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子辰回那院子时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怕是再等个一、二时辰天就要亮了。匆匆去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白子辰总算是又恢复了他追云岛白五爷的样子。又抬头瞧了瞧外面的天色,此时天已经擦亮。想想反正自己也并没甚睡意,他便坐在院中石凳上喝起了酒。如今这青凝一伙人已经入狱,这回龙镇想来也不会再死人了。至于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便只能交给燕倾城自己处理了。想必,她应该会有些好办法。
许是因为终是弄清了自己心里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小心思,白五爷现在心情也是舒畅得很。手里正摆弄着从燕倾城那儿拿来的银针,便听旁边的房间中有些响动。那人似是从床上坐起了身,穿好了衣服,之后就再无声音。
“你这回来的比我预想的早啊。”未听见脚步声,便见燕倾城已然坐在对面。
白子辰咧嘴笑笑,还是先前装作李福的那副样子道:“莫非你也有算错的时候?”
燕倾城瞧着他那傻笑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谁说我这是算的。不过,堂堂追云岛白五爷咧嘴傻笑,倒真是稀罕。”
“冲那林芳这么笑了一天,笑习惯了。”收了那笑容,白子辰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燕倾城看了看正被白子辰拿在手里的银针,挑了挑眉道:“哟,白兄还真是不见外啊,我这银针就这么被你拿走了?”
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白子辰笑笑道:“不是把白鹿压在你那儿了么,只怪早上走得急了些。”
“银针的事儿咱暂且不提,白兄昨晚伙同他人把我灌醉了,今儿个自己走了个干净,又算怎么一回事儿?”燕倾城抽回了白子辰手中那卷银针,将他本要拿起的酒杯拿在手里。
本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没想到这次白子辰倒是痛快得很,“这事儿确实是我的错,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嚯,我哪儿打得过白兄啊。”燕倾城难得见着白子辰这副认真的模样,那些早已到嘴边的奚落话也被尽数咽下。想了片刻,笑着道:“骂嘛就算了,不如这样吧。你白子辰答应我三件事,这事儿就算了,如何?”虽是这么说,但燕倾城心里清楚得很,就白子辰所做的事儿,这要求提的的确是过分了些。若是他拒绝,倒也是合情合理。
白子辰想都没想便拿起酒壶碰了一下燕倾城手中的酒杯,一声清脆的响声后,他笑笑道:“好,无论善恶,只要你一句话。”他心里自然知道,以燕倾城的性子,哪会找他做什么大恶之事。
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燕倾城心里也是一惊,随后便悄无声息地恢复了先前脸上那副笑意道:“白兄痛快。”
白子辰从她手中抽走那半杯酒,仰头饮尽。“这酒,今后还是戒了吧。”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只见这头顶上的天一点点变亮,院外街上传来稀疏的人声,倒也惬意。不知白子辰已经喝了多少壶酒,远处传来卧佛寺的钟声,一声一声敲着,响亮而又绵长。
“你说这白子辰揣的是什么心思?”燕顷庭坐在房檐上看着院中的二人,旁边坐着守夜的青龙。
青龙叹了口气,侧头瞧了瞧燕顷庭,道:“老大,你这不是难为我么。”
“你猜我那个比别人多好几个心眼的妹妹知道么?”燕顷庭没理会青龙,自顾自道。
青龙瞧了瞧下面,又是叹了口气。“这个吧,难说。”
“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罢,燕顷庭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其余人相继从屋里出来之时,这二人已在院子中坐了好一阵子,肩上还挂了些晨时的露水。叶璇是提着白子辰那把白鹿出来的,不知是不是有意的,见着燕倾城便笑着道:“昨儿个抱了它一天,今儿怎么把它忘在屋里了。”说罢便笑盈盈地塞到了燕倾城怀里。
白子辰听后脸上难藏笑意,单手支着脑袋看向燕倾城,“倾城放心,这白鹿除了我便只会跟着你,跑不了的。”说罢又抬头看看燕倾城正转过来的脸,“不信的话,你且拔它看看。”
燕倾城看了看怀里的白鹿,心里也正想试试这白鹿是否跟龙吟似的也认个主人。抬手抓着那剑柄,手中稍稍用了些力便将剑拔了出来。剑锋出鞘之时,院中一阵龙吟声响起。手腕一抖便将剑归鞘,燕倾城想了想后又将剑递给了刚坐下的燕顷庭,“拔一下瞧瞧。”
燕顷庭好笑地看了看燕倾城,握住剑柄试着拔剑。试了几次,这白鹿依旧纹丝不动。将白鹿塞还给燕倾城,燕顷庭笑中带着些消遣道:“看吧,这白鹿除了认他就认你。”
燕倾城接过剑,抬眼看了两眼白子辰手中的银针,道:“院子也去过了,白兄该将我那些银针还与我了吧。”接过别满银针的白布,将它重新缠在手腕上,“用过了?”
白子辰笑着点点头,道:“在那宅院里收拾一个阴阳怪气的老头时用的。”
白子辰与其余几人在院中坐着说了些那宅院中的情况,便见小二带着个捕头跑了进来。这捕头不是别人,正是燕倾城和白子辰第一次去找温染时在门口见到的那个。
这捕头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也顾不上喘口气便道:“白五爷了不得了,镇里又有人死了,大人叫您赶紧去衙门看看呢。”
其余几人听后都皱着眉头看着白子辰,这宅院都抄了,怎么又死人了。
白子辰也是一头雾水,没好气地看了看那几双眼睛,“看什么,我也纳闷呢。”这回小院的第一顿饭,白子辰还没等来便带着其余人急急忙忙地往衙门跑。这一路上白五爷心里也纳闷,该抓的人都抓着了,怎么又死人了。这回龙镇的破事儿究竟有完没完了。
这小捕头看来也是刚上任不久,虽说心里着急,但看这几位都跟没事儿人似的走着也不好说什么。生怕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哪个,到时候就真是给温大人火上浇油了。这么想着,这小捕头便走得好似脚下生起了风。
叶璇看着这小捕头,心里也有些好笑,“别急了,这人都死了,早到晚到都一样。”
小捕头也是着急,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这回死的是什么万寿宫的人,脾气可大了,我们家大人都急坏了。”
叶萱笑着拍了拍这小捕头的肩膀,“项家军的龙清还在呢,闹不起来。这万寿宫再大,还能和朝廷过不去不是?”
听着叶家兄妹一人一句地劝了几次,这小捕头也终于是放松了下来,脚下也不像方才那般着急。冷静了下来,这才想起跟这几人说了些大致情况。“死的人好像是万寿宫一个管事儿的人,这官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人早些时候已经找仵作验过了,说是被人断了经脉,约莫是子时死的。”
燕倾城一路听着这小捕头絮絮叨叨地讲着,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回这人应该的的确确是被人断了经脉。先前毕竟还是些小门小派出的事,这回换做了在江湖上还有些名望的万寿宫,怕这次之事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好打发了。
当几人终于到了这衙门门口,便见门外聚集了不少红衣的女子,这些人身上穿的自然是万寿宫的衣服。衙门门口站的也并不是本地的衙役,而是龙清带来的货真价实的项家兵。想来也多亏龙清在此,不然这万寿宫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乖乖等在门口。
小捕头并没有直接从正门进去,而是带着燕倾城他们绕到了不远处的偏门。这门被一棵老槐树挡着,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发现。一众人才刚刚进了这衙门的门,便见不远处温染正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直到见着他们进了门,这才得空喝了口水。
“人在那屋放着呢,仵作也在里面呢。”温染拉着白子辰便往那屋里走。
白子辰本来就好干净,这屋里这段日子又没少放死人,他是断然不会进去的。更何况这燕倾城站在院子里也是一副打死都不进去的样子,他自然是乐得留在院里陪她坐会儿。瞧了眼站在身边的叶萱,冲他赶紧指了指那屋。
许是这几日被当仵作使唤关了,这叶萱今儿个也没发什么牢骚,干净利索地同叶璇进了屋。二人看了眼那已经咽气许久的红衣女人,从死相来看的确是被断了经脉。叶璇掏出那蛊虫试了半天,最后结果也是这人已经经脉俱断。这叶家兄妹又围着这女人看了好半天,似是想在她身上找点什么东西。
翻腾了半天,首先开口的是叶璇。“哥,这女子后脖颈处有一个指印。”
叶萱低头看了看那乌黑的指印,撇了撇嘴道:“这内力够深的,直接把这女的浑身经脉都震断了。”
“我记得,能做到这地步的只有老神仙了吧。”叶璇盯着这乌黑指印,脸色泛白。
叶萱直起身,长舒了口气,“就算不是,这内力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二人洗干净手后出了房间,正撞上谈笑风生的燕倾城和白子辰,以及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燕顷庭和青龙。叶萱像模像样地咳嗽了两声,淡淡道:“这次麻烦大了。”
跟着温染进了书房,此时龙清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喝着茶。见该到的人都到了,叶萱才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将屋内大致的情况与其他人说了个清楚,不过对于那乌黑的指印只是用“内力很高,高于在座的所有人”概括,对于老神仙陆逍游只字未提。虽是未提,但在座的也都是些个聪明人,自然能猜到“高”究竟高到什么程度,至少是陆逍游那一辈的人。
“这次我是不是回不去大漠了?”毕竟是个打仗的人,自然是没有燕倾城和白子辰他们了解江湖中的事情。
燕倾城冷笑了两声道:“弄不好你和你这些个精兵都得搭进去。”
这一句说完,龙清脸色也不太好看。虽说猜到这杀人之人的内力一定不是一般地高,不过在座这么多功夫了不得的人物,心里想说应该也不是不能对付,而燕倾城这句话是着实让他吓了一跳。开始还觉得是这小丫头夸张,但龙清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皱着眉头的白子辰,心里了然。
“温兄派人去趟卧佛寺吧,能跟他过招的也就只有无尘大师了。”看着燕倾城那张皮笑肉不笑的小脸,白子辰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见再继续坐下去也讨论不出结果,燕倾城率先站起了身,“温大人,这事我们会想办法。至于那些万寿宫的人,还要麻烦你了。”说完,便拂袖出了这书房。
其余几人也陆陆续续起了身,见临走前燕倾城的神色,心里都清楚这是有话要说。而这话,估计也是不能让他人听了去的、了不得的话。
正如料想的那般,燕倾城出了衙门便往卧佛寺走,这话看起来已经严重到要同无尘说的地步了。几个人脚下都加快了脚步,这氛围也不似先前那般轻松自在了。本以为已经万事大吉了,如今看这次之事似乎比先前更难办了。