓挪到小山面前,小声问:“什么事?”
小山委屈地把手机递到他的手中,垂下头,声音险些被周围嘈杂的人声淹没:“添添……要找你……”
秦天尚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陷进黑暗中的影子,瞬间明白了这通电话背后的意义。他伸出手拿过手机,轻轻贴在耳朵上,呼唤了一声:“添添!”
“不要骗我,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给我听,我有知道的权利。”金添添马上劈头盖脸地问过去,声音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秦天尚自知隐瞒已经没有必要,他迈开腿,向人少的地方走,渐渐脱离混乱的人群。
“现在记者们已经知道,网络上新闻也已经出来了。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我就实话实说了。”
“你说,我能承受。”
“赵老师和他的学生陈希被拍到在外景地的宾馆里不雅的录像,现在陈希正在要求记者为她主持公道,她一直强调是赵老师强迫她的,所以现在的舆论导向对赵老师很不利。”
金添添一字一句地铭记这些话的重要性,心里的痛苦却迟迟没有表现出来。她不哭不闹反而沉默了很长时间。
秦天尚担心地安慰着:“赵老师暂时不能回家了,你也小心,好事的记者一定会在你家蹲点,你还是到其他地方避一避吧。发生这种事情只能等时间慢慢冲淡了。”
“那电影怎么办?”
“暂停了,投资方将责任推在赵老师的头上,可能要赔钱。”
“多少?”
“加上违约金大约有4个亿。”秦天尚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这个残酷的数字,他吱唔着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情也低落到极点。几乎可以想象仿佛一瞬间就被重担压住的金添添的烦恼,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想尽办法帮赵楷瑞度过难关。
“你帮我稳住记者的情绪,尽量少说一些对老赵不利的话,我想想办法。”金添添拿开手机,手心里的汗已经冷却。她靠在柜台的墙上,冰冷的身体已经僵硬。
原来,仅仅一天,生活真的可以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